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羽真人修为出神入化，自然能感觉到叶璃在看他。
那双淡色的瞳动了动，却没有看叶璃一眼。
还没回天门宗前，他是想过要将叶璃直接带来天命堂的。
正如他那日说的那般，‘生死轮回，皆是天道。心术不正，理应受到惩罚。’
他清羽真人声名高洁，一心向道，哪怕是至亲至爱，也不会徇私。
可到了天门宗后，他看着叶璃进山门时的背影，眼前却浮现起她小时候的样子。
从梳着两个圆圆发髻包的背影，到她长大成人青丝如瀑。
自他收叶璃为徒后，只要她在莲花门，每日都会来洞前给他请安。
多数时候他都是闭门不见客的，只能听到童音在洞外脆生生的说，“阿璃给师尊请安，今日天凉，望师尊珍重身体，明日阿璃再来看您。”
只是随着年月增长，她的声音越来越沉稳冷淡，再不像小时候一样活泼，内容也愈发简练。
“弟子拜见师尊，莲花门一切都好，弟子告退。”
所以，当樱儿甜甜叫着师尊的时候，他下意识想保护好她那一份天真烂漫，为樱儿，也为曾经的叶璃。
或许就是这点子想法左右了他的决断，他没有立刻带叶璃去天命堂，而是带她回了莲花门。
他想，如果叶璃能迷途知返，那么她就可以留得一条性命，只需要去戒堂领罚即可。
偏偏，她执迷不悟。
……
此刻，法阵就在面前，只要叶璃进去便是万劫不复。
清羽真人压下心头那种痛意，声线平淡，“你我师徒一场，认罪或是入阵，本座让你自己选。”
叶璃定定看了清羽真人几秒，忽的就笑了。
但这次不是在笑清羽真人，而是在笑她自己。
笑她居然会在听到清羽真人为她吐血后，猜测他会手下留情。她以为，他就算冷漠，也不至于看着从小在他膝下长大的弟子去死。
但是她再一次错了，他不只是眼睁睁看着她去死，甚至在她好不容易从地狱爬回来之后，他还要再向下推她一次。
叶璃望着清羽真人，眼中的笑意一点点冷却。
她冷静下来，声音透着几分冷然，“清羽真人给我这两个选择，结果不都是一样的么。不认罪，我这等修为，进去必定死无全尸。要是我认罪，那么这等夺舍大罪，宗门一定会废了我的丹田，斩断我浑身灵脉，逐出山门，我照样是个死。看来清羽真人是打定主意，把我逼上死路了。”
清羽真人脸色微凝，不管多少次，他依旧不能接受叶璃用这般语调跟他说话。
他甩袖转身，“天门宗门规森严，任何人都不能例外！”
脱口而出这句话后，他心中竟涌起一种熟悉感。
这话，他曾经也说过。
上次说完这句话后，之后的岁月，这话一度成为了他的心魔。
熟悉的感觉勾起他片刻的怔忡，似是有什么悲剧要再度重演。
不等他细想，一道灵力直冲面门。
清羽真人侧身避开，再抬眼，面上已有愠色，“宋长老，你在干什么。”
宋长老毫不退让，“老身也想问问，清羽真人想做什么！毫无证据就想让我门下弟子送死，除非我死了！”
说完这句，宋长老便直冲而上。
两位尊者交手，所带来的激荡非同小可。
剩下几人修为不够，根本看不到他们是如何动手的，只能看到攻击范围越来越大，连带他们都受了波及。
几人退到大殿内。
说是大殿，不过是四方的柱子搭了个门脸，据说是天枢灵尊嫌弃房盖遮挡了他跟天道交流，都叫给拆了。
此刻这里已经荒废百年，只剩下凹陷地下的阵法。
法阵位于十几米下，呈圆形，直径约三丈有余，由一种不知名的黑色矿石铺成，隐隐透着幽光，其上刻满了密密麻麻、错综复杂的符文。
在最中央，是一块镜子，镜面仿若一片流动的水银，波光粼粼。
不过众人无心细看，他们的注意力都在上方清羽真人跟宋长老身上。
路子庭狠狠瞪了叶璃这个罪魁祸首一眼，“我去寻人帮忙！”
叶璃仰头看着半空，脸色凝重。
清羽真人是一众门主中修为最高的，再加上他所创的万莲朝宗心法高深莫测，再打下去宋长老必定要吃亏。
叶璃刚要上前阻止，就被温尧拦住。
“太危险了，别过去。”
话音刚落，面前就被炸出一个大坑。
温尧挡在了前面，“阿璃小心！”
在尘石飞扬之际，苏樱儿突然冲向叶璃，“我怎么什么都看不清了！师姐小心啊！”
她像是被吓到了一般惊慌失措，狠狠撞向了叶璃。
因为方才的退避，叶璃站的地方是阵法边缘，此刻被苏樱儿这么一推，失去重心的叶璃直直往后仰。
电光石火间，叶璃反手拉下了苏樱儿。
苏樱儿没想到叶璃反应这么快，失重感传来的时候，她惊呼一声。
“啊！”
“救命啊！”
她喊得撕心裂肺，她肉体凡胎，掉下阵眨眼间就会死无全尸。
莫寒年跟温尧发现叶璃跟苏樱儿的情况，纷纷惊了。
“樱儿！”
接下来的几秒钟，叶璃永世难忘。
她跟苏樱儿同时往下坠。
出于求生本能，她们的手都是向上的。
在苏樱儿的哭喊声中，她的两只手都被握住。
还有一道灵力从空中落下托住了苏樱儿的背。
是清羽真人。
叶璃看到了清羽真人瞬移而来的身影，他那张一贯冷淡的脸显现出心急如焚的模样，“樱儿！”
“……”
苏樱儿被三人合力稳稳拉了上去，而在她旁边，叶璃却不停坠落。
从始至终，都没有人拉她一把。
“姜梨！”
半空中，宋长老看到了这一幕，可她没清羽真人发现的早，已经来不及了。
被她这么一喊，莲花门几人如梦方醒。
温尧看着下落的叶璃险些疯了，立刻伸手去拉她，只碰到她一片衣角，“阿璃！”
莫寒年也愣住了，“师姐！”
两人同时想要跳下去，被苏樱儿抱住，她哭喊道，“来不及了！阵法已经启动了！”
果然，话音刚落，原本无声无息的阵法突然爆出强光，刺的几人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