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
林江年注意到纸鸢脸色的变化:“怎么说?”
老太监,权倾朝野的宦官,危险……
这几重关系凑在一起,林江年脑海中瞬间浮现起了某些面容阴柔,修行葵宝典,亦或者是天罡童子功的神秘宦官高手。
在刻板印象里,像这样能把持朝政的老宦官,按理来说都应该是那种顶尖级别的高手。
毕竟在被阉了后,心无旁骛的情况下,习武之途的确要比绝大部分人更要走的远些。
女人,往往只会影响拔刀的速度。
“这陈昭,是个高手?”
纸鸢轻轻摇头,开口:“不清楚。”
停顿了下,纸鸢又道:“我曾听王爷提起过。”
“王爷曾说过此人心性极深,绝不简单。他的身边,暗中笼络了一批高手替他办事。他会不会武功,这一点无人清楚……”
听着纸鸢的解释,林江年若有所思。
这陈昭太过于低调神秘了,虽说京中都在骂当今天子昏庸,宠信阉狗,无数人对这个老宦官恨之入骨,朝臣弹劾上奏,民间百姓愤然,有志之士更是在京中指名道姓,哀叹宦官干政,天下大乱。
可即便被骂成这样,这位陈总管却始终巍然不动,有天子宠信,深居宫中,寻常人想要见上他一面都难。
至少明面上如此!
骂的凶,但却很少有人见过这位陈总管。
此人的确也聪明,紧抱当今天子大腿,手握大权,逐步在朝堂中占据极为重要的话语权。
能被林恒重记在心上,断言此人很危险。这个陈昭,想来当真不是什么简单之辈。
林江年思索之际,见纸鸢正注视盯着他看。
似有几分疑惑。
半响后,“你,跟他有矛盾?”
“那倒没有。”
林江年轻轻摇头,又想起什么:“这陈昭,与那位赵相应当关系不太好吧?”
纸鸢看了林江年一眼,沉吟片刻,才点头:“嗯。”
一切都说的通了!
那位赵相在京中名望极高,在朝中更是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在民间更是名声极佳,广受老百姓的拥戴。能有如此人气,足以说明这位赵相不简单。
以他的身份地位,自然不可能容忍朝堂被一个宦官所掌控,矛盾不可避免。
那……
赵溪找他的原因,似乎就不奇怪了。
“陈昭仗着天子宠信,手底下又掌握着密天司,与京中大多官员都有些不小的矛盾。这密天司中高手如云,权力极大,却也不可避免成为陈昭暗中排除异己的利器……”
纸鸢轻声开口,解释着。
等说到这里时,她突然停下,又抬眸看了林江年一眼。
“怎么了?”
林江年轻笑,他察觉到纸鸢的眼神有些奇怪。
“你,为何问这个?”
纸鸢盯着他看了两眼。
林江年轻笑解释:“这不是到了京中吗?等到天子召见,势必要跟他打交道,提前了解,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纸鸢盯着林江年看了几眼后,收回目光,没有开口。
“怎么?”
纸鸢没有再看他,目光落在前方,神色依旧恬静。
半响后,她才突然不经意提起。
“是,那位赵小姐跟你说的?”
“……”
京中。
吕家庄园。
寒冷的空气,清冷的庄园,空气中弥漫着些许双雾。
尚未完全收拾干净的庄园,还残留着几分大婚喜事的气息。但肃冷的庄园,却又给人一股沉重气息。
庄园内,很是冷清。
除去几个下人之外,便再没了多少身影。
内院,房间里。
陈常青蹲在地上,检查着房间。
这里,是周家公子遇害的案发现场。
周辉光遇害后,他
事情发生后,周家暴怒,周家那位家主愤怒至极,势要为子报仇。所有的证据全部指向那位临王世子,就连城中舆论也如此。
案件到这里,已经差不多可以结案了!不过,由于牵扯到了那位临王世子,就连密天司内对此事都极为重视。
陈常青在回去后,仔细回想下,很快发现有些不对劲!
有些异常!
那位临王世子,为何要杀周辉光?
仇杀?
在吕家婚礼上动手?
