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升满。
车子从乡村驶入城镇，霓虹从车窗上略过，看花了田小娟的眼睛。
一路上，小姑娘都趴在车窗上。
其他人看腻了的东西，在她眼里都是好风景。
“徐会长，这孩子得先跟着我。”司机说。
田小娟脊背一僵，她小心地回过头，看向攥着方向盘的男人。
“有些手续需要走。走完了手续，官方会送她去一所好学校继续读书。”司机解释道。
徐天尧看向沈风，沈风把手放在田小娟的头上，温暖的手掌让小姑娘感到放松。
沈风点了一下头。
徐天尧这才对司机说：“我们知道了。”
车子开了一个小时，拐进一家私人医院。
早已有个医生打扮的女人在这里等待，她拉开后门，朝田小娟伸出手。
“小朋友，来，跟阿姨走。”
田小娟看着她的手，瑟缩着不敢去接。
“去吧。”沈风轻轻拍了两下她的头。
田小娟伸出手，被牵着下了车，一步三回头地走进医院。
车子再次发动，司机调出导航。
AI语音在车厢内响起：“前往羡江市静安公墓旧址……”
因为疲倦，也因为充当司机的不是研究所的人，沈风和徐天尧一路上都没说话。
一直很活泼的林琦，这会儿也歪在窗户上，睡得不知天地为何物。
晚上8点半，一行人回到了研究所外的小巷子里。
车子没有向前开。
在沈风他们眼里，前面不远处就是衡泉特殊事件研究所。
在充当司机的男人眼里，前面就是一处荒废的公墓，大型坟圈子。
沈风三人道过谢，下了车，慢悠悠走进了研究所。
刚进大门，林琦连打了两个哈欠，道：“回来的时间卡得太好了，再晚些时候，研究所开始宵禁，那我们就回不去了。”
三人在食堂不远处的桥边分开，各自往该去的地方去。
沈风回到6栋404寝室，听到卫生间里传出水声，和唱歌的声音。
严苛的宵禁，品类稀少的娱乐项目，让大多数研究员养成了早睡早起的好习惯。
当然，学委会的那群加班狂魔不在此列。
沈风坐在椅子上，从当铺里取出剩下的半碗牛肉面，长叹一声。
“一碗面吃一天，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幸好，当铺的保温保鲜功能不错，不然这碗面早就变成一坨面疙瘩了。
吃完面，沈风又从当铺里取出一桶之前让李世军买的炸鸡，和一只香辣鸡腿汉堡，配着可乐吃了，这才觉得腹中饥饿被压下去。
收拾完餐具，把垃圾扔进楼下的垃圾桶，再回来，卫生间里歌声依旧。
沈风坐在书桌前，靠着椅子背，缓缓闭上眼睛。
他的意识进入当铺，走过黑雾，绕到桌子后坐下。
契约在桌面上整齐摆放，已签订的契约里，最上面的那份，就是沈风和严淼签下的“异能换活命”契约。
沈风抬起手指，一个光点从那张契约里飞出。
沈风触碰光点，严淼的虚影在眼前呈现。
严淼身穿病号服，躺在病床上，脸色惨白，眼眸之中却不乏灵光。
“你最好仔细交代，血心会的总部在哪里？组织里的高层都有哪些？严红旗和你是什么关系？他都做过些什么？”
坐在病床边的两个身穿灰色制服的人，一个厉声审问，一个手握纸笔，准备记下严淼的回答。
沈风心里叫了个好，刚来就听到了自己想听的！
然而，严淼只是瞥了他们一眼，便转过眼去，一个字都不肯往外吐。
“别以为不说话，我们就拿你没办法！”
听到这话，严淼转过眼，轻蔑地笑了。
“你们还能拿我怎样？杀了我？剐了我？我已经是个废人，什么都不怕！”
负责审问的那人沉默片刻，忽然伸出手，按住严淼的脉门。
“啊！！”
严淼惨叫一声。
有血迹渗透他的衣袖，他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奇怪，他的伤口恢复速度远远比不上异能者，反而，和普通人的恢复速度差不多。”
负责审问的人收回手，对自己的同伴说。
