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风没在废铁厂逗留太久，就回了鬼蜮。
他想知道研究所那边目前怎么样了？学委会内部是否有伤亡？新一批入职邀请函是不是马上就要发出去了？
但，十日未满，沈风还回不了研究所。
如果真的有什么急事，徐天尧知道该去哪里找他。
沈风去了集市，在市司二楼朝阳的房间里看到了正在吃水果的江听雪，和正围着水晶罐子的韩松、杨素、张榕。
“放出来看看吧！一会儿这两条破蛇都要被蛇蛋埋了！有这么能生的蛇吗？看着比骡子都累！饿了喂它什么啊？称两斤猪腰子补一补？”原名鬼儿张的张榕说。
他用惯了以前的名字，因此，“张榕”这个名字只在正式场合使用，私下里大家还是会喊他“鬼儿张”。
“江姑娘在这儿呢，你乱说什么？这蛇太邪性，要是在集市里出了什么问题，我们鬼蜮的生意就完蛋了！更不能带回城里，那样就祸害自己人了……”杨素说。
“那你说怎么办？继续这么看着？也没看出什么门道来啊！”鬼儿张抓抓头发，说。
“从街上抓个仇敌来，让蛇咬一口试试吧！最近和尚与我们不大对付，不如……”杨素来了精神。
“你这叫带头违反规则！而且，这是在宣战！”韩松面容严肃。
杨素一抖手，有些为难：
“要不咱们把罐子带到灵界去打开试试？关键是以前也没见过这东西，万一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呢？”
江听雪早听见了沈风的脚步声，看到韩松他们讨论得入迷，也就没有开口提醒。
沈风在门口听着交谈的内容，笑得肚子疼……
“我来试试吧。”沈风说。
他这样一说，围着案几的那三位齐齐回头，上前来给沈风行礼。
沈风受了他们的礼，来在窗边。
明媚的阳光穿过窗户纸，朦朦胧胧地落在水晶罐子上，罐子里的蛇蛋几乎要把两条蛇的身影淹没……
这样的场景让沈风想到了橱窗里的玻璃球，泡沫质地的雪花在狭小的空间里搅起又落下。
沈风端详着水晶罐子，说：
“拿块水晶来，要大一点的。再来一双手套。”
鬼儿张一马当先，从屋子里跑出去，没一会儿就取回来一块一人怀抱大小的水晶。
沈风把水晶往半空一抛，再落下，已经变成了两只水晶盆。
被整齐剜下的两大块水晶被沈风扔在一旁，沈风席地而坐，将水晶罐子立在其中一只盆里。
沈风坐下了，其他几位也不好站着，又怕坐下了遇到什么情况反应不过来，于是蹲下来围成一圈。
沈风从鬼儿张手里接过手套，粗略一看，金蚕丝做的，柔韧不透水，很好！
他戴好手套，按住一端的银质封口圈，缓缓转动……
打开手里的水晶罐子，要比沈风以前开黄桃罐头还容易。
盖子在手里转了三圈，罐子里的蛇疯狂搅动浸泡的液体，蛇蛋溢出，噼里啪啦地落在盆里，落地破壳，就有黑色的小蛇舒展开蜷缩的身体！
纠缠在一起的两条蛇身体分开，齐齐张大嘴巴朝沈风咬过来。
沈风抓住它们的三寸，两巴掌抽过去！
啪！啪！
两条蛇晃荡着脑袋，又把嘴巴闭上了，东南西北地来回抻动身子，似乎是想逃走。
盆里破壳的小蛇起初并不比壮汉胸口的毛发长出多少，都是黑色的，一会儿的工夫竟已经长到了沈风拇指长短，身上也渐渐长出白斑来！
沈风把另一半水晶做成的盆扣上去，拿手轻轻一抹，边缘的缝隙直接长死，里面的小蛇怎么挣扎，都无法从水晶里钻出来。
沈风左手抓着蛇，右手来回搓动，质地滑腻腻的，实在恶心……
他不近不远地嗅了一下手套上沾染的液体的味道。
“灵气杂乱。”沈风得出结论。
两条蛇还在挣扎，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挣，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试图用这种方式来威慑沈风。
严春生给的这两条蛇，应该和他之前抓到过的不一样，他抓到的蛇，有一条给学委会拿去做实验了，还有一条……呃，没来得及细看就被长姐吃掉了！
“长姐在鹤鸣阁？”沈风问韩松。
“在外城执法堂，你送回来的那个吊死鬼刘文瀚，正在那边受审。”韩松说。
沈风从当铺里把李行谦的灵魂从当铺里取出来，抖抖手，把被团成球的李行谦舒展开，推到韩松面前：
“这个家伙送过去，一起审了吧……再把长姐喊来，让她看看这两条蛇。”
