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号这天，徐天尧在早上4点准时给沈风发来消息。
“准备好了吗？”
“5点10分出发。”
“西门汇合。”
沈风被震醒，看着屏幕上弹出来的消息，回忆起昨晚十一点半在论坛里看到徐天尧骂人。
此刻，沈风心里只有一句话：“徐天尧，你早晚得爆血管！”
研究所规则1、禁止半夜在建筑外逗留。每日21点到次日5点实行宵禁。此时间段内，所有研究员不得离开寝室，违反者自行承担被污染的风险。
沈风完全有理由相信，要不是外面弥漫着浓郁的毒雾，徐天尧会把出发的时间定在现在！
他定了个闹钟，翻过身继续睡……
半小时后，沈风摸索着，悄悄下了床。
对面床上，睡梦里的徐亮咂摸着嘴，也不知道是梦到什么好吃的了。
沈风从衣柜里抓了一套衣服扔进当铺，以防万一。
完成洗漱，吃了个面包当早饭，沈风打着哈欠走下楼。
他卡在5点整走出寝室大楼，前一秒还大雾漫天，5点一到，天光大亮，大雾悉数消散！
沈风踏着晨曦走到西门，一辆SUV正停在西门外几十米处。
身后传来一道招呼声。
回头看，来人正是西装革履的徐天尧，和身穿黑色T恤的小黑胖子林琦。
8月，白天最高气温已攀升至39c，即便是大早上，一路走过来，也是一身的汗。
偏偏徐天尧就要穿西装，还是一整套的西装！
沈风腹诽：这家伙的衣柜里该不是只有西装？
他不自觉地开始想象，徐天尧站在一排西装前，苦苦思索今天应该穿哪一套……
“走，上车。”徐天尧招呼。
三人走出大门，SUV车灯亮起，车子缓缓后退到三人面前停稳。
林琦坐到副驾驶座，满脸都挂着小学生出门春游的欣喜。
沈风和徐天尧坐到后排，通过后视镜，沈风看清了司机的模样。
这是个年纪在30上下的男人，体型中等，皮肤偏黑，留着寸头，国字脸。
对方戴了墨镜，沈风无法看到他的眼睛，但沈风能感觉到，这个人也正从后视镜里打量他，表情颇为严肃。
“介绍一下，沈风，这是小金。”徐天尧指了指主驾驶位的男人，说。
“小金，这是沈风。”徐天尧又指指沈风，对小金说。
沈风和小金点了一下头，两人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小金。
这个名字也是够敷衍的。
沈风暗暗咋舌。
徐天尧不打算把这个人的全名告诉他，要么，这个人不重要，无需在意。
要么，这个人很重要，徐天尧不想让他太快查到小金的身份信息……
从徐天尧对这次出行的重视程度来看，小金应该属于后者。
车子行驶起来，很快转入柏油路。
小金早已设置好了行车导航，手机在支架上平稳地报出他们应该前往的方向。
沈风听到语音导航播报：全程165公里，大约需要2小时3分……
他抬起手臂，看向手臂内侧。
手臂上居然没有出现倒计时！
沈风从裤兜里取出手机，唤醒屏幕，研究所下发的手机还能正常使用，也没有倒计时弹出！
“神奇吧。”身边的徐天尧忽然说。
沈风转过头，看到徐天尧满脸的得意。
“的确很神奇。”
他面露微笑，很给面子地捧了徐天尧的场。
“记得不要乱跑，和我的距离超过50米，倒计时就会重新启动。”徐天尧叮嘱。
认真记下徐天尧的话，沈风靠在椅子靠背上，看着窗外飞逝的景物，沉沉睡去……
再醒来，车下传来一阵颠簸。
窗外的景色已经由高楼、广告牌变成了平房，和贴着白瓷砖的自建二层小楼。
车子在偶有坑洼的柏油路上行驶，与放牛的老者擦身而过。围着花头巾的妇人从路边的菜地里站起身，篮子里装满了刚摘下来的菜。
小金操控方向盘，精准地绕过一处被压坏的地面，车速放得更缓，迎着刺眼的阳光，跟随语音导航拐入一条狭窄的黄土路。
黄土路被两片的玉米地夹在中间，车身偶尔会被路旁歪倒的玉米叶子蹭到，发出沙沙声响。
车子又向前开出五分钟，导航终于提示：“您已到达目的地。”
SUV压过石子路，沈风从车窗向外看，槐树荫下戴着草帽、摇着扇子的老大爷也在看他。
沈风降下车窗，喊道：“大爷，向您打听个事儿！严红旗家怎么走？”
老大爷别过脸，用力地摆摆手：“不知道！不知道！”
说罢，老大爷颤颤巍巍地从石头上站起来，拿着扇子，一步三抖地往相反的方向走。
林琦见状，笑道：“沈风，你身上杀气太重，都把人家老大爷吓成啥样了？”
沈风感觉很窝心。