手握纸笔的人略作沉思，低声说：“我去喊长官和于菲。”
他离开病房，没一会儿，于菲和金长官跟着他走进来。
“于菲，你来看看严淼的异能怎么回事。”金长官说。
于菲应了一声，伸手按住严淼的心口。
沈风辨认出，这个于菲就是之前接走田小娟的女医生。
“他是个普通人。”少顷，于菲收回手，下了结论。
“这怎么可能？”
三个身穿制服的人面面相觑，对这个结果无法接受。
金长官沉吟着，很快就想到了问题所在。
“是沈风。”他说。
当铺里，沈风屏气凝神，听着金长官说下去。
在金长官说出他的名字后，病床上的严淼神情骤变。
“是沈风干的，对吗？”金长官声音沉稳，气场强大。
不加掩饰的恨意，扭曲了严淼的五官……
见此，金长官呵了一声。
“衡泉研究所里，出现了能剥夺别人异能的研究员？”于菲讶然。
严淼将视线投向于菲，目光里满是嘲弄。
沈风以为，他会把典当的事情说出来，但他没有。
“我劝你们对我好一点，血心会那边不会舍弃我。”
严淼躺在床上，姿态却高过在场的所有人。
金长官笑了一声：“哦？你已经变回普通人，就你现在的情况，能不能再站起来都是问题。你凭什么认为，血心会还会费心思来救你？”
“自然是因为我对他们还有很大的用处。”严淼回答。
“你还有什么用处？”金长官又问。
沈风微微向前探出身子。
他也好奇，严淼身上还藏有什么秘密。
“嗯？”
下一瞬，画面轰然破碎。
“要不要在这里断掉啊？”沈风咬牙切齿。
沈风二次触碰相应的光点，却没能再次拉起相应的画面。
“这可真是……”
他可太好奇了，好奇严淼身上有什么秘密，好奇严淼为什么不说出典当的事情。
以及，金长官打算怎么处置他这个“能剥夺别人异能”的人。
“要不，和徐天尧通一下气？”
金长官得知严淼的异能被他剥夺，要找来，总要经过徐天尧。
沈风之前，就有给徐天尧看过一份契约，徐天尧应该能理解，“万物皆可典当”到底意味着什么。
“嗯，还是得跟徐天尧说一下……等金长官那边找来再应对，就太被动了。”
随后，沈风抬手，召唤岀属于何昙的那份契约。
手指触碰光点，对应典当者的虚影出现在沈风面前。
一阵抽水马桶的声音传进耳朵，沈风微微皱眉。
这次很不是时候……
何昙走出卫生间，映入沈风眼帘的，是一间和404寝室装修风格一致的寝室。
何昙的手机震动起来。
他回到自己的床铺上，才取出手机，查看相应的信息。
衡泉论坛APP弹出私聊框。
川川他爸：“何昙，何昙你特么睡了吗？出事了！”
昙花一笑：“什么事？”
川川他爸：“内部消息！一队那边最看好的继承人，折在外面了！”
昙花一笑：“严淼？已故一队队长，严红旗的宝贝儿子？”
川川他爸：“对！一队那边乱成一锅粥了！”
何昙倒吸一口凉气，敲击三个字：“谁干的？”
川川他爸：“这个你问别人还真问不着，偏偏小爷就知道……今早我那个装勤奋的傻逼室友，在天台上练八段锦，看到徐天尧和两个人一起往西门去了。”
“我当时还怀疑他看错了，现在想来，准是徐天尧！”
看到这些，何昙激动起来。
“靠，靠！不愧是徐会长！再加把劲，把这群王八蛋全宰了！”
“到那时候老子就解放了……”
等到情绪平缓下来，何昙看着屏幕上的文字，想到了更多。
“还有两个人……那应该是学委会的其他人吧。”
沈风眼看着没什么有用的信息，何昙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显示，已经接近宵禁时间。
这时候再让何昙出去，未免有些可疑。
沈风记下了他的网名，挥挥手，驱散面前的虚影。
沈风左思右想，发现了一些问题。
之前他有尝试过，通过这种方式监视和他签订契约的副本原住民，研究员，还有江听雪。
画面维持的时间，则是长短不一。
沈风抬抬手，桌面上的契约飞起来，开始重新排列。
一张张契约铺陈在桌面上。
这次，沈风让它们按照典当者的名字分类。
