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可怜……”
苏阳看着眼前比原先缩小许多的活见鬼。
过往的某些记忆碎片涌入他的脑海,他梳理一番,拍了拍眼前魂灵的脑壳。
这些完人,原来也是大夏土地上的子民,只是被那墨水感染,变成如今的这般模样。
那几滴墨水,究竟是何种东西?
苏阳询问玲珑。
她迟疑了一下,方缓缓道:“似乎和我以前见过的一个种族很像,但气息上仍有差别。”
“我并不确定。”
仙界之中,千族林立,相似者数不胜数。
模糊的回答,苏阳并不打算追究下去。
眼下木行神石到手,五行神石还缺四块。
神石之间互相皆有感应。
苏阳潜下心神。
脑海中显出一幕幕画面。
一点微茫在北,得见白雪终年。
炎炎火烧不绝,怪鸣声声难断。
蒙昧不知所终,忽闻声低气喘。
“此乃水火土三石旁边的场景,除却水行大致在北,其余的踪迹皆是晦暗不明。”苏阳心中思忖,一时不知如何,只能继续看下去。
画面一转,仍旧是黑暗一片。
又是如此吗?
这里相较于前面那副画面,更加静谧,周围听不见一点声音。
宛若在另一个密闭的空间之中。
苏阳失望的叹了一口气,忽然听见一声钟声响彻。
那钟声从脑海中响起,亦在耳畔边旋绕。
就在京城之内!
苏阳忽然抬起头,目光向北。
金行神石,竟然在皇宫!
“当年寒水殿之事,首先从宫中传出,金行神石下落亦在其间,如此,我此去倒是一举双得。”
不过,皇宫之中,自己若是潜入,一时半会倒是无妨。
但若是日久,显然并不稳妥。
自己虽然已经入道,但前番在怡亲王府之时,自己见到的那几个老头便不好对付。
以此推之,皇宫之中,定然更是龙潭虎穴,不可轻易为之。
如此,当以正当身份入内。
那除了太监,便是禁军了。
苏阳首选后者。
“王爷还没回来吗?”苏阳来到怡亲王府,望着眼前的齐玉心,一脸茫然。
不知为何,她虽然仍然对自己礼遇有加,但总是若即若离,一副有话说不出的样子。
奇怪……
他原本想着赵天白若是回转,拜托他给自己谋个禁军的差事。
自己刚刚救了他宝贝女儿一命,这点要求显然并不过分。
但如今其尚未回转,苏阳只能作罢。
“你莫看我,我不过王爷亲卫,官不过六品,可没有那个能耐……”飞盏望着苏阳渴求的面庞,连连摆手。
他在京城行走,虽然许多大员对他礼遇有加,但并没有实权。
这可如何是好,难道我要当个太监?
苏阳一脸阴沉若水。
若说太监,在前世,也并非都是籍籍无名之辈。
像是嫪毐、高菩萨、刘克明等等……
他们大多身有所长。
但,说出去不好听啊。
虽然自己如今是个厚脸皮的,不过话说回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宫刑之事,有违天理。
他誓不愿为。
“若是能当个假太监混进去呢……”
碧水桂院,晚饭之时,他一不留神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许白夹起一个鸡腿,放进苏阳的碗里。
一手撑在腿上,身子前倾,满脸坏笑。
“好兄弟,多补补,后面可要疼一阵子了。”
苏阳面色铁青,听得王红薯亦在旁边弯腰笑着。
他眉头深锁,又将碗里的鸡腿夹给她。
“若是嘴巴合不拢,就多吃些,免得笑岔了气。”
王红薯毫不客气地咬了一口鸡腿肉。
犹有功夫抹了抹眼角的眼泪。
微微正色:“从前我们乡里,没出路的人家也会将自己的孩子卖到宫中,总能混口饭吃。”
“官价好像是三十两。”
她稍稍缓过气来,看见苏阳的脸,又忍不住轻嗤了两声。
想了一下。
“我记得大夫人好像有门路在宫中,你若真想做太监,不如去求求他。”
“兴许能少受点痛苦。”
苏阳闻言,双眼忽然一亮。
当年结神缘的时候,似乎曾经听沐白说过,那沐凤熙曾经帮助几个南诏出身的少年太监,眼下都已长大成人,在宫中得势。
二人看着他越来越认真的脸色,略微吃惊。
苏阳只告诉他们想要混进宫中,却并未言其为何。
眼下看其脸色,却并不像是随口言之。
“你不会真要去吧?”