未免有些太蠢。
心存疑惑的陈常青,再次返回了案发现场,调查案件线索细节。
周辉光的尸体已经被周家接回去,此地只剩下了案发现场。但似乎遭到了收拾破坏,陈常青并没有能找到任何线索。
不过,陈常青依旧还是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据那位临王世子所言,吕家有两位被杀人灭口的丫鬟,还有一位失踪下落不明的下人。可当陈常青想要去再瞧下那两个丫鬟的尸体时,却被吕家的人告知尸体已经被烧毁。
就连那失踪的下人,也不见了踪影。陈常青再想要问一下吕家仆人名单时,却被吕家敷衍带过。
这让陈常青愈发察觉到了一丝丝的不对劲!
既然吕家找不到什么线索,陈常青转而来到周家。
周家独子身亡,整个周家陷入悲痛当中,那位周母更是哭死过去好几次,笼罩在悲伤情绪下的周家气氛沉闷冰冷。
陈常青上门表明来历后,提出想要检查尸体的要求,被周家断然拒绝。直到他改口说要确定证据,捉拿临王世子后,这才松了口。
“那林江年杀了我儿,我势与他不共戴天!”
周家,周耀的神情阴冷,眼眶泛红,死死咬牙:“官府的人不敢抓,你们密天司听命于陛下,如今林江年杀了我儿,你们定要抓了他,为我儿讨一个公道!”
“周大人节哀顺变,那临王世子身份不一般想来你也清楚。没有确凿的证据,我等即便上门也难以抓捕……不过你放心,若周公子当真是他所害,我密天司绝不姑息!”
在保证一番后,陈常青成功见到了周辉光的尸体,浑身乌黑发紫,明显是中毒身亡。陈常青在检查了一番后,更是眉头紧皱,心惊不已。
这毒,果真霸道!
他瞧不出这毒的来历,但却能感觉到这毒的蔓延阴狠之处。周辉光遇害时,还只是七窍出血,如今尸体早已冰冷,毒素依旧蔓延全身。
检查之下,依旧没能找到任何线索。周辉光的确是中毒身亡,如此一来,似乎已经坐实临王世子毒害周辉光的事实。
不过……
陈常青皱着眉头。
所有线索的确指向了这一点,当时跟周辉光接触的人只有那位临王世子,几乎已经完全可以断定。
然而,陈常青依旧疑惑。
周辉光的确是被毒害的,临王世子也的确最有可能。可……那临王世子为何要这么做?
他为何要如此高调地毒害周辉光?
才刚有矛盾,紧接着周辉光就死了,还被人亲眼所见逮了个正着……会不会太巧了?
更奇怪的是,周辉光为何会跟临王世子坐在一张桌上吃饭。周辉光所中的毒从口入,毒源在于酒中。且不说周辉光与临王世子坐在一起就很反常,更何况是周辉光与临王世子一起喝酒?
酒席是谁摆的?
毒又是怎么下的?
那日是吕家大婚,周辉光和临王世子按理来说都是客人,又如何能在内院摆下一桌的?
陈常青脑海中仿佛抓到一丝灵光,却又无法确定,思考不清楚。
于是,在告别了周耀后,他返回了密天司,将此事上报。
陈常青虽然身为密天司魁首,算是名义上的一把手。但其实他也不过只是密天司内名义上的代言人。
在密天司之内,他的上面还有四位护法。那四人地位在他之上,并且直接听命于宫中的那位陈公公。
陈常青名义上是一把手,但手中权力并不大。
密天司。
当陈常青将自己发现不对劲的地方禀报上去,并且请求继续彻查此案时,却遭到了护法的拒绝。
“此事你无需再多管,临王世子便是谋害周辉光的凶手,已经证据确凿!”
堂后,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
陈常青低头道:“大人,我觉得此事尚有蹊跷,那临王世子不像是傻子,不会……”
他的话说到一半,却被堂后那道身声音冷冷打断:“陈常青,你是没听见我的话吗?”
“我说了,此案早已了结。你所说的不过只是猜测,所有人都看见林江年杀害了周辉光,证据确凿!”
