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3 章 第 173 章

殿下

正文第一七三章

晚上半宿方睡,一大早又早早醒了。

孩子精力充沛,林司仪看半天也没看出荣烺有黑眼圈来。服侍着荣烺起床洗漱,荣烺穿好衣裳,用牙粉刷牙,洗脸涂面脂,然后就老老实实坐在妆镜前让林司仪给她梳小辫子。

荣烺说,“林妈妈,我今天得去打猎,就不带珠花金冠了。”

“奴婢晓得。”林司仪给她将周围碎发一溜儿编下来,最后用缀着宝珠的朱红发带结束,与长的头发一并束至发顶,戴一顶竹编丝冠,精致轻巧,行动便宜。“这样好不好?”

荣烺满意,“等我猎了老虎,也给林妈妈一头。”

林司仪眼眸含笑,“猎场不是在庄子上,这里猛兽多,虽说有侍卫,殿下也要凡事小心,别伤着别累着,奴婢就比得了老虎还高兴。”

“林妈妈,你就放心吧。你没听楚将军说么,禁卫军先布阵合围,边儿上都是咱们的人,猎物在中间,怎么可能有危险呢。”

荣烺早早收拾好,她并不令宫人去叫姜颖等人,是她今儿起早了。

不过,显然姜颖几人也都醒的早。连带荣杏荣文两个,收拾好过来说话,“我们还担心今儿起的早惊扰殿下,不想殿下也起的早。”

“这怎么睡得着,我还是头一回来猎场打猎。”荣烺见人齐了,就带大家伙儿一道往祖母那里请安去了。

荣烺的住处就与郑太后挨着,出门便是。

院中老槐的叶子沙沙作响,枝上雀鸟已经开始啾鸣觅食,不知哪里的花木香袭来,带着微微水气,拂在脸上清爽极了。荣烺看青白色的天空,赞一声,“今儿必是个好天气。”

郑太后还是以往的作息时间,姜颖等人在外间坐着吃茶,荣烺遛达遛达的就先进去了。

荣烺一进去便吓一跳,祖母竟然也一身猎装,荣烺忙问,“祖母,你也会打猎么?”

“许多年未曾拉过弓,也不知能不能有所斩获。”今日行猎,郑太后也便令宫人梳个简单的巾帼髻。

“祖母,你只管放心。我一定能猎到许多猎物,到时,我把我猎到的送给祖母,就跟祖母猎到是一样的!”荣烺高兴的围着祖母转一圈儿,拉拉身上的小袍子,“祖母,你看咱俩衣裳一样。”

郑太后悄悄告诉荣烺,“我是看阿烺这衣裙好看,让针线房专门学着做的。”

荣烺就更高兴了。她喜欢跟祖母穿的一样,她说,“那等回宫,我也要做件跟祖母一样大的,等我像祖母一样大时穿。”

郑太后笑,“那还得许多年哪。”

“怕什么,我先存着。”

待郑太后收拾妥当,女孩子们进来请安,郑太后见几个女孩子个顶个的神采奕奕,心里便很欢喜,留她们一道用早膳。

早膳后,郑皇后徐妃一道来给郑太后请安,不一时,荣晟帝也来了。

今天是行猎的正日子,还有个简单的秋狝大典。

荣烺与郑皇后、徐妃、顺柔长公主侍奉在郑太后身畔,荣绵则随侍荣晟帝一侧,另有宗室藩王、藩王妃、宗室贵女,还有随扈官员、外命妇、受荣烺相邀的姑娘们,其实就是听荣晟帝讲几句话,大家就能开始狩猎了。

先是荣晟帝骑在马上射出第一箭,荣烺见父亲驭骏马之上,雕弓拉满,清晨的阳光下,箭矢似闪电破开空气,传来呼啸的气音,宣告秋狝的开始。

除了姜颖几人,白姑娘楚姑娘等人也都到了荣烺身边,荣烺原本计划是狩猎开始就带着小伙伴儿们直奔猎区,然后挥刀拔剑,刷刷刷弄他几车猎物。

不过,她按捺住刷刷刷的冲动,很贴心的守在祖母身边,“祖母,我今天先跟你一起打猎吧。”她担心祖母很多年不打猎,会有困难。所以,荣烺决定留在祖母身边,鼓励帮助祖母。

郑太后笑,“也行。”轻轻一扬鞭,驱着身下一头枣红骏马往自己猎区走去。

女眷们便先随郑太后往猎区去。

刚到猎区,就有侍卫快马捷报,说陛下得一鹿。郑太后颇是喜悦,郑皇后顺柔长公主皆赞起荣晟帝骑射。

荣烺是个实诚人,心里就有些急,她恨不能也立射一虎。不过,还是先安慰祖母,“祖母别急,一会儿等咱们把虎豹豺狼都射一遭。”

