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陡峭的冷杉林中走了许久,一块很是平缓的空地突然出现。
空地旁插着一块红褐色的指引牌,上面写着“梅朵崩顶”。
“在这休息一下吧。”
陈赢顺着便找了个天然的枯木椅子坐下,拿出背包中的水杯,喝了一大口水。
此时,没了那些高大的冷杉遮挡,陈赢等人已经能够直接看到远处的卡瓦博格。
与之前在飞来寺看日照金山时不同,今天卡瓦博格周身的云彩很多,导致它仿佛戴上了神秘的面纱,让人难以看到真颜。
“好漂亮啊!”孟楠拿出手机美美的来了张自拍。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这张自拍的边缘,有一个正在大口灌水的家伙。
陈赢对于自己入镜毫无察觉,只是笑道:“如果没有云彩估计会更漂亮。”
孟楠狡黠一笑:“不,我觉得朦朦胧胧的也挺好,太直白的话,连点想想空间都没了。”
“锅庄舞场是什么意思?”
正拿着相机拍那块指示牌的高峰,突然出声问道。
陈赢摇了摇头,他虽然查了攻略,但并没有了解的太过详细。
一旁的杨婷婷走到那块牌子前,读了一遍上面的文字:“梅朵崩顶,传说中卡瓦格博神的锅庄舞场。”
高峰摊了摊手:“所以,锅庄舞场是什么意思?”
杨婷婷看向孟楠:“楠楠应该知道吧?”
听她这么一说,陈赢和高峰的目光也聚焦到了孟楠身上。
孟楠清了清嗓,再次当起了对于的免费导游。
“锅庄一词由来已久,是藏族卓舞的俗称,在节日或农闲时跳,男女围成圆圈,自右而左,边歌边舞,传说这个古老的民间舞蹈,早在吐蕃时期便存在了……”
“所以,这里藏民所谓的锅庄舞场,其实就是卡瓦博格神跳舞的场地。”
陈赢听后不免感叹道:“果然,少数民族能歌善舞是有原因的。”
然后他又对孟楠好奇的问道:“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知识,你都是从哪知道的?”
出行前,陈赢也查了半宿的攻略,但里面显然不包括她刚刚所说的那些。
不得孟楠回答,一旁的杨婷婷便得意无比的说道:“我们家楠楠可是专门学这个的,当然知道的比你们多。”
专业的?
陈赢看向孟楠,问道:“你不会真是学导游的吧?”
“噗……”
喝水到一半的杨婷婷瞬间喷了,然后没好气道:“什么导游!楠楠是民族学,民族!”
“……”
陈赢尴尬的笑了一下。
民族学……
这谁又能想得到呢?
现在莫说学民族学的人少见,连有这个专业的大学都不多了。
孟楠笑道:“在国内学这个专业的人确实不多,而且就业前景也远不如导游。”
高峰好奇道:“那你是哪个大学毕业的?”
孟楠随口道:“民大。”
高峰惊讶道:“我去,原来你是学霸啊!”
杨婷婷语不惊人死不休道:“楠楠现在还是阿姆斯特丹大学的在读博士哦。”
二本陈和大专高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似乎都在询问对方:你什么学历?
见两人一副奇怪的表情,孟楠赶忙解释道:“我们学校强势专业是婷婷学的MBA,人类学其实还挺普通的。”
“恩,真普通……”
陈赢假装云淡风轻的点了点头,实则已经郁闷透了。
你说你一个二本生,闲的蛋疼跟人家聊这些干嘛……
高峰这位大专高材生显然已经遭不住了,直接起身道:“走了,走了,这都休息多久了?”
杨婷婷捡起一块小石子,丢向高峰:“什么多久了?明明连五分钟都没到!”
“谁让你们凡尔赛的……”高峰嘿嘿一笑,直接一溜烟跑出去好远。
越往前走,有阳光照射的路便越少,渐渐的,四人走进了被巨大山影笼罩的背坡。
之前原本因发热系在腰间的外套,这会儿也都乖乖的穿了回来。
而在那铺满积雪的狭窄小径上,被人踩实的雪壳子再度出现,且相比南争垭口要更厚更滑。
陈赢看这路况很是危险,于是赶忙提醒道:“先大家别急着走,我们先把冰爪穿上!”
冰爪这东西看着简单,但实用性很强。
那看似不起眼却异常坚硬的金属卡齿,能将脚步牢牢的锁定在地面上,使得原本骇人的冰雪路面也变得不再可怕。
感受着此刻的速度,陈赢不免想起昨天下山时,自己和高峰如蜗牛爬行的样子。
古人云,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诚不欺我啊!
户外运动,体能或许很重要,甚至可以占到80%,但装备那20%也绝对是不可或缺的。
很快,四人小队越过了狭窄又路滑的笑农垭口,并抵达了本次行程的第二个休息点,笑农大本营。
休息的空档,孟楠继续充当导游,为陈赢等人讲解了关于卡瓦博格的故事。
之所以叫大本营,是因此处乃是30多年前中日联合登山队的扎营点,只不过在1991年那场巨大的登山灾难后,便被废弃掉了。
那是一场被称为人类登山历史上第二大的灾难,也正是因为此次山难,卡瓦博格也成为了国内首座也是唯一一座被禁止攀登的山峰。
关于这场灾难,还要追溯到1987年。
那年,中日联合登山队带着最先进的仪器和设备,来到了卡瓦博格脚下。
队内人员无一不是当时顶尖的登山运动员和相关领域专家。
刚开始,本地藏民并不知道登山队的意图,非常热情的招待着他们。在当藏民讲解了真相之后非常愤怒,并直言雪山之神不可侵犯,否则会受到惩罚。
当然,登山队不会因为藏民们的信仰而放弃卡瓦博格,为了万无一失,他们用了足足两年时间,从地质学、气象学多种角度对卡瓦博格进行了实地考察。
终于在1990年12月末的冬天,决定向卡瓦博格发起挑战。
起初一切都很顺利,他们成功的来到了海拔6470米,这已经是人类对卡瓦博格有史以来的最好成绩。
此时距离峰顶的垂直距离只剩最后的270米,所有人都认为登顶已经势在必得。
但登山队不知道的是,他们那不知足的脚步,已经彻底激怒了这座威严的雪山之神。
就在他们打算继续向前冲击峰顶之时,卡瓦博格之上乌云骤然集聚,狂风卷着石渣般的雪粒扑面而来,温度急速下降,甚至在风雪中,他们连撤退都无法办到……
至此,一切都结束了。
参与此次行动的17名中日联合登山队队员无一幸免全部遇难。
甚至直到七年后,他们的尸骨才被当地的牧民发现。
有人说这此事故不过只是意外罢了,也有人说这是雪山之神的怒火。
“后来在1996年,登山队又组织了一次行动,但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然后卡瓦博格便被封禁了。”
讲完这悲壮的故事,孟楠的表情都黯淡了几分。
而作为听故事的人,陈赢心里也是说不清的难受。
看着那座卡瓦博格,陈赢愣了许久,最后才感叹道:“和大自然相比,人类实在是太渺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