第192章 渐渐疯狂（4k）
接下来的几天里，威利既没有对那个布袋里的东西动心思，也没有对这个地方做任何处理。
他就一直待在斗兽场这边，任凭日晒雨淋，连进食都未曾尝试过。
理所应当的，他陷入一阵虚弱当中。
直到城堡里的仆人发现布鲁格·斯科特自从那个满月之夜去了斗兽场那边，还没有回去的迹象，从城堡里赶来找布鲁格的时候，发现了倒在斗兽场的威利。
仆人们看着在雨中的那个茫然失神，衣着邋遢的年轻人，仔细打量着威利那与布鲁格·斯科特高度相似的面庞。
他们这才想起来，当时布鲁格出发前，曾经扬言说自己将以一个少年的模样归来的事情。
在寻觅布鲁格·斯科特的踪迹无果之后，那些仆人们将威利当成了布鲁格·斯科特来对待。
威利成为了新一代的斯科特男爵。
日子就这样悄然过去。
仆人们以极其诚恳，极其认真的态度督促着威利行使男爵的权力与义务。
威利也就这样漫无目的地生活了下去。
直到某个春天，他无意间看到路边绽放的橘红色野花。
一股既视感从花瓣上传来。
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安洁丽卡那张纯洁无瑕的笑脸。
莫大的感动中，他摘下那朵野花，安置在手心中仔细端详。
越是端详，当年那股记忆便越来越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那个少女牵着他的手的触感，面对他时那若有若无的撒娇举动，以及最后那脸红逃窜的狼狈模样，清晰地就像是刚刚才发生一样。
他看着眼前这个满是杂草的空地，忽然笑了：
“安洁丽卡，你不是喜欢花吗？我就多种些，这样每次看到花开的时候，也能多想起你和我一起去赏花的那些日子。”
于是，威利·斯科特终于找到他好不容易得到的自由中，做的第一件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要在这里开辟出一个小小的花园。
威利其实并不喜欢花，严格意义上说，他甚至有些讨厌花，因为他每次遇见花粉，都会打喷嚏。
可是，安洁丽卡很喜欢花。
这里的每一朵花都是她喜欢的品种。
都是她曾经亲口告诉他这朵花会在什么时候开放，开放多久，怎么培育才能培育出最好看的样子……
对他而言，这些小小的花里，便寄托着某些东西了。
是回忆？
还是对她而言，来得有些太迟的爱呢？
威利不知道，他只是想要快些将这座小小的花园给建立起来。
不久后，一片花园建成了。
花园旁边，是他亲手搭建的小木屋。
自从花园搭建起来以后，他便再也没有回过城堡了。
他每天的日程就从吃饭、浇水、松土、施肥，以及处理那些积压成山的政务开始。
这样的日子让人感到开心，也让威利渐渐忘记了当初的痛苦。
终于，在他精心的栽培下，花开了。
花开的那天，到处都是蝴蝶与蜜蜂，还有领民的孩子在帮完家里忙以后，过来玩耍。
威利也不阻止，只是静静地观察着他们的嬉戏，这幅景象让他感受到了生命的美好，也让他偶尔泛起一股念头。
如果，安洁丽卡和他，都是这样的普通人的话，在过去的某一天，也会像这些无忧无虑的孩子们一样，在花田里追逐嬉戏吗？
一年，又一年。
春夏秋冬，四季流转。
城堡里的仆人们渐渐老去，有的请辞，有的老死在岗位上。
而他，威利·斯科特，也从少年变作了中年模样。
他一如既往地坐在花田边，看着黄昏，独自喃喃：
“最近，我已经开始渐渐记忆缺失了，这应该是当年那个混账父亲对我进行的实验的后遗症，不过不用担心，安洁丽卡，我的身体状况一直都很好。”
这个中年人像是在和什么透明的存在交谈一样，说着旁人听不懂的呓语：
“那家伙自从吞噬了你体内的那颗巨大黑色晶体以后，就像是转变了性子，和我基本上没有任何交流，但我知道，我必须替他做那些事情。”