郑太后手挽长弓,身下马儿跑的并不快,荣烺眼尖,“祖母,兔子兔子!”

“看到了。”郑太后懒洋洋的应一声,箭矢先一步飞射而出,正中一兔。

原本荣烺还担心祖母射不到猎物,不料一箭正中野兔,荣烺又惊又喜,直拍巴掌,“祖母,您射的可真准!”

“也有些年没射过,先练练手。”郑太后对郑皇后、顺柔长公主道,“你们不必陪我,都去各种猎区,尽情享乐才好。”

郑皇后、顺柔长公主都与郑太后关系极好,二人也不客气,便在马上行一礼,辞了郑太后,“母后,那儿臣们便先去了。”

“去吧。晚上咱们一起吃烤肉。”郑太后兴致亦是极好。

荣烺带着诸闺秀在马上送别郑皇后、顺柔长公主二人,她的兴致也已按不住,眼尾余光扫见一只五彩斑斓的野鸡,荣烺拉开自己的小弓,也咻的就是一箭。

那鸡一拍翅膀,飞的也不高,却是飞远了些,落入草丛。

郑太后见状,抽出长箭,补上一箭,长箭没入秋草,野鸡扑愣两下,就没了动静。侍卫跑过去将鸡捡回来,高声禀道,“娘娘中了一鸡。”

荣烺郁闷,“祖母你真多年没打过猎了?”

郑太后,“是啊,总有几十年了。”

荣烺说,“你几十年没打过猎的,比我射的都准。”

郑锦忍不住说,“殿下,皇祖母年少时就是百发百中,我祖父常说,他箭术都不及皇祖母。”

“都年轻时候的事了。”郑太后同荣烺道,“这骑箭就是一种感觉,不要总去想手里的箭会落在何处,心会知道的。”

“这样很自然的,很轻松的,就能射中。”郑太后说着,缓缓张弓,又中一羊。

荣烺连着又射两次,还是啥都没射中。

郑太后不急不徐,“多练练就知道感觉了。”让其他姑娘也只管放开玩耍。

猎物渐渐多起来,大家也就不客气了。

如楚姑娘这样有些柔弱好洁的,就是出来骑马的。如楚王越王家的宗室女,骑术都是现学的,也是来凑数在郑太后跟前刷好感的。

真正有兴致的就是荣烺姜颖白姑娘杨华等人,连颜姑娘对狩猎的兴致都很好。

尤其荣烺,命中率虽低,可她胆子大,也敢引弓去射。射的多了,也能有所斩获。

箭术最好的依旧是荣玥,荣玥性情温和,凡事不争先,有旁的姑娘看中的猎物,她便不射,但每次张弓,必有所获。

荣玥的箭术,也受到郑太后的肯定。

郑太后道,“我少时学箭就似阿玥这般。”完全没有荣烺这种乱七八糟一通射,中不中全看命。射箭有什么难得,张弓就能知道中不中?

怎么可能不中?

依郑太后的天分,是很难理解大多数人的箭术水准的。郑太后顺手指点荣玥,让她射猎物时瞄准猎物的眼睛或是头部,这样能最大程度保持皮子的完整。

荣玥试了几次,很快上手。直把荣烺羡慕不轻。

荣烺别看菜,兴致最高。

荣烺便高高兴兴应了,她又转头去问皇兄都猎了些什么,荣绵说,“就是一些鹿羊之物。”

一切与她想像的,似乎不尽相同。

荣玥说,“开始有点怕,我是想借此练一练胆量,多练一练,就不怕了。”

