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风出门后，把道袍随手扔进当铺，又将刚拿到的护身符递给江听雪。
“这就是让卷轴失灵的护身符？”
江听雪看着颜色发黑的小布袋，有些好奇。
小布袋里装着一道符，被水泡过，已经变成一滩烂泥。
江听雪对符文本身并不感兴趣，吸引她注意的，是写有符文的黄纸。
黄纸被泡得红一块黄一块，她拿起来，凑在鼻端轻嗅，讶然：
“血腥味！”
她在布袋上搓了两下，纤白的手指上染上一片红！
沈风说：“我典当了他们两个记忆片段，得知这道符名为血符，布袋被七个婴儿的鲜血浸泡过。这符的煞气太重，扰乱了卷轴的定位能力。”
闻言，江听雪的神情变得凝重：
“七个婴儿……沈风，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交给金彪吗？”
沈风无奈摇头：
“符是从某个信奉宗教的热带国家求来的，金彪管不到。”
江听雪无奈之余，又有些气愤：
“那确实是太远了些……他们家居然去求这种缺德的符，忽然觉得你刚才下手太轻了！”
沈风看着她气鼓鼓的脸颊，忍不住笑出声：
“之后找个机会，再打他们一顿！”
夕阳下，沈风望向天边的彩霞，心情很好。
两人下楼，沿着柏油路来到小区外。
他们没有叫车，在一棵棵芒果树下走过，踩着树荫一直向前走。
路过一个小坡时，江听雪又不小心绊了一跤，被沈风及时拉住。
“你该回去了。”沈风说。
“是啊，身体越来越沉了。”江听雪说。
沈风拉着江听雪穿过十字路口，拐向一片古城区。
“我们是要去哪里？”江听雪问。
“送你回去。”沈风回答。
江听雪不明白，送她回去为什么要往古城里走，找个偏僻的地方把鬼车放出来就是了……
沈风没有回答的意思，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下巴在不经意间发出弹响，这让他怀疑，再这样下去，自己的下巴会掉在这座美丽的城市……
“我回去恢复，也需要一定时间。夜里格外容易犯困……你明天早上再送我回去吧。”江听雪提议。
沈风回身看了她一眼，果断摇头：
“肢体动作变得迟缓，或许只是表征。在这里停留太久，具体对你有什么伤害，我们暂时无法知晓。”
江听雪张开嘴，要辩驳，沈风打断了她。
“更何况！”他微微抬高声音。
“更何况，你拖着一副过于脆弱的躯壳回到灵界，一旦被敌人发现问题，你就完蛋了……”
“我不想你完蛋，江听雪。”
说完，沈风从当铺里取出黑色油纸伞，撑开来罩在二人头上。
江听雪不再尝试辩驳，安安静静地跟着他往前走。
在古城里，沈风找到了自己感应到的那条河流。
不过一米宽的河流在缓缓流淌，河边长着一丛丛漂亮的小花。
他们坐在河边的木椅上，静静等到距离最近的游客离去。
沈风感应过附近无人，用黑伞遮挡自己和江听雪的神鹰，忽然竖起左掌，对着小河上空推掌三次，继而翻转手掌让掌根朝上，向前推掌一次。
他回忆着善元在梦里所做的，屈起食指、中指，用大拇指压住，伸直无名指和小拇指，对着正前方向右绕手腕一周。
“你在做什么？”江听雪问。
“随便玩玩。”沈风说。
之后，沈风叠起大拇指、无名指和小拇指，伸直食指和中指，对准正前方，逆时针绕腕一周。
做完这些，沈风竖起手掌，最后向前推掌一次……
河面上方凭空出现一道裂缝，裂缝缓缓张开，形成一道边缘跳跃着翠绿光点的光门……
江听雪瞪大了眼睛，压低声音，道：
“这是灵界的气息！我再熟悉不过了！你管这叫随便玩玩？”
她看向沈风，发现沈风脸上的惊讶并不比自己少多少！