那些农户的孩子们早已习惯了他的呓语，长期以来，威利一直对这些来花田玩耍的孩子们隐藏自己领主的身份，以免他们不敢前来。
这么漂亮的花田，要是连一个孩子都没有，他也会感到一些寂寞的。
事实上，这些孩子们也听不懂威利到底在说些什么，他一直都在用当年为了和安洁丽卡交流而创造的独特密语说着这些内容。
这个世界上，只有他和安洁丽卡懂这种语言，而安洁丽卡现在早已死去，这种语言，只有还在世的他能说出来：
“可我一直下不来决心，这样子，我不就和那个将我们折磨成那副惨状的父亲一模一样了吗？”
他盯着花田里摇曳的花瓣发呆，双眼中已经染上了老年人才有的暮色。
“我不甘心。”
“安洁丽卡，我该怎么办？”
“你能告诉我吗？”
“……”没有回答，只有黄昏中逐渐变冷的秋风在回应他。
半晌，威利抬起头来，嘴边挂着点笑意，眼中却弥漫着不可遏制的痛苦：
“也对，毕竟你已经死了。”
“哈哈……哈哈哈……”
这笑声中，那些孩童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纷纷浑身发冷，快速散去了。
……
又是一个满月之夜，威利手里紧紧握住那个特制的布袋，看着里面装着的那些黑色晶体砂砾，双眼中满是被嗜血冲动所支配的疯狂。
城堡里，最后一个坚守在这里的仆人倒在血泊中，身上满是被野兽撕咬的痕迹。
威利取出袋子里的某颗晶体，一脸痴迷地盯着它。
“如果能够将一个正常人变成我如今这个体质的话……既然能将正常人改造成我如今的这幅身体，就意味着可以逆推出从我这幅身体变成正常人的方法！”
他像是在说服什么人一样，编制着自己的理由：
“而且即便将身体改造成正常人的计划失败了，我也能多几个立场相同的同伴。”
似乎是良知重新回到了高地，又或者是他觉得那个人绝对不会同意这个提议，威利脸上突然露出一些懊恼之色：
“你说他们不会愿意的？”
接着，他摇摇头，抓着布袋的手指指尖被捏得发白：
“安洁丽卡，我只是有些寂寞而已……”
“要是你还活着该多好……”
“我受不了了，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是这个样子，我想要同伴。”
他无助地抱着自己的脑袋，露出身上因为要保持自我意识而对自己制造出来的伤疤：
“哪怕只是在满月之夜和我一起发狂，和我一起痛苦，我心中的这种焦虑也会少很多。”
“就像是当年我发现那个混账父亲不为人知另一面以后，将你变成我的同伴一样……”
“没有同伴的话，我太孤独了……”
“或许，从当年见到那一幕开始，我就已经疯了吧……”
“安洁丽卡，你一定能理解我的，对吧？”
“毕竟，是你当时让我一个人也要好好地活下去的。”
威利的喃喃声中，那个已经从他记忆里被淡忘的家伙突然出现在原地。
黑影依旧戴着那张骸骨面具，嘴里的语气依旧淡漠而充满玩味：
“有趣，即便没有我的引导，你这家伙就已经开始向着深渊堕落了啊。”
“这些东西可以将被植入者慢慢改造成与你体质近似的模样，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知识的？你要试着用这种方式增加同伴吗？”
渊的身影在空中徘徊着，祂沉吟了一会儿，旋即便很是肯定地缠上威利的肩膀：
“哦~我知道了，是布鲁格当年做实验的时候告诉你的吧？”
他的声音贱兮兮地，惹人厌烦：
“需要我来帮你吗？小家伙？”
面对渊近乎挑衅的言语，威利握紧了拳头，脸色涨红：
“滚！我不需要你的帮助，你这个罪魁祸首！”
“啧啧啧，居然对我用这种语气说话，你可是比布鲁格那家伙有骨气得多呢。”渊感慨着两人的不同，话语之间却没什么被冒犯的恼怒。
“你要对我做什么？杀了我？那正好，我求之不得！”
威利双眉紧皱，盯着面前的家伙。
“不不不，你这么有趣的家伙，我怎么能杀掉你呢，像你这种偶然之间被造就出来的怪物，我可是很珍惜的。”
