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鹤鸣阁，沈风看了一眼悬浮在半空的命运碎片。
命运碎片还是金灿灿的，这证明它的主人生命无虞。
沈风动了动手指，还是没忍住去触碰了命运碎片……
他看到了一片雪原。
江听雪在风中踱着步子，白色的裙摆随着漫天的雪花飘扬……
狂风奋不顾身地撞碎在山崖上，发出支离破碎的回响。
这里很吵，也很静。
她抬起头来，望向星空，在城里看不到这样明亮清晰的天空。
沈风也跟着望上去，看到了距离很近的天空，天上群星闪烁……
江听雪一步步走向最高的山峰，去往距离天空最近的地方。
沈风已经猜到，她去了哪里！
他转过身，走出鹤鸣阁……
半个小时后，沈风找到了江听雪。
她正躺在世界上最高的山峰上，靠着一面飘扬的红旗，静静望着天空。
沈风悬浮在二十多米外的空中，他以为这么吵的环境里，江听雪察觉不到他的存在。
可是，大约五分钟后，江听雪慢慢坐起来，朝他看了过来：
“悬着不累吗？”
沈风为江听雪的听力暗暗叹服，飞到她的旁边，坐在地上，情绪有些低落：
“我以为你不想再见到我了。”
“我知道。”江听雪说。
沈风看向她的侧脸，而她望着无尽夜空，有点点星光落在她的眼里。
“我知道怪不得你，这里面有太多谁也算不到的意外……我也从来都没有怪过你，成为反抗者是你的选择，被你的气质吸引，来到你身边是我的选择，我们都在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去平复心情。”
“你会带着我去杀了他们，对吧？”江听雪郑重地问他。
“会，赌上我的命，也要杀了他们！”沈风严肃回应。
“把我的命也算上。”江听雪说。
许久的沉默后，沈风把她拉到怀里，用指关节摩挲她的后背，轻轻点了一下头。
“好。”
他的声音消散在了风里。
……
回到鬼蜮后，江听雪重振精神，以十二分的认真研习术法。
沈风把之前从赖皮鬼手里讹诈来的三百年寿命拿出来，又从自己身上拆了一千七百年，凑了个整儿，一并赠予江听雪。
沈风依旧行走于鬼蜮和研究所之间，与学委会合作封锁副本世界。
当铺里的货架上，一排编号世界化成的水晶球齐齐收缩，如同不断跳动的心脏。
等到它们炼化，相应的副本世界就会宣布永久关闭……
收购副本经验的第二天，沈风在论坛里宣布，停止对编号080之后的副本经验的收购。
080之前的副本经验，收购难度完全上了一个台阶……
普通研究员里，也是有一些高手存在的，但，能闯过080副本的，总体做事风格趋于低调……如非必要，他们是不肯轻易暴露实力的！
因此，沈风在与学委会讨论之后，抬高了报价。
“用两件优秀品质的道具换一点经验，是不是有点奢侈？”林琦有些肉疼。
“能成功封锁规则世界，就不亏。”徐天尧说。
徐天尧结束了养病生活，坐在会长办公室里，手里的笔一直没有停。
在他的手边，摆放着沈风从李行谦那里拿到的一份副本经验。
凌清坐得远一些，正在翻阅另一份副本经验。
“这份攻略的确有违和之处。我记得编号069名字叫……《书生的白日梦》，这个副本里，路过墓地时看到梳头的新娘，要做的是把鞋子脱下来，鞋跟朝前穿，倒着走出墓地……这里写的却是抓三张纸钱放在天灵盖上，脱掉鞋子，悄悄走过去。”凌清指出了问题。
“差得有点多啊！”徐天尧停下写字的动作，面露惊讶。
“应该是前期选择不同，带来的连锁反应。根据我拿到的副本经验来看，不同的角色、不同的选择，在同一件事情上有可能得到截然不同的结果，可是他们都闯关成功了。”沈风说。
他很清楚，典当来的闯关经验不可能是假的，至少，写下经验的人真心认为它是真的！
只不过，不同选择带来的后果，能不能承受得住，就得看闯关者本身的应变能力，以及异能道具是否能够完美应对了。
徐天尧继续书写，过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他把写好的一份攻略交给了沈风。
沈风接过来，看到标题：《073土司的末日黄昏》。
“土司的三夫人喜欢抽大烟，不要在她面前提起任何与孩子有关的事情。”
“土司的二夫人喜欢把人扒光了冻在雪里，如果你不小心得罪了她，可以尝试在她面前哼唱牧羊的疯婆子哼唱过的小调。”
“一般的手段伤害不了土司的大儿子，他有一把很厉害的猎枪，枪法很准。一般异能与防御道具很难应付，除非他喝醉了酒……”
“土司的大儿子喝醉酒后可能会杀人，务必要把猎枪从他的手边拿开。”
“土司的小儿子是个好人，如果你逃无可逃，可以向他求救。前提是，他那个爱告状的奶妈不在身边。”
“把罂粟花碾碎放在奶妈的食物里，奶妈会产生幻觉，跑去荒野里追逐神迹，一整日都不回来。”