“好。”韩松点点头，走出门去。
过了不到五分钟，韩松抱着装了杜鹃脑袋的盒子回来了。
杜鹃一看到沈风手里胡乱挣扎的蛇，就乐了：
“又给我带零嘴来了？”
韩松板起面孔，道：
“长姐，你不能乱吃东西，会吃坏身体的！”
“好的好的，我不吃蛇，我现在比较喜欢麦辣鸡翅小汉堡和中杯加冰可乐！”杜鹃满口答应。
“长姐，你看看这两条和你之前见过的那条有什么区别？”沈风说。
杜鹃从韩松手上飞下来，落在沈风身边，左右看看，忽然跳起来，对准蛇尾巴咬下去！
“长姐！！！”韩松震怒。
蛇在沈风手里挣扎得很厉害，但没有要死掉的意思。
有蛇血从尾巴滴下来，还没来得及落地，木盒在众人眼前一晃，蛇身上的伤口瞬间愈合……
杜鹃舔舔嘴，神情满足：
“这两条蛇身体里的灵气，比之前我吃掉的那一条浓郁了二十倍不止，就是……有些杂质！”
被沈风扣在水晶里的那些蛇陆续破壳，隔着厚厚的水晶，隐隐约约能看到密密麻麻挤在一处的，潮水一样不断翻涌！
“蛇母……和蛇父。”沈风说。
忽然，他手里那条眼睛全白的蛇张大嘴巴，叼住了眼睛全黑那条蛇的脑袋！
屋子里静了一瞬！
白眼蛇腔子鼓起来，一点点把同伴的脑袋吞下去。
沈风手上力道卸了三分，白眼蛇拖着黑眼蛇，一点点吞到肚子里去……
吃饱了，它也不急着跑，或许是因为消化需要时间。
白眼蛇的腹腔迅速恢复原状，断掉的尾巴长了出来，体型也大了一圈不止。
原本沈风一只手抓住两条蛇轻轻松松，现在抓住一条蛇，掌心再无半点空余！
白眼蛇尾巴甩动几下，缠绕在沈风的胳膊上。
“嗯，只剩下蛇母了。”沈风说。
“水晶里面的蛇也在蚕食同类，吃得越多体型越大。”江听雪说。
“这么多蛇，再这么长下去，不会把水晶撑碎吧！”鬼儿张喃喃。
也有可能长成水晶的形状？就和从小被瓶子装起来的西瓜一样——沈风胡乱寻思着。
“给我吃了吧！”杜鹃说。
“长姐！你刚才怎么答应我的！大家都听着呢！”韩松中气十足地吼了一嗓子。
沈风抬起右手，手套自行脱离，反卷起来，悬浮在半空中。
“这只手套，拿去让李元嘉研究。”沈风说。
杨素立即收起手套，言说会亲自送去。
沈风勾动手指，装了一堆蛇的水晶飞起来，被大火包围。
里面涌动的潮水奋力挣扎了一阵，不再动了。
“死透了，没有活的了。”江听雪说。
沈风收了手。
“暴殄天物……”杜鹃喃喃。
“长姐……”韩松无力地捂住了脸。
“它似乎是急着要往哪里去。”沈风看着自己手里挣扎的蛇母，说。
……
沈风带着蛇母在鬼蜮里走了一圈，发现越是接近内城，蛇母就越躁动。
他带着蛇母来到迷林外，打开通往灵界的通道，蛇母拼了命要往里面钻，被沈风死死攥住，蛇母撕裂鳞片依旧不肯作罢！
沈风关闭了灵界的通道，又打开通往南城废铁厂外小河的通道，一脚踏进去，就见蛇母脑袋一直往东方探。
太阳就要落山，天依旧很热。
今年夏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令人烦躁的夏日似乎总也过不去。
“要去东边？东边有什么？研究所在北边，东边……东边有严家村，有渤海！”
沈风眼睛慢慢亮起，心里有了个主意。
或许，这条蛇能带着他去他自己去不了的地方！
沈风回忆着渤海畔，自己躺过的那块礁石旁海域的模样，结印打开通道回到鬼蜮，问八脚螅要了一捆蛛丝，从鬼蜮转道来到渤海！
斜阳铺在海面上，金灿灿的很是漂亮，左边的礁石上，一杆钓鱼竿支出去，鱼饵随着海浪起起伏伏。
右边远些的沙滩上，带着孩子挖沙的一对夫妻时不时喊一声，不让孩子跑得太快、太远。
沈风从当铺里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这会儿正是下午六点半，海边的风很大。
身体不好的老人把太阳帽夹在腋下，拎起装着零碎东西的袋子和小马扎，三三两两地离开海岸。
来到渤海，沈风手里的蛇母很激动，努力地抻出头部，往东边探。
沈风从当铺货架上取出一只水晶罐子，把蛇装进去。
即便是在罐子里，蛇母也没有放弃，一直试图往东边去。
“得想个办法才行……不能让你跑了。”
略作思索，沈风抓出之前典当出来的眼球道具，把蛇抓出来，在它的脑袋上挖了个洞，将眼球道具安了进去。
