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斑鸠七号补给站(二)

见顾艾迟迟不动,祁慕勉强睁了点眼,轻轻叫了她一声:“顾艾?”

“!”顾艾喃了一句,“你认识我……”

这个名字,都多少年没有人叫过了。

大家只记得母亲以前唤她的小名——“小乖”。

“嗯。”祁慕应了,又叹着气,缓缓说,“好姑娘,先帮帮我好不好?”

看来火灾的时候,他们会带上她并不是意外。顾艾迅速收拾了乱七八糟的思绪,又如实说:“我没有给人梳理过,并不会。”

祁慕微有诧异,随后了然,开口解释说:“安抚源粒子,把它们拢到血管里,规规矩矩地顺着血流走,不要让它们冲击肌肉细胞。”

“好,我试试。”

顾艾伸出手去,尝试性地将手虚放在他的手臂上空,慢慢闭上了眼。

她给植物梳理过,倒也不能说是毫无经验。

事情比预想的要轻松很多,她所感受的那一片肌肤下,数量庞大的源粒子挤挤挨挨,躁动不安,像是热锅上的豆子,噼里啪啦地跳动着。

顾艾尝试着将自己体内的源粒子隔空输入,宛如流水一般从躁动的源粒子中穿过,连带着那些不安的源粒子也被裹挟进流动着的大部队里,渐渐与其他粒子同频。

她的手沿着祁慕的手腕渐渐上移,仅是梳理到了手肘处,就有些精神透支。

祁慕迷瞪瞪地睁了一下眼,又再次闭上,声音低缓:“你可以触碰我,会轻松很多。”顿了顿,说,“衣服也可以脱。”

顾艾微微红了脸,但一想到还有这么多地方,她还是伸出手去,小心翼翼地解开了祁慕的纽扣。

祁慕配合地侧了侧身,方便她把袖子脱下来,又似乎怕冷,往毯子里缩了一下。

他越来越困倦,最后喃喃说:“一会儿我就睡着了,别吵我哦……”

“好。”

顾艾给他叠了上衣收好,又回过头来,看了眼他的睡裤,默了片刻,选择忽略——先把上半身解决了吧。

这么一会儿功夫,祁慕竟就睡着了,呼吸平稳,只是眉头紧蹙,看着似乎很难受。

不过他不醒着,顾艾反而松了口气,给他掖好毯子后,手掌贴在他的手肘处,再次闭上了眼。

没了空气与布料的阻隔,她输入源粒子流时格外顺畅,效率高了不少。等她觉得微微有些疲累时,手掌已经顺着血管抚到了心口。

她能感觉到手掌下碰到了不该碰的凸起,吓得立刻缩了手,又连忙去看有没有吵醒他。

祁慕还是那个不舒适的表情,他的面容本就不算锐利,如今看起来竟还有些脆弱感。

顾艾不知道源粒子紊乱是什么样的感觉,只知道植物们如果出了这个问题,基本上就蔫巴了,不干预的话也许就凉了。

缓了缓后,她重新将手探进毯子里,继续沿着心脏往下,没移多远,她就摸到了包扎好的伤口,在左下肋骨处。

她看不见伤口,但能感受到磅礴能量的源粒子在伤口处窜动,像是年节时的爆竹四处迸裂,激得周围细胞疯狂活动,忙碌得宛如地主皮鞭下的佃农。

源粒子是能促进细胞活性的,但暴躁起来也却会导致细胞代谢出现各种异常,反而拖慢痊愈速度。

顾艾费了好些心力,才勉强把汹涌的潮水安抚成清泉潺潺,让那些源粒子乖顺地在伤口处悠悠打转。

这一梳理,祁慕的面容显然放松许多。

顾艾歇着缓和精神时,就呆呆地看着那张脸。

他为什么会认识我?他既然知道我的能力,那、那我也算有价值了?

可是……焦土上的女异能者,也不都是体面的啊。

顾艾又想起一些不美好的画面,难以接受地闭了闭眼。

因为异能者强大的自愈能力,女异能者可以承受更多的屈辱。据她所知,两个异能者是生不出孩子的,也因此,女异能者反而成了极佳的泄欲对象。

只有那些身体素质强化的女异人,才有机会保全自身,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道里争得一个落脚之地。

顾艾轻轻地叹了一声。算了,不管怎样也比死了要好,至少为了我的能力,不会让我饿着的吧。

而且按祁慕目前的言行,他好像不是那种很可怕的人,也许,她会有一个更为美好的可能呢?

只是,她不敢细想,只敢考虑最糟糕的那种可能,以免将来落差太大,反而绝望。

歇够了后,顾艾又将胸膛、左臂等地方一一梳理好,再接下来,就该是腿了……

而他已经睡了,看着还算安稳,那是不是……

顾艾纠结了好久。

按她一贯的性子,肯定是想做到尽善尽美,把人梳理得全身舒畅。但这件事实在是……

又是好一番天人交战,最终,顾艾叹了口气,硬着头皮去碰他的裤腰,一时有种不知身处何方的迷茫感——我好像在给人治病?但我又在给男人脱裤子……

她并没有看到,祁慕的睫毛颤了颤,又恢复沉寂。

顾艾一寸一寸地摸着,这腿,又长又直,如今因身体不适而微微绷着,线条越发清晰。等摸到脚踝的时候,她的心绪倒也平和了,主要是累的,像是跑了很久,累得脑子突突地疼。

等一圈梳理结束,顾艾还尽心给人全身再顺了一遍,结束时身上冒了一层细密的汗。

她给祁慕盖好被子,又歇了会儿,这才打起精神悄悄出了房间。

她得再洗个澡,可不敢就这样汗涔涔地睡了。

一夜安眠。

次日,久违的少云天气,天光穿过纱帘,室内渐渐明亮。

祁慕微微睁眼,又重新闭上,伸手在边上摸了一圈:“……”

——我抱枕呢?

睡前的记忆慢悠悠浮现,祁慕用手挡了下眼睛,忽的有些怅然。

前几日,他不仅重伤,还中了毒,体内源粒子暴躁,又四处奔逃,已经好几宿没睡了,不然也不会大半夜来找陌生小姑娘帮忙。

竟还因为交流上的问题,闹出意外。

墙上有钟,显示着七点多。

祁慕微微打了个哈欠,一坐起身,余光便瞟到了一颗发丝凌乱的小脑袋。

人没在床上,而是蜷缩在雪白的地毯上,像是困于凛冽寒冬的苦者。

没有枕头,没有被褥,瘦小的身子紧成小小一团,这样的姿势,让她背上的肩胛骨更加突出,仿佛即将展开的骨翼。

只是再看一眼,就会发现她面容潮红,神情痛苦——显然是发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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