近几年,徐妃在郑太后跟前一向低调,尽管心里不赞同闺女习骑射,嘴上却是道,“我可不成,我一见马就害怕,哪里还敢去骑它。”

正说凉面,荣晟帝带着荣绵等人就回来了。

平日里,郑氏最柔顺,郢王妃说一,郑氏不说二。可正因柔顺惯的人,越容不得一丝忤逆。郢王妃沉了脸,“我是说这里不是女子该驰骋之地,猎场是属于男人的。女孩子家,还是当以贞静柔顺为要。”

“这有何妨,明儿就骑马一起玩儿去。你今儿没见,阿史中了好几只兔子和鸡。”

楚王妃越王妃俱出身名门,只是对郑氏了解不深。但看郑氏这蜜糖般的梦幻笑容,都犹豫要不要提醒她:哎,郢世子妃,你婆婆好像要厥过去了诶。

但也不是所有贵眷都赞同荣烺的观点,郢王妃就吞一口闷酒,侍女为郢王妃添满酒,郢王妃原想,如今万寿宫势大,能不说话时,她便不开口。

她还挺美,高兴的说,“祖母,你看,咱俩一起射一鹿。”

去捡猎物的侍卫都险叫这话给呛着,明明太后娘娘的箭在前,公主您那箭迟了一步,而且您射的这位置……一看就是初学者瞎射的——

郢王妃不悦,“这是一码事么?”

寿膳房的厨子现做烤肉给大家享用。

自从接到公主殿下的请柬,丁姑娘也想过到行宫可能有机会参加宫宴,丁姑娘对于皇家宫宴也曾有过自己的一番想像,庄严肃穆、奢华端贵。

荣烺便骄傲的说,“我也猎到好些东西。”

“母妃你就是胆子太小。”荣烺很替母妃遗憾。

宫宴的气氛并不严肃,荣烺更是近前同郑皇后、母亲徐妃、顺柔长公主说起祖母的箭术如何如何厉害,她原就嘴巧,说的活灵活现。

郑太后也便举起酒盏,与诸诰命们道,“今日是秋狝头一日,大家共饮此盏。”

如此,丁姑娘正式进入帝都闺秀圈。

荣晟帝向后一指,两个抬着猛虎的侍卫上前,荣烺哇的一声,赞叹着就奔了过去,直围着老虎转了两圈,羡慕的两眼放光,转头同父亲道,“父皇,您这么快就猎到老虎了啊!哎呀,怎么这么快啊!我今天连老虎的一根虎毛都没见到!”

荣晟帝看闺女天真可爱,哈哈大笑,“这老虎就送给你。”

不过,祖母要回去休息,看一下小伙伴儿们的神色,荣烺也就一起回去了。

郢王妃心下蹿火,“什么新规矩?”

郢王妃好悬没叫郑氏气死,郑氏没注意婆婆神色,郑氏担心闺女被婆婆吓着,转过头笑呵呵的跟闺女说,“没事,如今是没妨碍的。”

待说一时狩猎的事,荣烺顺道同母妃感慨,“母妃你不通骑射真是太可惜了,打猎可有意思了。”

丁姑娘原想,公主殿下乃天之骄女,且年岁这样小,实未料到公主殿下这样细心,还介绍朋友给她认识,连忙认真谢过。

都不必郑太后开口,荣烺已经上前迎接父兄,“父皇,你跟皇兄都猎到什么了?我跟祖母猎了好些东西。”

荣烺先举着酒盏,“我以蜜水代酒,敬祖母一杯,祖母您的箭术真的是太厉害了。”

“没事儿,有许多女子都还不会,我骑射也不熟,慢慢练就会了。”荣烺想,秋狝的日子,丁姑娘不通骑马,也不能一起狩猎,多孤单啊,送将荣杏荣文介绍给丁姑娘认识,“阿杏阿文也都还不会骑马,你们没事在一处说话,也热闹。”

荣玥是随祖母、母亲一起坐的,郑氏闻言摆着手笑,“我可是不成的,我对骑射一窍不通。阿玥是像太后娘娘,天生就通这窍,我是怎么学都学不会。”

郢王妃闻此语,忍不住道,“阿玥你胆子一向小,射杀猎物,不害怕么?”