做完这些，沈风把蛇塞回到罐子里。
他在礁石上慢悠悠吃了一份红烧鸡翅配大米饭，等着太阳落下去，赶海的人陆续离开，垂钓的老头儿收起钓竿转身离开。
沈风收拾好东西，抱起水晶罐子，轻轻一跃，跳进了海水……
入水之后，蛇母更加兴奋。
沈风抱着罐子一路高速向东，巧妙地躲开水里的各种障碍，与大鱼小虾擦肩而过……
天擦黑，沈风到了归墟附近。
令他惊讶的是，特调局的船还在这里停泊！
沈风远远看着六个身穿潜伏服的人员在水里作业，没等太久，水里的工作人员陆续回到了船上。
从他们的肢体动作可以看出，这一次水下作业，他们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有两个人在小艇上争论着什么，很激动。
沈风在水里默默等着，他知道，特调局不会在这里停留太久……
他们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去处理，总不能一直把时间耗在一个无法达成的结果上！
今天不走，明后天他们也会走！
沈风的运气不错，在水里等了两个小时后，特调局的船选择了返航……
沈风取出蛛丝绑在罐子上，带着躁动不安的蛇母游向归墟，很快就到了上一次来的地方。
站在水下断崖边，沈风把罐子丢下崖去！
指甲在左眼皮上连续轻刮三次，左眼之中的场景让沈风有些想吐！
靠……好晕！
沈风上浮到水面，手里牵着蛛丝，看着它一圈圈放下去，手里的线圈越来越小，大有不够长的趋势。
“八脚螅说这是七千米长的蛛丝，从地理的角度讲，这是要穿越地心去另一个半球啊！”
“不对……眼球道具有效距离是3000米，道具没有失效，说明直线距离其实没那么远！”
眼看着线轴上的蛛丝只剩下薄薄一层，沈风左眼之中终于出现了一点光芒……
“两个半小时。”沈风看了眼手机，道。
光芒在他的眼里逐渐扩大，最后凝成一大片！
罐子在他的眼里飞起，在一片白雾里旋转几圈，掉落在一片死鱼、死人之间……
隔着罐子，沈风看到那些尸体很快没入土地，被消解一空。
蛇母依旧躁动，在罐子里转动着身体，带着罐子朝着一个方向滚动……
罐子滚出白雾，沈风在天旋地转后看清了周围情形！
“灵界！”
蛇母出现的地方是在……太初宫北侧！
太初宫的位置在灵界北方，鬼蜮师长联合封印了太初宫后，宫门以北就成了禁地……
渤海底下的归墟通往这里，难怪后来的灵界怪物们发现不了！
蛇母“嘶嘶”叫着，吃力地带动罐子往太初宫方向去。
离得近了，沈风才从沾染了泥土的罐子里看到了当初的封印大阵……
“那是……一条裂缝？”
沈风看到，有丝缕阴冷之气从墙体底下渗出来，在半空凝成一片水雾，转瞬消失……
“支撑不了多久了。”沈风喃喃。
罐子里的蛇母又开始躁动，因为，沈风手里的蛛丝已经到了尽头，蛛丝一端牢牢地绑在线轴上，任由它怎么扯都无法往前半点！
沈风在蛛丝上弹了三下，叫了声：
“回来！”
视野之中的罐子飞起来，被蛛丝牵着回到白雾之中，穿过白光，回到深海！
沈风强忍着不适，仔细去看，他发现罐子在水里忽左忽右，像是受到了什么神秘力量的牵引……
蛛丝在线轴上一圈圈绕起，直到……一条灯笼一样大的眼睛盯上了沈风的水晶罐子！
沈风按住线轴，蛛丝的缠绕立即停下来。
透过道具，沈风听到蛇母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频率较之前更为悠长。
一条浑身黑白颜色混杂，眼睛有灯笼那么大的蛇游过来，吐着信子，一口吞下了沈风的罐子！
“抢我东西可不行啊！”
沈风笑着，在蛛丝弹了三下，道：
“回来！”
蛛丝又开始一圈圈缠绕到线轴上，只是，这次的速度稍稍慢了一点。
沈风的左眼一片漆黑，他听到了蛇母的躁动声，听到了大蛇的心跳——大蛇没有放弃！
身下水面躁动，沈风跃上半空，一并飞起的，还有一条长度不下百米的大蛇！
大蛇张开巨口朝沈风咬下来，却一头栽进忽然出现的光圈！
砰！
大蛇一头抢进干燥的泥土之中，姿态十分狼狈，沈风从蛇背上跳下来，一拳砸碎了大蛇的天灵盖！
大蛇晕死过去，沈风用师长令牌调来一指小队，把蛇绑了带回去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