“此事,就此作罢,无须再查!”
听到这话,陈常青脸上浮现起一抹愤慨。
但随之,又想到什么,沉默了。
“怎么?你似乎不服气?”
冷冷的声音传来。
陈常青低眸,语气不甘心,却又沉闷:“属下不敢!”
“知道就好!”
冷笑而带着几分不屑的声音传来:“别人当你是密天司的魁首,实际你不过只是个有点利用价值的废物罢了。认清你自己的身份,不要妄想逾越身份,明白吗?”
陈常青低头,衣袍下的大手捏成拳,指尖几乎掐进肉里,随即又松开。
“是。”
他的声音听不出半分情绪。
……
京中。
一处酒楼。
靠窗的角落。
陈常青静静坐在那儿,靠在一旁,目光低沉,带着几分茫然神色。
桌前,摆着数个空酒坛。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酒精,他的脸上泛着几分醉酒之色。静静低头看着不远处的街头,车水马龙,繁华至极。
他脸上浮现一抹自嘲,眼神底多了一丝迷茫。
不知是想到什么,一抹不甘心的神色从他眼神底涌现。但紧接着下一刻,又自嘲的苦笑了一声。
抓起桌上酒坛,一饮而尽。
酒精的刺激,让他短暂忘记了烦恼。
“堂堂密天司魁首,竟独自在此喝酒伤神,挺令人意外的啊!”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个轻笑的声音。
声音很耳熟,陈常青猛然眯起眼睛,抬眸看去,视线中多了一位年轻人。
容貌俊气,气质不俗,正似笑非笑的打量着他。
“临,临王世子?!”
陈常青似怔了下,随即猛然清醒过来,盯着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为何不能在这里?”
林江年缓步走近,瞥了一眼:“不欢迎?”
陈常青盯着他,没说话。
林江年拉开了一旁的凳子,坐了下来,随即抬头看着对面的陈常青,笑着开口:“没想到陈魁首也会有烦心事啊?一起喝一杯?”
陈常青还是没动,他盯着林江年,目光逐渐低沉:“你跟踪我?”
“算是吧。”
林江年并未否认,点了点头:“我的确跟踪陈魁首了。”
“你有什么目的?”陈常青目光逐渐凝重,不善。
“想跟陈魁首交个朋友。”
陈常青脸上浮现一丝意外,随即意识到什么,眯眼:“你为了周家公子的事而来?”
林江年却轻叹了口气:“看来,陈魁首似乎不愿意跟我交个朋友?”
陈常青目光低沉:“临王世子身份尊贵,我这样的人哪有资格跟殿下交朋友。”
“陈魁首的意思是,交朋友是要看身份的?”
陈常青反问:“难道不是?”
“只能说陈魁首的思想觉悟不高!”
林江年轻轻摇头:“论身份交来的朋友,又岂能算是真正的朋友?”
陈常青怔神,没有开口。
“喝一杯?”
林江年端起桌上的酒杯,冲着陈常青举杯。
陈常青没有动,眯眼盯着林江年:“殿下找我有何事……直言吧!”
“既然陈魁首这么直接,那我也就直接点吧。”
林江年看着眼前的陈常青,突然开口:“陈魁首在密天司内,应当过的不太好吧?”
陈常青眼眸微微一变。
“别意外,这点消息本世子还是能查得到的。”
陈常青默然,的确,以对方的身份,想要查到这一点并不难。
“陈魁首才华横溢,能力出众,武学造诣不低。按理来说,应当是该在京中这一方天地施展手脚,有所成就……”
“可结果,身为密天司魁首,看似身居高位,却不过是个傀儡,一言一句受人控制摆弄,憋屈却又无能为力……”
林江年看着陈常青,轻轻摇头:“像陈魁首这样有抱负理想追求之人,沦为如此地步,恐怕会感觉极为屈辱,郁郁不得志吧?”
林江年的话,似乎说到他心坎上。陈常青本就低沉的眼眸,在此刻更是阴沉。
手中握着的酒瓶被捏的很紧,脸上面无表情,气息冰冷。
的确,他很不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