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师兄,叶师兄正到处找你呢!”一个弟子看见了坐在树上惬意躺着的凌肖,忙在树下大喊。
凌肖听到声音,往下看去,只见弟子云锦站在地上朝他挥手,一边说话一边跳跃,于是他漫不经心地开口问道,“叶师兄可难得找我,什么事啊?”
“东京府那边来信了!这次有好几封你的信,有封信还是加急,所以叶师兄让你去看看。”云锦回话道,凌肖瘪了瘪嘴,似乎觉得没什么意思,继续抬头望着天空,没打算再理会下面的弟子。
“加急的信你也满不在乎吗?”树林里忽地传出第三个声音,带着几分轻笑,脚步声越来越近。
凌肖低头看清来人,倒显得更加悠闲,双手交叉放在脑后,身子微微后仰倚靠在粗壮的树干上,翘起二郎腿,嘴里还哼着小曲。
“呵。”叶陵站在树下,见凌肖此等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是越来越目无尊长了。”
凌肖听见这话,倒是起了身,“哟,你我一同进师门,论起来我还早你一炷香,虽说录名册时将你写在了先,可师父从来都把你我当同辈看待,你自诩师兄,可问过我答不答应?”
云锦见得凌肖和叶陵两师兄又吵起来了,下意识觉得大事不好,正犹豫是否要远离两人之际,树上的凌肖已然跃下,长剑在手,直逼叶陵与他而来。
叶陵抬起右手,轻轻翻转手腕,云锦就被一股力量推至远处,随后叶陵右手绕至身后,左手击打剑鞘,右手拔剑,堪堪挡住凌肖攻势。
“几日不见,你的功夫又长进了不少。”叶陵挑起剑式,间隙之余顺带点评了凌肖两句。
“呵,你也没闲着。”凌肖轻巧应对,将话意推了回去。
两人过招百式,打得是难舍难分,就在对决更加激化之时,又不约而同地向后退去,剑已入鞘,凌肖无赖般朝叶陵伸出手,“信呢?”
叶陵被他这动作气的不行,掏出两封信拍在他手上,“你怎么知道我是来送信的?”
“猜的。”凌肖收回手,把信随意揉捏两下揣进怀中,拍了拍叶陵的肩,“辛苦你了。”
“少来,说好的桃花醉,别忘了。”叶陵动作敏捷地躲开,嫌弃地说道。
凌肖转过身背对着他,挥了挥手,语气还是那般漫不经心,“走了。”
//
“原来他就是西月质子啊!长得好生俊美,金色的头发,可是我们恋语国从未见过的发色啊!还有他的眼睛,是蓝色的啊!像极了那年奴婢陪小姐去泠州看的大海!”悦儿一边为凌兮取下发饰梳理头发,一边嘴上没停的说着白天在永乐亭看见西月国质子的事情。
“也是奇怪,那质子自从来了东京,就身子不好,在府里一待就待了三年。大大小小的聚会是一次没出现过,所有人的拜访也一律谢绝……原以为他是个性格孤僻之人,怎的今日一见,倒看上去开朗活泼,肆意随性,和少爷有的一拼。”言语间悦儿已经帮凌兮梳洗完毕,从衣柜里拿了件白色斗篷给凌兮披上,然后扶她在窗边坐下。
“小姐……小姐?小姐您到底有没有在听奴婢说话啊?”悦儿见凌兮端起的茶杯里热茶早已凉透,可凌兮却丝毫没有反应,于是悦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小姐~回神了。”
凌兮这才被悦儿的夺命连环喊给拉回现实,手里的水杯忽地洒晃,茶水尽数落在桌子上,悦儿连忙拿了抹布收拾干净,给凌兮倒上新的热茶。
“西月质子……”凌兮轻声呢喃道,方才她在走神没错,可悦儿在耳边叽叽喳喳的话她也一字不落地全听进去了,回忆起永乐亭初见质子的那一面,金发蓝眸,清风徐来,巧笑颜开。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
凌兮的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这样的诗句。
“西月质子……周棋洛,我总感觉——”凌兮右手托腮,偏头看向窗外的风景,初春的桃树上发了嫩绿的新芽,在逐渐黯淡的天色里,有种别样的美,“在哪里见过他。”
悦儿听见自家小姐这话,倒是回答道,“质子三年前初入东京就是带着病的,也就陛下见过他,其他人也没那运气瞥见质子容颜。小姐您除了上学之外就没出过丞相府,怎么可能见过质子啊!”
“是了,他那般出色的样貌,饶是谁见都忘不了。我只是在他身上,感觉到了一丝丝熟悉。”
“或许,只是错觉罢。”
//
“喂——醒醒!”
