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章 二世而亡?君上说的是真的?

“醒了醒了!”

“长公子醒了!”

“快去禀告陛下!”

“诺!”

……

嬴扶苏睁开双眼,躺在锦塌上,一动不想动。

他双眼没有焦距,看着以千年梨花木雕刻的床顶怔怔出神。

太医令夏无且先是向嬴扶苏告罪一声,然后坐在床边。

在这期间,嬴扶苏没有什么回应。

按照以前,以嬴扶苏的性子,此刻是必定要起身回礼的。

医家讲究望,闻,问,切。

夏无且作为太医令,一身医术自不用多说,自是极好。

手还没搭上去时,只看嬴扶苏面色,听嬴扶苏呼吸声,就知晓嬴扶苏身体应无大碍,此是心病。

嬴扶苏没有还礼,夏无且省去了“问”这一步骤,直接搭上嬴扶苏手腕,切脉诊断。

少顷,夏无且再行一礼。

崇尚古礼的嬴扶苏还是没什么反应。

夏无且便退出宫殿,这里已经用不到他了。

脉相显示,嬴扶苏身体无碍,心绪杂乱无章,确实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

屋内,宦官宫女见状,一个个小心谨慎,连呼吸都放缓了些。

……

“君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此句是说,君子担心死亡之后,他的名声不被世间称颂。名声之与人,更甚生命!”

一身正气的淳于越义正言辞,告诉嬴扶苏,人生于世间,最重要的不是生命。

“今日长安君不过是还了几句嘴,陛下又怎么能惩罚呢?”

那个教嬴扶苏名声重于生命的淳于越,在朝堂上表达出——名声并不重要。

“我儒家求的是太平盛世!济世救民!以仁,礼,治天下!想要学会,长公子当先要看的便是《论语》。此乃我儒家先贤记录孔子言行编撰成书,字字珠玑,一字千金!”

淳于越第一本要嬴扶苏阅读的书便是《论语》,告诉嬴扶苏这里包含孔子处世之道,每个字都要仔细感悟。

“臣!遵旨!”

朝堂上,淳于越应始皇帝之命,答应教导嬴扶苏由嬴成蟜注释的《论语》,那神情,很是激动。

一幕幕景象,在嬴扶苏脑海中如幻灯片般放映,让他茫然,让他迷惑……

“陛下,长公子醒了。”

赵高入内通禀,神态恭敬,看不出一点被撤去行玺符令事的怨气。

“知道了。”嬴政的回应很平淡。

赵高一躬身,退了出去。

站在嬴政身后的盖聂,看见嬴政很是快速地收敛手上竹简,把那些奏章都随意堆在一起。

“盖聂。”

“臣在。”

“扶苏醒了,你去告予成蟜,让他去看看,免得他担心。”

盖聂面瘫着一张脸:“长安君不会担心长公子,陛下亦不必担心长公子。”

嬴政双手一紧:“荒唐!朕何时说过自己担心?那逆子因为一点小事就晕厥朝堂!心性如此不堪,朕……”

嬴政说不下去了。

盖聂与赵高不同。

赵高做行玺符令事时,站在嬴政身侧,一直是半低着头的。

当嬴政与他说话时,脑袋全部低下,不会正视嬴政的双眼。

而盖聂不

是。

盖聂气宇轩昂,犹如一柄归鞘宝剑。

除了行礼时轻微低首,任何时候都是平视前方。

既不盛气凌人,也不会低人一等。

嬴政与他说话,他顶着一张面瘫脸,就坦然地与嬴政对视。

嬴政黑着脸。

盖聂直勾勾的眼神,当他想起了昨日此处,扬言与他瞪眼的某位竖子。

成蟜那点毛病你是一点没糟践,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知道吧?

“若是赵高于此,除了朕问的问题,他不会多说一个字。”

“臣名盖聂,不为赵高,陛下若想找中车府令,臣这便出去唤他进来。”

“罢了。”

嬴政重新拿起竹简,继续批复这些似乎永远不见少的奏章。

虽然他内心确实如盖聂所说,很想去看看嬴扶苏目前情况。

但他忍住了。

他也说不上是为什么。

可能是当皇帝当久了,已经忘了怎么做一个父亲吧。

章台宫的灯火持续燃烧,灯芯哔啵作响,有时炸开一个小火苗。

当灯油渐渐积累出一小滩时,赵高又进来了,带来一个嬴政略有些意外的消息。

“陛下,李斯求见。”

李斯,他来做什么?

嬴政毛笔一顿。

哦是了,想来是蒙公应激反应,捉拿人员过多,殃及了廷尉大牢。

“宣他进来。”

“唯。”

就在赵高应声要走之际。

又一个宦官走入章台宫。

“陛下,长公子请见。”

“宣他进来!”