荣烺骑着小马哒哒哒走在前,她自封的前锋将军,给祖母探路。

郑氏不解,“难道不是?母妃,就拿鸡来说,得杀死才能炖汤,才能煎炒烹炸。”

荣玥性子跟她娘一个模子刻出来,此刻她娘的话简直说到荣玥心坎儿。荣玥拉着荣烺的手,跟母亲说,“娘,我跟殿下是要做一辈子好姐妹的。殿下平时就特别照顾我,我也好喜欢殿下。”

荣烺还能大家夸的怪美的,谦虚的说,“这是应当的。我还要猎一头老虎送给祖母。”

郑氏道,“母妃,这要不造杀孽,平时吃的猪牛羊肉,从哪儿来?还有母妃喜欢的海味儿,也得活着捕捞才新鲜。”

她骑着自己的小红马,跑的小脸儿红扑扑,额发被薄汗润湿,一双杏眼又圆又亮,每次中个小鸡小鸭的,能欢呼上半日。

郑氏这才明白郢王妃的意思,她是个实诚人,说,“母妃,以前是这样。现在不是了,现在是新规矩了。”

结果,就听到荣烺夸赞荣玥的箭术。

丁姑娘的相貌与丁相那种斯文清雅不同,丁姑娘是另一种出类拔萃的明艳大方,荣烺一见丁姑娘就很喜欢,亲热的说,“早听人提起你,偏生不凑巧,先前我一直忙秋狝的事,就没再举办宴会。你刚来帝都,是不是还不会骑射?”

“佛祖都有好生之德,女孩子家,何苦打打杀杀,造此杀孽。”郢王妃悲天悯人,特意点名一向温顺的儿媳妇郑氏,问,“儿媳,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阿玥姐就是天生的神射手,姨妈,你骑射如何?怎么没同我们一起去猎场?”

于是,大家纷纷马屁送上,“殿下对太后娘娘一片孝心,真令我等敬仰。”

荣烺是个热心肠,凡她认为好的事,恨不能都告诉人知道。她连史夫人都劝了一遭,“夫人您年岁与皇祖母相仿,我看您平时走路都格外干练,您要觉着成,也练练骑射,明年秋狝,咱们就能一起打猎了。”

“等你猎到再送父皇是一样的。”

郑太后见荣烺这么高兴,也笑了,“是啊。”

荣烺还特意吩咐,令厨下用她猎到的野鸡吊鸡汤,除了烤肉,她还想吃凉面。倒给郑太后提了醒,郑太后道,“今儿有些热,倒适合吃凉面,浇些米醋,最清爽开胃。”

她还跟祖母一起射了一头鹿,这事儿郑太后是承认的,原本那鹿已穿眼而过,荣烺哇哇怪叫,张牙舞爪的也射了一箭,正中那鹿的屁.股,好好一张鹿皮,算是叫她毁了。

下午宴会,荣烺方见到丁相的孙女丁姑娘。

于是,大家先一道饮了一盏酒。

“冬天我给祖母做个皮褥子,就用这张鹿皮。”

荣烺说,“原我想猎头老虎送给父皇的。”

郑氏喜悦的双手合什,动情道,“以前我跟公主也是这样要好。”这说的是与顺柔长公主的情分。

非但郑太后斩获颇丰,郑皇后的骑射亦是不错,顺柔长公主更不必说,是故,女眷这边的猎物并不少。

史夫人笑,“孩子们练习骑马时,我也练过。我骑马还成,就是拉不开弓,更别提射箭了。”

全无章法,中了就行。

女孩子们多是头一遭狩猎,兴致都很高,但最高的仍是荣烺。大家一直玩儿到下晌,郑太后都有些累了,荣烺半点儿不累,依旧兴致勃勃。

丁姑娘点头,“以往并不知女子也可狩猎。”

郑氏天真的说,“就是以前女子不可打猎,现在可以了。所以,猎场也是女子可以驰骋的地方了啊。”

荣烺险给郑氏夸红脸。

郑氏跟荣烺关系也不错,她性子好,对谁都温柔的紧,她说话亦是不急不徐、细声细气,与荣烺道,“臣妇说句逾越的话,今儿见着殿下带着阿玥她们神采奕奕的归来,臣妇心里对殿下,既仰慕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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