“土司的小儿子会听从贴身侍女的话，你可以用银匠打出来的首饰讨好她。”
“银匠会把偷银子的人的脑袋打碎，他对土司保持着百分之一百的忠诚。”
“土司喜欢喝酒，喜欢赞美他的人，不管这份赞美有多夸张。”
“土司的大儿子很希望自己的父亲能早点死去。”
“不要去罂粟地，如果不得不去，把土司小儿子的尿布带上。”
“土司很喜欢他的三夫人，必要时，你可以用罂粟花去讨好她。”
“熬到土司考验两个儿子那天，选择跟着土司的小儿子去边境，就算过关。其他人做出什么承诺，都不要相信。”
……
沈风记得李行谦交出的经验之中，也有073副本。
编号靠前，几乎没什么人会主动选择跳号闯关，除非他活够了！
但沈风记得，李行谦那份攻略，和徐天尧写的也有一定出入……
徐天尧从李行谦的一堆攻略里，翻出073那一份，一目十行地扫过去，很快发现了问题。
“白天土司会去巡视土地，把罂粟花交给老行刑官，让他转交给土司的三夫人，她会有自己的孩子的……啊？”徐天尧手指抖了一下。
“在老行刑官和三夫人被行刑那天，把阁楼里的过期老鼠药放在土司小儿子的食物里，土司会打死他的奶妈和贴身侍女。这时，趁机告诉小行刑官，一切都是土司大儿子为了上位搞出来的阴谋，小行刑官会去复仇的。”徐天尧皱起眉头。
“等到小行刑官杀死土司的大儿子，你再杀了小行刑官，去向土司邀功，就可以成为他的座上宾……记得往土司小儿子的酒杯里放罂粟花，清醒状态下的他会坏你的事。但是，不要把他搞死，否则土司会发狂！”
念到最后，徐天尧已经有些无奈。
屋子里一片沉默。
“这是哪个可怕的混蛋卖给你的攻略，方便透露吗？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从李行谦嘴里问出来的。”沈风坦言。
徐天尧双手一抖，道：
“原来是这个阴损的货色，幸好，他死了……你从他嘴里还掏出什么值钱的消息了？”
“还有对严春生祖宗十八代的亲切问候，对严春生断子绝孙的热切期望，你想听吗？”
“不，这个就大可不必了！”徐天尧摆摆手。
“严春生也算是断子绝孙了吧，儿子其实是侄子，侄子还被老陆砍了……他还会再生一个不？做爷爷姥爷的年纪了，生孩子？嘶——或许有私生子呢！他二哥那么花，他能没孩子？”林琦摩挲着下巴，琢磨起来。
一屋子的人的思绪，短暂地被林琦给带偏了。
“他的业余时间大多用在拜佛、读佛经上了。”沈风不含感情地说出来自己看到的事实。
“你是没看到，严春生吃个蜜三刀表情那叫一个痛苦，谁家好人吃蜜三刀能吃成他那样？还信佛呢，啧……”林琦撇着嘴，满脸不屑。
沈风想起当年无轨电车上，十三岁的严春生没能护住的那几块蜜三刀，缓缓地摇了两下头。
“说起来，这个人真怪，我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他到底是讲情谊还是不讲情谊？说他有心吧，当亲儿子疼爱的严淼死了，老陆把严淼的脑袋切了扔到严春生面前，严春生居然都没太大反应！说他无情吧，严家村那群没用的老登小登他都给救出去了，那可都是跟他有仇的人啊！”林琦说。
徐天尧拿起笔，又开始书写下一份闯关经验。
凌清把椅子挪近办公桌，拿起一支笔、一张白纸，在办公桌的另一头书写闯关经验。
“救严家村那群人，是因为那是他嫡系力量的家人，为了稳住军心。只有这样，跟随他的人才会相信，他是真的原谅了严家村村民对严家犯下的罪孽，不会秋后算账。”徐天尧说。
“那他二哥呢？那时候没有手机，也没有学委会核对入职职员的身份信息，他冒充他二哥进研究所……为什么他没有受到邀请，反而是他二哥受到了邀请？他不会是把他二哥给杀了吧！”林琦又琢磨起来。
徐天尧书写的动作没有停，他没有抬头，对林琦说：
“有可能是血心会早就相中了严春生。我们现在都知道了，严春生的异能是‘言出法随’。当初严春生经历的那一场诡异的鬼车游戏，还有十里八村都知道的怪病，这都让他的身份过于招摇……如果以严春生的身份进入研究所，他想要保持低调，就有被戳穿的风险。”
沈风顺着徐天尧的思路分析下去：
“绕过已经觉醒异能的严春生，选择严红旗做职员，这不大可能。其实最可能的，还是严春生在被血心会找到后，配合演戏假死，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严红旗’。”
“甚至，他二哥跑船的工作都有可能是血心会介绍的，常年跑船在陆地上留下的痕迹就会少，那个年代要查出问题也没那么容易。至于真正的严红旗到底是怎么死的……那就得问严春生了。”
要么死在海上，要么玩得太花了被人弄死，要么被血心会弄死……留给严红旗的死法有很多，到底是哪一种他们也无从知晓！
心中的疑惑得到了解答，林琦心情顺畅了不少。
