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哄笑。
这一声声哄笑就像是一朵朵浪花,将玄鸟殿汇聚成欢乐的海洋。
头前坐着的嬴成蟜拍了拍桌案,扯着嗓子高声喊道:“分土分土!”
蒙武,蒙恬,蒙毅,三人同坐一张桌案。
听着嬴成蟜夸张,兴奋的叫声。
蒙毅凑近蒙恬小声道:“长安君装的真像,若不是我知道他能人造琉璃,还拿出了能修建九条驰道的金钱,今日定轻视之。”
“嗯?长安君如此有钱邪?”
蒙恬一声惊呼,引得附近秦臣看来。
蒙恬注意到,面不改色地道:“其被罚了十一年俸禄,昨日又去楼台包了五妓?”
“这竖子哪里来的许多钱财?”
“定是陛下私下给的!”
“陛下对这竖子真是厚待!”
周围臣子各自谈开,不再注意这边。
蒙恬才小声地朝蒙毅道:“长安君拿出修建九条驰道的金钱?其竟如此有钱!”
“千真万确,吾亲眼视之。此事陛下虽未禁止,却也未说可以外传,兄长听过就算。”
蒙毅看了一生未立大功勋,坐在桌案上饮酒自得的阿父一眼。
“阿父早知长安君,却一直不告知你我。前两次就看我们出丑,真是奸滑。”
……长安君除了能敛财,还有孟尝君之能,能将赵武安君李牧招做门客。此事,为兄却是不能告知你。
蒙恬轻咳一声,有些心虚。
“阿父也是有苦衷,早告知我们也无有大用。”
蒙毅斜睨兄长。
“哥,你之前可不是如此说的,你说阿父拿我俩当猴看。”
“你们也觉得这些人像猴?”
蒙武身子歪过来,一本正经地看着宴席,和其二子说道。
“长安君不上朝这些年,为父觉得朝上一丝乐趣也未有。还是如今有趣,没想到你二人竟能懂为父之乐。”
蒙毅,蒙恬对视一眼。
看了看宴会上大都嘲笑嬴成蟜的臣子,确实觉得,好像有些意思。
于是他们点了点头。
阿父的快乐,他们懂了。
“长安君快人快语,老夫甚佩。”
“陛下绝不会忘了长安君。”
“长安君不愧为陛下亲弟,直率坦诚。”
群臣恭维着嬴成蟜,这次却是发自内心。
有人当出头鸟,干嘛不捧着?就像上次大议隗状打头阵一般。
“就你这竖子猴急!始皇帝笑骂了一句,拉着皇后阿房坐在了高位上,扬声道:“还有要分土的没有?”
“陛下今日神武非凡。”
“不穿冕服,陛下威严更盛。”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陛下”
群臣嘻嘻哈哈,不住口地恭维始皇帝,却就是没人说要分土。
就连已被罢免相位,和王绾坐在一起的隗状都没有说要分土。
这位胡人丞相,似乎在大议那日用尽了毕生锋锐。短短几日不见,便显得老了许多。
其对始皇帝道:“陛下自决可也。”
始皇帝大笑,指着群臣道:“尔等再装模作样,朕可只许成蟜封地也!”
“陛下那日已言不会割裂中国,何以今日自食其言!”
宴席一人昂然站起,对着始皇帝背负双手,质问始皇帝。
其正是大秦第二位彻侯,纵横侯,顿弱。
嬴成蟜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道:“死脑瓜骨
。”
他在开宴前,已经和顿弱这个纵横家说了好多遍郡国并行制和推恩令的必要性。
但顿弱就是不认可。
顿弱从纵横家角度出发,认为天下只要开始分封,就会有再度乱起的可能,就会给像他这样的人搅乱天下的机会。
分封就应该直接杜绝,全国实行郡县。
经济发展慢些无事,国家统一最重要。
始皇帝脸上笑容没有变化,哈哈笑着。
“朕与你分土,你还生气,此真是滑稽。”
“秦国之土,还是分给他人罢,顿弱不稀罕!”
狂士顿弱冷笑一声,扭头向玄鸟殿门口行去。
他来这一趟,似乎就是为了质问始皇帝一句。
“顿弱!你是说郡县制强郡国并行制邪?”
名家门生,上卿姚贾站起,朗声宣喝,直呼顿弱姓名。
他在郡县制和分封制辩论中输给了顿弱,此时迫切地想证明自己。
顿弱脚步不停,就跟没有听到姚贾说话一般。
姚贾一急,快走数步拦住顿弱,道:“顿上卿不觉上次胜之不武乎?”
群臣早便看顿弱不顺眼,见状纷纷为姚贾言。
“顿上卿这一走,纵横家颜面无存也。”
“一怒而诸侯惧,安居则天下熄,顿上卿要堕纵横家脸面邪?”
“今日大家都在,顿上卿何不再展示一番雄辩之才?”
以顿弱的脾气,往常若是这么多人相激,早就化身喷子了。
而今日,似乎也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顿弱冷眼一扫群臣,狂悖之色浮于表面。
群臣兴奋异常,以为顿弱要开始大喷特喷。
玄鸟殿又要开启一场名家,纵横家的辩论大战时,顿弱不负众望地开口了。
“我曾问询蒙公,要怎样做才能像他那样活的长久?蒙公只与我说了一句话,令我受益匪浅。”
蒙公就是蒙骜。
蒙骜如今已有九十余岁,侍奉了四朝秦君,军功卓著。
为将者别说活到九十,活到六十都算是长寿。
是以顿弱这番开口虽然驴唇不对马嘴,但还是吸引了众臣注意力。
谁不想多活两年?
群臣都想知道,蒙骜一个戎马一生的将军,何以活如此久。
只有蒙武,蒙恬,蒙毅父子三人有些不祥的预感。
以他们对蒙骜的了解,三句话不离个“鸟”字,字都不认识几个。
要说打仗,他们相信阿父/大父能说出个一二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