沈风看着自己的手，愣在了当场。
“不是吧！”他说。
“是的呀！”江听雪说。
两人静静看着河面上的通道，齐齐陷入了沉默。
没过多久，那道被沈风召唤出来的光门消失了。
沈风对江听雪说：
“来，你试试。”
江听雪按照沈风的指示，对着河面做起同样的手势。
一组手势下来，裂口再次在小河表面出现……
沈风喝了一声：“厉害了！”
他左右看看，再次确认四下无人，对江听雪说：
“你这就回去吧，不要忘记这组手势！”
江听雪略作思索，说：
“这个回去的方式倒是简单，但是回来我该怎么找到你？光门每次开始面向的是人类世界的同一条河流，还是随机？又或者，是其他？”
两人四目相对，从彼此的眼里感受到一丝茫然。
最后，沈风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从当铺里抓出几张钞票，递给江听雪：
“还从这边出来的可能性比较大……先这么回去吧，晚些让李世军去接你。如果你恢复好了，李世军还没去，你出来后就打个车去找我。”
江听雪接过钞票，塞进自己的肋骨下，一步跳向光门！
在接近光门时，她全身褪色，变回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白煞形态，回归灵界！
光门随之消失不见，河水依旧流淌，旁边摇晃着头的小黄花，见证了刚才的一切。
沈风看着河面发了一会儿呆，叹道：
“忽然又剩我自己，有点不习惯啊……”
他走出古城区，取出普通手机，点开群聊，根据吴佳龙发来的地址叫了辆网约车，直奔下一座城市！
下车时，天已经黑透。
沈风没有急着往自己的目的地赶去，而是在一座公交车站前的椅子上坐下。
一辆辆车子从面前驶过，带起阵阵热浪，热气扑在沈风的身上，而他浑身颤抖……
这已经是沈风踏上新旅途后，第三次为使用异能支付相应的代价。
沈风忍受着一阵阵侵入骨髓中的寒意，那寒意像千万根钢针，不断刺向他的神经，带来一阵阵又疼又麻的感觉。
这也是沈风保持清醒的一种办法。
网约车上开足了冷气，但长时间不需要运动、不需要思考，还是让沈风犯起了一阵阵的困意……
他将视线转移到手里的半瓶矿泉水上，司机在他上车时，就热情地把水地递给了他。
沈风调用异能，将瓶子里的水变成各种灵巧的形状，包括但不限于：一条龙，一匹马，一个汉字，两个汉字……很多个汉字。
借着前座椅子靠背的遮挡，沈风调动矿泉水，塑造出他熟悉的每个人的剪影，尝试描绘他们的五官细节……
这样细致的工作，让沈风的注意力高度集中，也就没那么容易犯困。
使用异能带来的代价，又刚好能有效抵消环境舒适带来的困意，对于现在的沈风来说，算是一根救命的稻草！
忍受过最后一波寒意的攻击，沈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沈风活动两下手腕，带着还算清醒的头脑，找到了吴佳龙提及的神婆家楼下。
一道人影从附近的凉亭跑过来，恭敬地喊了一声：“老板。”
喊他的是吴佳龙，吴佳龙有些惊讶，道：
“老板，你怎么亲自过来了？我本想着深夜摸上去，把那东西偷出来！”
沈风笑笑，说：
“走，一起上去看看。”
吴佳龙走在前面，给沈风带路，很快到了神婆家门口。
吴佳龙敲响门，没多久，防盗门从里面打开，一个大叔把脸探了出来。
看到吴佳龙，他有些惊讶：
“是小吴啊！怎么又回来了？”
吴佳龙脸上堆起笑容，说：
“范叔，是这样的，我老板听说我认识了一个算命很厉害的萨满神婆，也想过来看看！”
范叔打开房门，探出半截身子，绕过吴佳龙，看向沈风。
“你老板这么年轻？”范叔问吴佳龙。