很快，契约重新排列完毕。
沈风伸出手，拿起今天在严家村里签下的那些契约……
他开始观察那些光点，触碰光点，调出典当者目前的所在场景。
在几番尝试之后，沈风记下了画面维持的大概时间。
之后，他抓起另一摞契约……
在不断的尝试后，沈风确定了一件事情。
“典当的次数越多，典当者付出的代价越大，监控画面可维持的时间越长。”
“何昙的典当除外。想来，是因为这次典当的性质不同……”
所以，还是要想办法多典当……
外界，有声音传来。
沈风睁开眼睛，看到一张水嫩嫩的脸贴近自己。
“干嘛？”沈风问。
“我看你睡着了。”
徐亮抓抓自己湿漉漉的头发，说。
“你看起来很有精神。”沈风哭笑不得。
“那是！今天我休息，在寝室里一直睡到了下午！”
可恶，真羡慕……
沈风想到自己当铺里破损的黑伞，也不知能不能修。
还有严家村事件，后续还有一堆麻烦，也是令人头大……
还有火鸡……
对，他差点把火鸡的事情忘了。
巨蛇咬伤火鸡，让火鸡使出了血线攻击。
根据火鸡的饲养原则，使用血线攻击后，火鸡是要喝汤补身的！
还好，上次买的药材剩了大半。
沈风被它们取出来，放在了自己的书桌。
徐亮一看就愣了：“你受伤了？挺严重的？”
沈风心说：亮子，你可盼我点好吧。
“熬汤。”沈风说。
但就沈风的厨艺，好不好能把大火鸡喝死。
“亮子，你会熬汤吗？”
徐亮挠挠头：“我也就做个家常菜的水平。”
那也比黑暗料理强多了呀！
沈风当即从当铺里抓出一大生包鸡肉，还有一只砂锅，一堆炭火。
“咯咯咯！”
火鸡被沈风抓在手里，发出带有挑衅意味的叫声。
“亮子，帮忙煲个药膳吧。”沈风说。
他又从当铺里取出半只烤鸡，推给徐亮：“这是给你的报酬。”
徐亮一看，眼睛发亮！
他咽咽口水：“行……”
解决了大火鸡喝汤的问题，沈风心中稍稍安定下来。
他趁着徐亮在煲汤，登上衡泉论坛，搜索何昙的网名。
这个家伙还在冲浪，沈风随手刷新，就看到了何昙的最新跟帖。
沈风给他回复：“敲击三下，说出川川的名字。”
一分钟后，沈风确定何昙看到这条消息，随手将自己的回复删除。
他闭上眼睛再次进入当铺，轻车熟路地点开何昙对应的光点。
沈风伸出手，在虚影的肩膀敲击三下。
何昙打了个哆嗦。
他茫然地看着面前的空气，左右张望。
“怎么了？”他的室友在问。
“没，没事，想上厕所了。”
何昙说完，一溜烟跑到卫生间里，把门反锁。
“你问的是川川他爸的真实名字吗？”何昙的声音颤抖。
沈风在他的左肩敲一下。
“你能看到我们聊天？”何昙浑身发抖。
沈风又敲了一下。
停顿片刻后，他又在何昙的肩膀上连敲三下。
何昙明白，沈风这是在催促他。
“他叫蒋万生。男寝一栋506寝室。”何昙把声音压得极低。
他缩着脖子，等了片刻，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他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回答。
何昙这才直起腰杆，捂着心口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太吓人了！”
男寝6栋404室内。
徐亮把汤煲好时，沈风正在跟徐天尧私聊。
“什么？你典当走了严淼的异能？”
“你什么时候又发现了一个血心会的成员？今天一天你都跟我在一起……”
“今天早上他室友看到我们了？那小子眼睛够灵的，行，我这就干掉他。”
眼看着火鸡喝上了汤，亮子也啃完了烧鸡，沈风心里松了一口气。
他钻进卫生间开始洗漱。
花洒下，当铺里的破碎歌声传进他的耳朵。
“再忍忍吧……”沈风扶着墙，长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