话音刚落，渊就在阴影里用魔力编制出另一具身体，揭开威利自认为已经痊愈得差不多的伤疤：
“更何况，那个女孩可是在临终的时候很是低声下气地对我哀求，最大程度地放你自由。”
“迄今为止，我可是很大度地观望着你，没有干涉你的任何事情。”
“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软弱无能的你，被那个女孩保护着啊，她体内孕育出来的果实，太过庞大，已经几乎让我触及到了下一个境界的门槛，我现在的心情很好。”
“所以我才对你这么宽容，威利，你知道吗？”
听着对方的碎碎念，威利难免心头一颤，陷入了沉默当中。
他低下头去，许久许久才再一次抬起头来，露出个自嘲的笑容：
“到头来，我还是被安洁丽卡保护着啊……”
“这些种子你自己拿去培养，成熟的时候，我会来收取的，可不要懈怠了。”渊的身影渐渐在黑影之中下沉，那幽深的暗影波纹，不知通往哪里的空间，显得神秘又诡异。
威利盯着祂的影子，忽然觉得自己对这个导致他一生不幸的家伙毫无了解，大声吼道：
“喂，你究竟是魔兽，还是人类。”
“这种事，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吗？我是魔兽啊。”
渊哈哈大笑起来，背过身去，任凭自己被那暗黑波纹完全吞没：
“不，准确地说，应该叫我囚徒吧……”
“囚徒……”
威利咀嚼着这个词语，只感觉到无尽的悲哀。
就连那家伙，那个玩弄人心，强大到无法反抗的家伙，也只是个囚徒吗？
……
领地上的时光并不平静，战争很快就又一次打响了。
这些年里，王国与魔潮对抗的前线战事越来越激烈，绳子都影响到了他这里的大后方。
甚至还有高等级魔兽突破两道抗拒之墙的防御，来到了中层居住区。
他的领地上，已经出现了魔兽的踪影，而他的力量却远远达不到对抗魔兽的程度。
自从当年获得自由以后，他自己就再也没有修炼过了。
面对自己领地里的哀嚎声，威利只能躲在花田边，下了某个决定。
时隔多年，他又一次开始修炼了。
与上一次修炼不同，这一次，他身边没有安洁丽卡的陪伴，也没有布鲁格·斯科特在背后的警告与催促。
现在他的修炼，完全出自本心。
即便以后度过每个满月之夜都因为更高的修为而变得更加痛苦，他也必须修炼。
一切，都是为了他能够变回正常人。
为了他的实验，他需要威望与实力，需要能够从外界的混乱之中保护自己的试验场地。
……
时间渐渐流逝，威利的身份渐渐被领民们知晓，他的实力也在一次又一次的修炼中飞速精进。
不知道是布鲁格对他进行了身体改造实验的原因，他在修炼的时候完全没有瓶颈可言。
但到了三阶的时候，就突然卡在这里，进展略微缓慢起来。
心态有些焦虑的他，转而将这些负面情绪发泄在了入侵他领土的山贼之上。
一个午后，他清理完所有山贼以后，便看到领民和士兵们围了上来，大声道贺：
“领主大人！”
“男爵阁下！”
“恭喜男爵大人清除了山贼，大家以后不用担惊受怕了！”
威利早已对这种情形习以为常：“没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指着一旁因为厮杀而倒塌的房屋废墟中，一个浑身沾满鲜血，正在哭泣的小女孩：
“对了，那家的孩子，刚刚在山贼的侵袭中失去了父母，能告诉我她的名字吗，我可以照顾她一阵子。”
“领主大人！那孩子叫做希琳。”领民们听见威利要帮他们照顾这个无家可归的小女孩，纷纷大喜过望。
这种大灾年头，能少一个累赘，是所有人都期望的好事。
威利点点头：“希琳……是个好名字呢。”
“是的，当时这孩子出生的时候，她的父母说要给孩子取一个甜蜜的名字，就取名叫做希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