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先回去。”徐天尧的声音从浓雾里传来，冷冰冰的，像是一台精密的机器。
大雾之中，徐天尧以外的所有人都在咳嗽。
凌清屏住的那一口气，在接连的进攻之中散去，肺部像是被塞了两斤辣椒，恨不能把肺叶子咳出来才会痛快！
“砰砰”的拳击声在浓雾之中响起，严春生的咳嗽因为战斗而越发猛烈。
这里不受影响的，只有徐天尧……
凌清知道徐天尧的状态有些奇怪，但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她放轻步伐按照记忆里的位置摸索到浓雾里的大蛇孙晓华，在光滑坚硬的蛇鳞上拍了两下。
她从衣兜里取出绿藤求生门，强撑着拉下发带睁开眼睛，在地图上随机选中一座建筑，拉着大蛇的尾巴跳了进去！
……
血心会总部的地下宝库里。
鬼蜮右师十个成员，同时高声念出不同道具的名称、用处和负面效果，将道具一一收好，传送进鬼蜮。
右师千夫长丘月秀收起算盘，拿着刚写好的道具记录册来到沈风面前，禀告：
“沈师，这间仓库里放置的道具盒子共有四千三百一十八只，其中八百五十二只是空的，里面的道具说明也一并被带走了。其余的三千四百六十六件，已经分类记录在册。我们发现了一处暗门，在里面发现了十七样道具，单独记录在最后一页。”
沈风接过册子，一页页快速翻过去，在最后一页看了一会儿，眉头逐渐皱起。
“被藏起来的，都是能够达到稀有品质的道具。倾巢出动对付学委会，却把压箱底的武器忘在家里了？小雪，你说这事儿是不是有些奇怪？”
沈风抬起头，望向一排排被搬空的货架。
“是有点奇怪！”江听雪的声音从层层货架的另一端传来。
少顷，江听雪踏着一只滑板转出来，来到门口，说：
“严春生来找你做交易，就是为了削弱学委会那边的战力……只记得削弱对手的战力，却忘了给自己阵营加码？严春生独自做决策的话，可以说是一时糊涂，可血心会有一正一副两个会长，还有十个队长，总不能都忘了吧！”
略作思索，江听雪又说：
“其实严春生来找你这件事，本身也有些奇怪……就算他不知道交给你的金身碎片到底能起多大作用，对立立场上的人要找的东西，怎么想都不该轻易交出来！事实却是，他交出来了，要的只是你不插手他们和学委会的斗争！”
沈风顺着她的思路想下去，点点头：
“严春生在血心会里的日子应该不是很好过，这一点，从吊死鬼刘文瀚的口中可以得到证实。比起严春生，太初宫那边更中意李行谦！这也是刘文瀚与李行谦联系，而不是和严春生联系的原因。”
“严春生出于某种原因诈死两年多，之后，李行谦没有接任会长的位置，但距离会长的位置也只有半步之遥。严春生有他不可替代的优势，其中之一便是鬼蜮市场，没有他，其他人无法通过鬼蜮自由交易……哎？血心会高层进进出出的，就没有想过绕开严春生和市司们交易吗？”江听雪有些困惑。
沈风还没看过严春生和鬼蜮签订的协议，也不知道其中的条款是怎样写的，但不难推测，严春生很可能是加了相应要求进去。
“这件事，我可以来解答疑惑。”丘月秀以目光向沈风请示。
在沈风点头后，丘月秀微笑着看向江听雪，道：
“其实，严春生租赁的那一块地皮，和鬼蜮集市是被隔开的，血心会成员没有任何机会见到鬼蜮的管理员。去交易过的血心会成员，甚至不知道那里属于鬼蜮！”
沈风心说：李行谦不知道，太初宫里的那群老王八不该猜不到吧！
思路一转，沈风又觉得这很正常！
太初宫里的元老们一定是隐瞒了很多重要信息，不然血心会很难这么雄赳赳气昂昂地作死到现在啊！
如果将事实和盘托出，那画面会是什么模样？
“李行谦，你一定要带领血心会奋发图强，干掉学委会，抢回研究所的地盘！记住，我们的仇敌是鬼蜮，当年就是鬼蜮三师师长把我们关在太初宫里的，你一定要努力，这样才能把我们放出来！要快啊！我们都快长毛了！”