吴佳龙竖起大拇指，骄傲地介绍：
“我们老板虽然很年轻，但在业内也是响当当的人物！我们老板也是从底层一路晋升上来的，速度之快，直接打破了记录！”
范叔再看沈风时，目光里就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成分，笑着道：
“哦，是这样吗？真是年少有为啊！”
沈风能够猜到，范叔心里想的是什么。
无非是：狗屁的年少有为，一看就是哪个土老板家的儿子，毕业了去公司过个场子，以后好接他老子的班儿！
沈风不在意范叔是怎么想的，只是微笑着向范叔致意。
范叔打开门，从鞋柜上取下两双拖鞋，让他们换上。
沈风和吴佳龙换鞋时，范叔朝一间屋子里喊：
“阿香！有客人来了！”
喊完，范叔又对门口两人说：
“你们直接进屋就好，厨房里还炖着菜，不能离开人。”
吴佳龙连连点头，表示了解，转身对沈风说：
“老板，就在那间屋子里，开着红灯的那一间！”
沈风走进亮着红灯的房间，线香的味道迎面扑来。
一个身形微胖，穿着红衣花裤的大娘把手伸进神龛，摆弄了一阵，之后点燃三柱清香，正对着西南角设置的神龛虔诚跪拜。
将香插进香炉，神婆大娘转过身来，对着他们露出热情的笑容。
“来啦小吴！”神婆招呼小吴。
“来啦！等你好久啦！”神婆招呼沈风。
她眼里兼具看透一切的凌厉和笑意，让沈风心里生出一丝怀疑。
这个自称接受了萨满传承的大娘，是不是真的会点什么？
吴佳龙连忙应承：
“这是我们老板，听我说这里很灵验，所以也想来看看。”
女人的笑容里带着欣慰，抬手招呼：
“来，快来坐！”
屋子里的陈设很简单，进门手边是一排柜子，上面摆着些日常用品。
屋子中间是一张床，床前放置两把椅子，床上摆放一张小桌，桌上压着黄布和红纸。
神婆在床上盘腿坐下，招呼沈风和吴佳龙在椅子上坐下。
沈风示意吴佳龙先坐，自己在坐下之前，借着移动椅子的动作向左走出两大步，看向神龛内部。
神龛内供奉的，是一张萨满面具，倚在面具上的，是一枚形状近似于柳叶的木片！
沈风不动声色，在调整好的椅子上坐下，笑着开口：
“我这次来，是想请您算算……抱歉，您贵姓？”
“我姓张，喊我张姨就行！”神婆回答。
“张姨，我这几天总做怪梦，睡得很不踏实，您能替我算算吗？”沈风问。
“是一些什么梦？”
沈风皱起眉头，似在回忆，道：
“梦见了我的前世……”
神婆眼里顿时多了一丝兴趣，语气依旧沉稳：
“你梦见你的前世，前世你是个怎么样的人？上辈子你生活在什么时代？”
“前世，我的性格似乎和这一世差不多，只是更沉稳，也更憔悴……”沈风说。
“你看到了你前世的脸？”神婆问。
“是啊！”沈风点点头。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神婆吸了一口气。
沈风表现出恰到好处的慌乱，和一丝丝困惑：
“他也是我，会害我吗？”
神婆沉吟着，没有回答沈风这个问题，而是问他：
“梦里，你的前世都做了些什么？说过些什么？”
“我的前世帮了一些人，为此死无全尸，他想让我替他把尸体找回来。”沈风说。
屋子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神婆看着沈风，眸光闪动，良久，她开口了：
“你想答应他的要求？”
沈风颔首，道：
“其实，我已经找到了一部分。”
神婆：“……”
沈风表现得越发礼貌，道：
“还差两块，想请您给算算，看看它们是在哪里？”
神婆脸上的错愕已经有些压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