苏阳闻言,回头看了一眼天边的红霞。
局势风云变化,此世根基不稳,不知什么时候便要玩完儿。
时不我待。
他点了点头,喝下一大碗暖身的鸡汤。
不顾二人张大的嘴巴。
道:“我明日便动身!”
-----------------
宁国侯府的境况不比从前。
丧事还未过两月,侯府之中的空气中便弥漫了一层火药味。
唐龙的爵位不是世袭的。
原本按照惯例,宁国侯府的爵位应当降为伯爵,再由长子唐显继承。
但上谕迟迟未曾下发,底下的人亦不敢自专。
阖府传闻,怡亲王拦下了下发的圣旨,想要劝陛下重新草拟。
换成谁?
众人的目光禁不住向平日里深居简出的唐酥身上看去。
苏阳本是想着如何和沐凤熙开口,没想到迎头撞上在后花园荡秋千的唐酥。
她目光微凝,于林荫下摇摆,目光有些迟滞,直勾勾地看着地上随风散落的枯叶。
“你是……”
“苏阳?”
苏阳抬起头,忽然愣了一下。
在他的印象里,唐酥应是二品高手,前番体内阴阳协调,天妒的禀赋加成下,如今起码也应是一品高手才对。
只是眼前此人。
真的是那日的唐酥吗?
二人四目相对,苏阳企图从其眼神之中看出一些端倪。
但一番交流之下,对方不仅性格不似那日扬威之时。
人也如同失忆一般。
视线下移,唐酥的双脚穿着白袜,淡黄色的裙子点缀丝袜,身上并无炙热之气显露。
得机细察,体内也是调和。
“好了呀……”
苏阳心中不解,胸中却更加郁闷。
他想问玲珑,却听见后者嗤笑:“我怎会知道?那日你疗伤之时,我可没看……”
按照原先的想法。
本想着若是再相见之时,将那日之事分辨清楚,落得个痛快,如此境地,倒更加尴尬了。
能怎么说呢?
那日是个误会?恩?你不记得了?且听我娓娓道来……
苏阳晃了晃脑袋,欲要将不着边际的想法甩出去。
这些显然都不是最佳答案。
“唐……”
他的话刚刚出口,忽然感觉脚下大地剧烈地颤动了几下。
地震了?
苏阳一只手扶住从秋千上摔下来的唐酥。
面前狂风吹叶,升空而起,二人同时向抬头望去。
漫慢天幕忽然显黑,巨大的凤影从天而坠落。
“他,终究还是陨落了。”
苏阳眯着眼,忽觉心头狠狠地震颤。
一股浑厚的气息在那凤影坠落之处紧接着升起,旋即席卷整个天地。
所有人都闻及,天地之间,三声黄吕大钟嗡鸣。
“落丹震鸣……”玲珑飘然而出,遥望天边。
淡淡的白雾绕身,唯有苏阳可见。
他心有好奇:“是有人筑基落丹了?”
苏阳记得之前玲珑曾经谈起,生花之后,便是落丹。
“不!”玲珑摇了摇头,指了指远方苍穹上忽然形成的缺口。
金光从天洒下,一道虚幻的梯子自天而降。
忽在天地间猛烈闪出一个“杀”字。
将那天梯拦腰斩断。
“有人自断仙路,以求金丹。”
-----------------
怡亲王府,齐玉心先一步跃至屋顶。
正听得不着感情的声音传遍四野。
她面容终究一变。
“敕曰:下界小民,逆斩仙梯,削寿除籍,永不叙用!”
煌煌天威降世。
乱沧江前,赵天白迎风而立,一掌迎天拍去,竟然将那天威震散。
水浪碎裂于空。
他将一截蛇尾放在几片盔甲之前。
望向南方,满目之色,尽皆遗憾。
-----------------
安国侯府。
江自来将桌子上的酒一饮而尽,旋即埋下头,颤动地低声狂笑。
“自断天路!自断天路!自断天路!”
阴刻的笑声难听,如一扇烂门反复的开合。
黑暗中走出来一人,手提金盏,叮咚轻声交响。
二人饮酒言欢。
江自来抬头看了一眼他袖口露出来的蟒袍服色。
黑色的服饰,难掩其金线穿引的锋芒。
“殿下!”他猛然作声。
“时机已至。”
青年抬了抬眼皮。
收起江自来递给他的墨绿色玉瓶。
“据说那边从【捉鬼道人】借来许多魑魅魍魉,如今再加上这毒,想来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赵天白自断天路,时日无多,自当拼命远征。”
“这二人除去,紫隆无人庇佑,这大夏江山……”
他行至窗边,目光透过阖府的屋檐极力远眺。
视线向北,随后右手紧紧一握。
“便半入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