沈风闭了一下眼睛，把那个画面从自己的脑海里驱逐出去……
“太初宫也没让血心会全力追杀你，你进入研究所后，也算是到了死敌的地盘。”江听雪又说。
“他们不敢。”沈风说。
“如果我真的转世成为一个普通人，他们可以毫无顾忌地派出第二波人追杀我，可以把我按死在某一个副本里……但我觉醒了前世的一部分力量，这一点足够引起他们警惕。”
至少，元老们要想一想，沈风是不是还埋下了别的什么陷阱……比如，转世后的沈风死亡，灵魂会投入太初宫外的封印法阵，让他们爬了一千年都爬不到头的那堵墙再高上几丈？
问题得到了解答，江听雪微微颔首，道：
“严春生不为太初宫元老所喜，会不会是和你有关？好像也说不通！如果太初宫的元老们突破封印，严春生在血心会里的地位一定会被李行谦取代，他看重的黑市优势也会失效，甚至有可能丢掉性命……那他应该不希望元老突破封印！”
说到这里，江听雪看向沈风，没再说下去。
严春生拿着那么重要的金身碎片来找沈风交易，偏偏就是为了血心会！
“他想弄死李行谦，回收权力？”江听雪尝试着猜测。
说完，她自己又摇摇头，嘴里低声念叨：“不对啊，满大街都是人，怎么就非他不可？”
“就算是不想让太初宫里的老王八突破封印，他也不敢做得太明显，除非他想直接得罪太初宫……我现在比较好奇，他下一步打算怎么做？”沈风说。
……
研究所里的雾浓得像是一堵找不到尽头的墙。
严春生的眼角、嘴角不断渗出鲜血，断了一边肩膀，肋骨根根断裂。
他带着李行谦躲开徐天尧的攻击，李行谦左手捂着被斩断的左臂，两人相互扶持，一路向西而去。
严春生的头顶悬浮着一只不断煽动翅膀的天使，天使舞动魔法棒，不断对着他和李行谦施加祝福……
天使的祝福只能缓解毒雾对他们的伤害，严春生的眼里、鼻腔，乃至皮肤都很不舒服，只能强忍着不去咳嗽。
他从空间袋里放出一条红线，红线飘出去，笔直地没入白雾之中，这条红线，会带着他和李行谦逃离研究所！
可是，在浓雾里走了五分钟后，他们依旧没能走出研究所！
“鬼打墙，徐天尧搞出来的鬼打墙！”严春生咳出了一口血。
这样下去，就算徐天尧不跟过来，他们也会被雾气毒死……
“我们，我们真的要……死在这里了……”李行谦的声音支离破碎。
严春生左顾右盼，确认徐天尧没有靠近，低声道：
“我们去黑市躲一躲。”
他轻轻放下李行谦，从空间袋里取出一碗水，又取出一块玉牌对准水碗挥了一下。
一条通道在面前成型，散发出足以穿破迷雾的光芒，严春生听到有急促的脚步声靠近，立即提起李行谦的胳膊跳进通道！
浓雾消失，严春生在进入黑市后瞬间就关闭了身后的通道，以确保徐天尧不会跟上来。
李行谦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此刻的他像极了破风箱，左手撑住地面就是一顿猛烈的咳嗽！
他的左腿断了，右臂被斩断，因为遭受电击，脸色焦黑难看。
严春生的状态比他好了一点，但也没好到哪里去，只不过李行谦趴在地上咳嗽，严春生是扶着膝盖咳嗽……
“我们被困在这里了。”严春生收起头顶的祝福天使，说。
“再次开启通道，通行令只会把我们带回到来时的地点。”严春生解释道。
李行谦胡乱抹了一把脸，掌心的鲜血有不少被抹在了脸上，李行谦毫不在意。
他四下张望，专属于他们血心会的自由交易地，其实是一条街。
街道上排列着整齐的房屋，街上摆放着空荡荡的货架。
今天没有人来做交易，所以，黑市上一片死寂……
“外面留守的成员，有获取进入黑市的资格的。”李行谦说。
“我们是在研究所里失踪的。”严春生说。
李行谦短暂地陷入了沉默。
严春生拿出帕子，仔细擦去眼角嘴边的鲜血，又擦去了手上沾染的血迹，用嘶哑的声音说：
“我曾经从一个自称是鬼蜮师长的人的手里得到一张纸条，说是能在危急关头救我一命……不过上面的文字始终无法破译，所以，一直没有把它当作一回事。落到如此境地，不知怎的，我竟把它给想起来了！呵，可笑！”