他拿着个计算器，一遍遍按下去，还挺高兴！
“这两天买攻略的真多！呃，不过，都集中在085之后，最多的还是090到094的！再往后购买攻略就不值当了，所以我们的售价也不高……”
“可惜啊，080到089没几个能卖的了！之前沈风也搞过一次攻略买卖，那时候好像没那么大的客流量？是不是沈风要价太高了？”林琦看向沈风。
“我那时候要价和你差不多。如果不是近来发生了一系列在普通研究员看来极为可怕的事情，这一次的副本攻略买卖，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来捧场。”沈风无情地说破了事实。
林琦翻阅着他们尚未整理的攻略，说：
“‘07’开头的号段，攻略千金难买。‘06’号段，有市无价！话说我之前都不知道咱们研究所里那么多有钱人！外界的钱币不是近期才在研究所里大范围流通开的吗？”
“一群身负异能的人，就算每周只能出去一个小时，真的有心要搞钱，几个人合起伙来好好研究研究，也不是搞不到！”徐天尧说。
“问题是，都合法吗？”凌清忽然停下笔，抬起头接了一句。
徐天尧转了两下手里的笔，有些头疼：
“所以说，研究所这个大摊子，每天都有一堆新的问题需要去处理。”
徐天尧刚说完，林琦拍案而起！
屋子里的三个人都被林琦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徐哥，清儿姐，今晚新人就要入职了！”
林琦举起自己的手机，对他们说：
“管理员刚给我发了私信，让我准备去接待新人！”
沈风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有意无意地敲着，调侃：
“哟，管理员还给人发私信呢！我当他只会发一些莫名其妙的弹窗呢！你有权限回复吗？我有几句脏话想对管理员说。”
“我可以回复，但我不想死得这么草率啊喂！说烂话挑衅规则最后死掉，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吗？墓志铭怎么写？‘他是一个说话很烂的人’？你听听这像话吗？”
“哎等等，沈风，这第二条是给你发的！”
林琦的脸色实在说不上多好。
他把手机放在办公桌上，沈风身子向前探去，徐天尧与凌清放下笔，凑过来，一起看上面的文字。
林琦小声把管理员的消息念了出来：
“告诉你身边的沈风，如果他还想维持住他们所谓的风骨和仁义，不想害死那些新人，就像他之前害死的那三个人一样，那就去把西门的封印解除。”
沈风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三双眼睛齐齐朝他看过来，只见沈风冷笑一声！
“呵，这群狗东西，直接开始威胁了……”
他自然知道，消息里提到的“那三个人”指的就是他这一世的父母，和江听雪。
沈风靠回到椅子里，两只手搭在椅子扶手上，手腕上干干净净的，并没有戴那串墨翠。
他闭了一下眼睛，脸色很快好转，转过头望着窗外，笑着说：
“我当他们有多大的能耐呢……说得那么吓人，结果不还是他们动不了手，要我亲自去解开封印？”
沈风拿起林琦的手机，在对话框里快速打下一行字，而后将手机交还给林琦。
林琦脸上有些纠结，他用胖乎乎的手在沈风肩膀上拍了两下，道：
“我不知道，你还有这样的过去，人嘛，谁还没做出过一些错误的决策呢……节哀！”
沈风说：
“没事，用不了多久，他们也要节哀。”
徐天尧和凌清倒没有说什么，沈风知道，凌清不说是因为该不该知道的凌清早已知道了个七七八八，徐天尧是在从这短短的一段话里接受对他而言庞大的信息量……
到了今天，沈风已经不大在乎徐天尧知道多少事情。
就算太初宫那边以管理员的身份给徐天尧发去一堆私信，道破沈风鬼蜮师长的身份，那又能怎样？
徐天尧不傻，他再怎么提防沈风，也不会倒向太初宫！
太初宫那边不敢把事情挑明，足以说明他们也在担心这一点！
林琦还想说两句安慰人的话，随意地瞥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大惊失色！
“沈风，你都发了什么？！”
徐天尧一把从林琦手里抽走手机，看到了沈风发出去的文字。
“说话算话，等我打到灵界，把你们劈了浸在公共厕所里腌入味。”
徐天尧很想笑，顾及林琦的情绪，又不好笑出声，连着用手抹了两把嘴，才把笑意压了下去。
沈风慢慢站起来，对林琦说：
“放心，他们不会动你，字儿是我打的，他们在顶上都看着呢！真有本事，早就拿雷来劈我了！你慢慢算账，我去把西门封印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