“喂——”
“醒醒啊……”
凌兮感觉到有人在用力地戳自己的脸,耳边有个声音一直在说“醒醒”,是个极为陌生的声音,还带着几分不耐烦。
“真是麻烦。”那个声音留下一句抱怨,就再没出现过,凌兮想,或许是那人走了?刚这样猜测,一阵冰凉从额头处传来。
因着冷意刺激,凌兮的意识逐渐回笼,双眼有些沉重,费了好些力气才能睁开。
刚见到光明,凌兮便与一双金色的眸子对上。
“太阳……”许是还未完全清醒,凌兮下意识说出心声,没想到一只手伸来遮住她的视线,随后她听见那个在混沌中一直呼唤自己的声音说道,“既然已经醒了,就准备好上路吧。”
那只手再次拿开的时候,凌兮看清了说话的人。
黑色异族服装,腰间有一只紫色的玉佩,银色长发,金色眼眸,右臂上复杂而又奇怪的纹身,左手握着一把金色镶满宝石的匕首。
凌兮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忽地向后退了两步,“啊——你……昨天救我的……”
银发少年不耐烦的将匕首抛过来,凌兮见匕首朝自己飞来,只好伸手去接,刚拿在手上就听见少年说,“拿好了。”
“这……你……”凌兮有些语无伦次,眼前的状况让她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开口又要问些什么。银发少年看上去似乎不打算主动开口说话,只是走着,凌兮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跟上他,正在犹豫之间,少年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看她,眼神里充满了“你怎么还不跟上来”的意思。
于是凌兮识趣地跟上银发少年,两人之间除了风的声音,就剩下沉默,踌躇了半天,凌兮终于开口,“呃,那个……昨天,多谢你救我。”
银发少年侧脸看了她一眼,很快收回视线,“只是顺手。”
凌兮被他这话堵住,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于是她低下头努力不把视线放在银发少年身上。走了没多久,感觉前面的人忽的停住了脚步,还未反应过来,就撞上一个坚实的后背。
凌兮连忙向后退两步,用手揉揉自己的额头,银发少年四处张望着,像是在防备着什么。
“怎么了?”见他这般模样,凌兮忍不住开口问道。
“没什么,走这边。”银发少年像是确认好了什么,抬脚向着右边的平原的方向走去。
凌兮“哦”了一声,注意到他腰间的紫玉玉佩,记忆似乎被唤醒,“这个玉佩……是你!你还记得我吗?月余前在兰州大街上,你和一个公子起了争执,那公子谎称你偷了他的玉佩。当时我刚好在场,就出面帮忙协调这件事情。”
银发少年很随意地看了她一样,点了点头,“嗯。”
气氛又这样冷下来了。
“我叫凌兮!你叫什么名字啊?”
银发少年停下来,转过身面对着她,带着些许沉重地吐出两个字,“黑翎。”
“黑翎?是——黑色的羽毛的意思吗?”凌兮看着他,有些好奇地问道。
“在我们西月,黑色是最尊贵的颜色,而西月的守护神,是凤凰,翎在我们那里也被称为凤凰的羽毛。”黑翎见凌兮如此好奇的模样,倒是就地而坐,开始解释道。凌兮也坐到他身边,“这个名字很有意思啊!你是西月的贵族吗?我觉得这么有意义的名字,不是普通人家有资格用的。”
黑翎见她毫不忌讳地就坐在自己身边,倒是有些不自在,“在你们恋语,不是男女授受不亲吗?”
凌兮见他有些顾忌地看了眼两人之间的距离,倒是捂嘴笑了起来,“不碍事的!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如果昨天不是你出现,那我可就真的没命了。”
黑翎被她突如其来的灿烂的笑容给惊愣住了,连忙低下头,语气带着几分不耐烦,可是却好像掩饰不住慌乱,“说过了,只是顺手。”
“好好好,多谢你的顺手相救。”凌兮忽地向后仰下,躺在草地上,头顶是湛蓝的天空,口鼻间是清新的花香,她感叹道,“啊——劫后余生真舒服。”
黑翎见凌兮躺在草地上了,犹豫了一下也躺了下来,他偏过头看着凌兮,“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似乎是不太理解黑翎这话的意思,凌兮也偏过头来看他,两人四目相对,“什么怎么办?”
“昨天的那群人,是扬名九国的巨大杀手组织‘血谍’,被他们盯上的人,要么被抓住,要么被杀死。”黑翎率先收回视线,望向天空,“看样子,是有人花了重金,想要抓你,或者是杀你。”
“难道昨天的追杀还没完吗?”凌兮被黑翎这话吓住了,如果昨天的刺杀不是完结,而仅仅是个开始,那么在自己到达东京之前,都是不安全的?那可大事不妙。
“我说过,除非他们得逞,否则决不罢休。”黑翎点了点头,语气里带着几分严肃。
“那……我也必须回到东京啊。”凌兮有些着急了,如果这真的仅仅只是个开始,那么她该怎么回去啊?她才刚刚出兰州,现在回去找祖宅里的人帮忙吗?可是祖母的病才刚刚有点好转,如果自己讲了这些遭遇,会让祖母担心吧……说不定还会病情恶化。可是,如果不会去,自己就这么往前走也不是办法,那批杀手还盯着自己。
“你有钱吗?”黑翎见凌兮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突然开口问道。
“钱……?”凌兮有些不解为什么他突然问这个问题,但还是在怀里翻找起来,随后抓出一大把银票,欣喜地在面前晃了晃,“还在!我从兰州出发的时候张伯塞给我一大把银票,昨天逃命的时候我摔了好几脚,衣服也破了,还以为这些银票都掉了。不过,黑翎你问这个做什么?”
黑翎伸手抓走她手上的银票,又抽了五张递还给她,“收了你的钱,那我就得保好你的命。”说完这话,黑翎从草地上起身,站起来后将手伸向凌兮,“走吧,先去换身衣服。”
凌兮被他这一系列动作搞得一头雾水,怔怔地望着黑翎,在他的催促下伸手,她抓住他的手,感受到掌心传来的炽热,有些烫手,却有些令人安心。
“谢谢你。”
“拿人钱财,替人办事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