“唯。”

那宦官出去请嬴扶苏去了。

嬴政转而对赵高吩咐。

“你去问问李斯何事,若是因为抓人之事,便让他明日来见。”

赵高恭敬地躬身低头,单回了一个字:“唯。”

嬴政喜形于色,突然意识到什么,有些别扭地看了眼盖聂,欲盖弥彰地道:“扶苏乃长公子,扶苏来见朕,朕理应先见。”

盖聂面无表情,想学赵高样子躬身,腰背却实在是僵硬地玩不下去——他没这个习惯。

剑者,宁折不弯。

做不来便不勉强了,他尽量让语气听上去有些恭敬地道:“唯。”

听了盖聂的回答,嬴政突然觉得,还是先前多话的盖聂好一些。

咸阳宫里,只会说一个“唯”字的实在太多了。

嬴政有了些许悔意。

但马上,这丝悔意就被嬴政抛诸脑后,因为他听见了嬴扶苏的脚步声。

当迈着虚浮步伐的嬴扶苏,出现在嬴政面前时,嬴政早已恢复了威严有加的始皇帝面相。

嬴扶苏有些呆滞,机械地行礼。

“拜见父皇。”

看着嬴扶苏的样子,嬴政有些心疼。

他本想说些话来宽慰一下长子,但那些话出了嘴边,却自动变成训斥。

“看看你如今的样子!一点挫折便萎靡不振!不堪大用!”

盖聂静静站立在一旁,看上去毫无波澜。

他那张毫无情感波动的脸,足以掩盖他百分之九十九的情绪。

章台宫外。

赵高与李斯说:“陛下口谕。”

李斯连忙一震衣袖,就如同始皇帝就在他眼前似的行了一礼。

“臣聆听。”

副恭敬劲,简直和赵高如出一辙,让赵高觉得有种在照镜子的感觉。

“陛下说:‘若是因为抓人之事,你便明日来见。’不知李廷尉要禀报的是何事?可与陛下所言一致?”

李斯亲眼看到嬴扶苏进了章台宫,知晓嬴政这是暂时抽不出时间见他。

但表忠心这种事,当然是越快越好,哪有隔一晚上的道理?

“是又不是,此事事关重大,斯不敢回府,且只能与陛下言说。请赵大人代为通禀,斯今日就等在这里,必要见到陛下!”

赵高就又进了章台宫。

少顷,赵高回返。

“劳烦李廷尉在此等候。”

“诺。”

秦朝时,下级应上级,晚辈应长辈,是称“唯”这个字。

同级同辈之间,应声则是称个“诺”字。

唯唯诺诺这个成语,就是因这两个应声字来的。

章台宫外。

一队郎官持着长戈,身穿皮甲,傲然站立。

他们肤色黝黑,但身躯壮硕,精神极佳。

能被选中保护始皇帝安危的郎官,全都是上过战场的精兵!

宫门口左边,赵高立在那里,站的比那些郎官还要笔直。

只要不在始皇帝面前,赵高的背,也是可以直起来的。

李斯眼见赵高进来后不再进去,心下疑惑。

赵高乃行玺符令事,怎么不在内陪着陛下?莫非陛下要与长公子单独相谈?

这么想着,李斯也站在了宫门口右边。

他微微佝偻着身形,自从入了咸阳宫,他的身形就矮了几分。

他不知道,赵高已经不再是行玺符令事。

而新的行玺符令事,正是他开始认为会给始皇帝带来危险的盖聂。

如果他早就知道这一点,他一定会重新审视嬴政和嬴成蟜的感情。

当然,这不会改变他今日的咸阳宫一行,只是能让他更改一下腹稿罢了。

这次蒙家目标不是他,那么下次呢?下下次呢?他不想再遇到这般窘迫的局面了。

他不想止步于廷尉,他想做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

李斯和赵高一左一右,就像是两个门神,守护着始皇帝安危。

讽刺的是,按照原本历史,正是这两个门神合力逼死嬴扶苏,扶持始皇帝第十八子嬴胡亥上位,致使大秦帝国,二世而亡。

两个时辰前,武安君府。

“把扶苏留下,秦国便不会二世而亡了吧?”

嬴成蟜从火锅中夹出一片虎肉,裹满了酱料,放入嘴中大嚼特嚼。

现代为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的老虎,在秦朝,只要抓得到打得死,随便吃。

火锅的热气和虎肉的香味,充斥在嬴成蟜每一寸口腔,让他大呼过瘾。

陪着嬴成蟜吃火锅的酒鬼酒都不喝了,两眼亮晶晶的。

“二世而亡?君上说的是真的?”

“你兴奋个屁啊!”

嬴成蟜气的一巴掌拍过去。

酒鬼一侧头,轻松躲开。

“秦国亡了,我这个秦国的长安君不就啥都没了?到时候谁给你找酒喝!”

酒鬼一本正经地道:“只要君上所言能实现,我可以不喝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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