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阳将袖珍的小袋子扎的紧紧的,挂在腰间。
捉鬼道人身上的宝贝全部化为灰烬,唯有这件留了下来,想来不是俗物。
不仅可以携带诸鬼,用其装着它们,每日行走便可以让其在其中自行修炼,不断增长修为。
“没想到在那寒水殿盘桓了数日,出来时都已经快过年了。”
布条缠绕的老旧马扎摇晃间发出吱呀难听的哀鸣。
宽敞的壁炉下,苏阳将成捆的干枯树枝一股脑塞进去,顿时呛了一鼻子黑烟。
毕剥声渐渐响起,火终究还是烧了起来。
他静静地坐着,眼前并没有出现熟悉的小字。
不知是那玩意儿只有一年时效还是因为自己去了那寒水殿中,时空发生了偏差。
说来也怪,那方空间按理原本是要崩塌的,只是不知为何被一股力量强行挪动凝固。
扑通地声响。
身后寒风呼啦啦吹进,披着兽皮袄子的壮汉推开门进来,用力的将裹着毛毡的木门关合严实。
将怀抱的新柴落下。
“多谢你了,杨大哥。”
苏阳接过柴火,陶土捏的热茶杯子下方,垫了一两银子,推进猎户杨雄的手中。
算是歇脚的费用。
“这太多了……”
杨雄望见那一两银子,脸上生出喜悦,尴尬地笑了笑。、
但仍旧将其放回炕上。
若是寻常,他说不定默默收下,但眼前的少年却刚刚治好了自己娘亲多年的痼疾。
一两银子,几乎是他一个月的收入了。
在其看来,十分贵重。
苏阳将那白色的石头握在手中,思绪向前拉扯。
“已经一年了……”
想当初,自己不过一介奴隶,在那侯府之中逗留几日,便攒得了十两黄金。
而那宁国侯,身居天边,还算是不爱金银的,不知那些更显贵的人家里,银子是否可以像石头一般白捡。
即使后来出了侯府,京城里底端的百姓,日子也不算清贫。
卖饼的张婆,几十年来一个人也攒下了不菲的家底,若非早些年横生事端,想必晚年去乡下也能置个田产,无忧无虑的过下去。
但这里,银子却显得十分珍贵。
北原村很大,苏阳白天转悠了半日,竟然大部分地方还只是以物易物的交流手段。
“我们被两座大山夹在中间,山中并没有什么稀奇货物,有时候朝廷的木舟商会过来采买些东西,但总得来说还是我们花银子买东西多,银子总是留不住的。”
“像我们猎户平日里进山都是组队,运气好的时候猎一头白虎,能换得不少银子,但算上贩卖的损耗,十几个人分分也就不剩下多少了。”
白虎,力气媲美二品高手,神智不及人,他们十来个凡人,运气好的话可以凭借机关陷阱捕杀。
但更多的时候还是要付出一些代价。
虽然昂贵,但一路山高路远,十几个人抬着一齐运到大城去卖,费力气又赚不到多少银两。
苏阳想了想,将那银子收起。
从口袋里拿出许多丹药,前番鏖战折损了许多,但还有一些疗伤用的藏得仔细,保存的完好。
杨雄见到这些东西,倒比看见银子更显喜悦。
毕竟,这些都是救命的宝贝。
“你们二位一定是中原来的贵人。”他扫了一眼三人,目光还是落在苏阳身上。
“我三叔是个挖坟的主,原也和我们一样,后来带着那些土里的玩意儿去京城卖给了什么侯爷。”
“上次回来也和你们一样气派……”
要不然怎地时常听人说。
就是做条狗也要托生在显贵之地呢。
两人正闲聊着,忽然听见外边敲锣打鼓响个不停,眼见着杨雄面色骤变,起身而出。
啪嗒一声将门关起。
“出事了……”
苏阳转头看向玲珑。
二人入乡随俗,也是皮衣大氅穿着,玲珑身上围着制好的狐裘,正将一顶虎皮圆顶帽子戴上秦丫丫的头。
自她显行之后,倒是不用再寄宿在红砂之内了。
只是其日日不喜言辞,心事重重的样子,倒是更加使人感觉清冷。
“你如今恢复多少修为了?”苏阳问。
“一点点……”玲珑摇了摇头。
“一点点是多少?”
“没多少。”
篝火摇曳,玲珑听见窸窣起身的动静,余光瞥见风雪过门。
少年的背影没入其中。
北原村的天气邪门的厉害,刚刚那杨雄进来之时,还没有这般鹅毛大雪。
此时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地上的“白土”已经没过脚踝了。
苏阳望见前面村口的高台之上,身形壮硕的男子已经聚集了好一批人围拢在一起。
“怎么了?”他也看见了杨雄。
“半个月前出去卖货物的那堆人,途径南山的时候没了消息,有人去山中搜查也不见其归来。”
杨雄的粗大的眉毛焦急地拧成一团。
“兴许是遇到什么伥鬼了……”
伥鬼?
苏阳脑海中搜索着这个不常用的名词。
人死于虎,冤魂不得纾解,化而为伥。
这种鬼怪形成之后,便在老虎面前开道,成为它的爪牙,帮助其吃掉下一个倒霉蛋。
为虎作伥一词便是从此处而来。
伥鬼似乎在这一带十分的常见,村民们也有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应付手段。
说是用老虎的骨头打成粉淬酒服下,便能震慑那些欺软怕硬的家伙。
“你也去?”众人正准备启程,杨雄见身后跟着的苏阳,大吃一惊。
虽然有“妙法”护佑,但也仅限于对付那伥鬼。
山中熊虎蛇虫,可不怕喝过酒的人。
“放心,我只是来看看。”苏阳笑道。
他眸间目光一闪,望向山林之中的某处。
杨雄闻言,犹豫了一下,见苏阳腰间佩戴着短剑,心想着其兴许会几分本事,便也不再阻拦。
带头的那人名叫罗峰,早些年学了些武道本事,算是一名三品的力士,此时回眸正好望见了少年的影子。
便呼唤人前来询问。
“哦?中原来的?”
他目光闪烁,不着痕迹地咧了一下嘴角。
像是这种中原来的白净少年,他贩卖货物的时候总能遇上不少。
总是“贵气”加身的。
但看此人身板,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本事。
“你过来,一会……”
罗峰的余光瞥着苏阳,低头对身边的亲信一路耳语。
这一幕正好被苏阳捕捉。
“嘿,看来露富了……”
像是这种山野之人,虽然一些像如同杨雄那般朴实憨厚。
但更多的见了中原的繁华,还是心里有许多欲望加身的。
“这是什么?”
苏阳正行走着,忽然站定,望向前方的某处。
双目凝视,视线穿过风雪,满目竟是血红的一片。
老巫画星芒,稚子割人喉。
生灵罗列,如肉悬于铺。
身后的杨雄见其不走了,以为其改了主意,便笑着说道。
“嘿嘿,山路崎岖的,你兴许走不惯。”
“若是不想去,我便送你回去吧。”
苏阳还在思索,嘴皮微微抖动,想要说些什么。
却忽然听得前方冲着自己暴喝,令其眉头瞬间纠起。
“不行!”
前方领路的罗峰背着大刀走到面前,取刀握于手中。
身边另有三人,目光轻轻打点苏阳周身,旋即与其一齐环顾四周。
大声说着,显得正义且凛然。
“危难时刻,同乡的性命要紧。”
“岂能因为一个外乡人半途而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