“鬼蜮？”听到这两个字，李行谦有些激动。
“你听说过？”严春生看向李行谦，有些诧异。
李行谦一愣，脸上有些尴尬：
“进入血心会的道具里，有五件被确认来自于鬼蜮。不过，谁都不知道鬼蜮是什么，就没有当一回事。”
严春生深深看了他一眼，眉眼舒展：
“没关系，我也隐瞒了你不少事情。”
“我们斗了那么久，没想到，到最后相互扶持的，还是彼此……”李行谦眼圈发红。
从空间袋里取出一只卷成筒的纸条，小心展开来，交给李行谦。
李行谦本来有些迟疑，可是看见严春生手里没有什么特殊的动作，还是伸出手，捏着那张看上去十分脆弱的纸条，接了过来。
“能读出契约的内容？”严春生问。
李行谦把纸条颠过来倒过去，看了又看，最后拧紧眉头：
“不认识，我从来不记得自己有在别的地方见过这种符号……会长，你说这是契约？什么契约？！”
李行谦没有注意到的是，严春生看着纸条上留下的那五枚或凌乱或清晰的血色指纹，慢慢牵起了唇角。
没有得到严春生的回答，李行谦抬起头，就见到一把短刀朝自己捅了过来！
严春生削去了李行谦的四肢，从空间袋里取出一副白骨，白骨的颈骨攥在严春生手里。
他熟练地把不断嚎叫求饶的李行谦翻过去，在李行谦的后颈一按，随着“咔嚓”一声，李行谦没了声音。
白骨贴在李行谦的后背上，没入他的身体，支撑着他站起来。
李行谦颤抖着嘴巴，用口型无声控诉：
“严春生，你不得好死……”
严春生戴好手套，笑着拿起掉落在地的纸条，卷好了，放在李行谦胸前的口袋里。
“黄泉路上，慢慢走。”严春生说。
他用玉牌打开通往研究所的通道，吹了一声口哨，白骨立即带着李行谦冲进浓雾！
那浓雾想要涌进黑市，却被无形的屏障挡住。
严春生取出一瓶药，一股脑倒进嘴里，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了起来，只是又吐了一大口鲜血，身形有些摇摆……
“这种特效药，负面作用果然很严重！能不能成事，就看这一回了。”
外面的李行谦已经和徐天尧打了起来，严春生取出探路的红线，将祝福天使抛到头顶，跳进了浓雾！
徐天尧和李行谦的打斗声距离他很近，严春生手里的红线笔直地伸向前方的某个点，他跟随着红线一路跑出去，终于跑进了一片被阳光照耀的光明天地……
严春生看到了扑倒在不远处的戴仁斌，他被一杆红缨枪钉在了地上，不断地挣扎，但始终无法脱身。
严春生大步走过去，拔出了红缨枪，从空间袋里取出一瓶药粉，悉数泼在戴仁斌的伤口上……
“呃！”戴仁斌忍不住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严春生伸手把他扶起来，戴仁斌的半张脸都毁了，脸皮外翻着，露出牙齿和筋骨。
“会长！我没脸活下去了……小少爷他……本来是万无一失的，道具提示那个陆耀扬已经死在了陷阱里，可是居然又活了过来！不知是用了什么手段？我真无能啊……”
“我知道，你已经竭尽全力，学委会的成长速度太快，严淼又被李行谦有意捧杀……严淼会死，并不是你的错，是他自己成长得太慢！仁斌，我身边能信任的，也只有你了。”严春生说。
戴仁斌低下头去，有些感动。
“好了，我们该走了。”严春生说。
戴仁斌立即拿出车钥匙，爬起来，奔着街边的一辆车小跑过去。
严春生跟上去，走到车边时，对着研究所又吹了一声口哨！
戴仁斌拉开后座车门，请了严春生坐上去，自己转入主驾驶座。
没一会儿，白骨支撑着李行谦跑出来，坐在了严春生身边。
徐天尧以极快的速度跟出来，手腕上的银色花苞飞起来张大嘴巴就要咬掉严春生的头，车子如同破碎的泡沫碎裂在高温炙烤的柏油路上，就此消失无踪！
花苞扑了个空，旋转两圈，回到徐天尧的手腕上。
“跑了？”徐天尧冷漠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