他又不是什么凶神恶煞，身上哪来的杀气？
很快，林琦指向从南边走过来的一个扛着面口袋的大姨，朝沈风挑挑眉：“看我的！”
林琦降下车窗，笑眯眯地喊道：“大姨！向您打听个事儿！”
他长了一张肉乎乎的圆脸，笑起来很喜庆。
那大姨当即停下脚步，也笑着看他：“啥事儿啊，小小子儿？”
“我想问问，严红旗家怎么走？”林琦说。
大姨的脸顿时就落下来了，恶声恶气地说：“没听说过！”
说完，大姨扛起面口袋就走了，步伐坚定。
林琦从车窗里伸出手，可怜兮兮地摇了一阵，无奈大姨心意已定，任他嘴再甜，也不肯回头多看一眼。
沈风看着林琦，开始笑。
紧接着，徐天尧也笑了。他说：“不知道也不该是这么个反应。这里面有猫腻，咱们是来对了……”
林琦挠挠头，问：“那，徐哥，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去村长家。”徐天尧说。
找村长家，倒是很容易。
车子向前开出一段，他们拦住一个村民，得知了村长家的地址。
村长穿着拖鞋从家里迎出来，小金下车和村长说了些什么……
只见，村长橘子皮一样的老脸慢慢展开，最后笑得像是一朵盛开的喇叭花！
在村长的盛情邀请下，沈风他们下了车。
刚开车门，沈风就听到一句：“你们是来相看玉米的啊！快来家里歇歇……这么远跑过来，累坏了吧！”
顶着金主的身份，一行人大摇大摆进了村长家。
村长的房子，跟以前沈风见过的农家房舍没什么区别。
红砖院墙，对开的银色大门，门上贴着福字。
鸡鸭正在院里溜达，一对凶残的大白鹅展开翅膀冲上来，追着林琦的屁股咬，被村长一顿扒拉，抓着翅膀扔进鸡舍里。
一米高的高台下，一条大黄狗拖着铁链巡视领地，土狗身后的小窗里，生锈的铁料探出一角。
看来，高台底下的空间，被用来放了杂物。
“这是我们徐总，当年严红旗先生救了徐总一命，这些年，徐总常和我们念叨起这件事。”
小金早已摘了墨镜，这会儿，正在向村长介绍徐天尧。
他们这四个人里，只有徐天尧穿着西装，看上去有几分精英气质，说他是老总，总归是没错的。
徐天尧也不负所望，收敛了那副不着调的痞子模样，笑容斯文。
他顺着小金编造的瞎话，张口就来：“那时我还是个半大孩子，跟朋友在河边玩，不小心掉到水里。要不是红旗叔路过，也没有今天的我了……”
“在那之后不久，红旗叔就去外地闯荡了。我来严家村，一来是寻找红旗叔的下落，二来，也想帮生养红旗叔的这个村子做点事！”
闻言，村长惊喜道：“哦？还有这层缘分！”
在小金的介绍下，这一车的人都有了新的身份。
徐天尧是总经理，林琦是秘书，小金是保镖，沈风是徐天尧的表弟……大学放假，被家里安排跟随表哥出来实习。
沈风摆出单纯大学生的模样，跟在徐天尧身后，走进村长家的屋子，
他们在东屋坐下，村长忙活着倒了一大盘瓜子，抓了一些糖果，又拎了一袋橘子过来。
等着四人分别在炕檐、椅子上坐下，村长喋喋不休地介绍起了村里的农作物。
徐天尧认真陪同，小金和林琦负责捧场。
只有沈风摆出懒散表弟的姿态，掏出手机开始玩贪吃蛇。
过了会儿，见村长一直在农作物的事情上东拉西扯，沈风索性收了手机站起身，问村长：“请问，厕所怎么走？”
滔滔不绝进行演讲的村长被打断施法，愣了一下，热情地指向房子西南角。
“那个小白房就是！”
沈风微笑致意，抬脚就往外走。
徐天尧右手轻敲左手手臂内侧，朗声道：“表弟，快去快回。”
沈风知道，徐天尧是在提醒他，别走太远了。
他转身走出屋子，站在门口左右观望。
左右两侧的院墙也都是由红砖砌成，墙砌得很高，沈风站在高台上，完全看不到邻居院子里的景象。
他从当铺里摸出先前购买的普通手机，调出AR测量软件，对准院墙。
结果显示，两侧院墙高度足有3.5米！
这都能用来防跳高运动员了，还是国家队级别的……
溜溜达达钻进厕所，架在大缸上的两块木板，看得沈风眉头一跳！
他又退出来，看向两边的院墙。
村长家装修预算怎么分配的？
舍得砌那么高的墙，不舍得搞个安全点的厕所？
难不成，左右邻居都是飞天大盗？
沈风沉默着放了水，迅速离开厕所。
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没找到洗手的地方，回到堂屋，又只找到一只喝水的大缸。
水里浑浊一片，碱化十分严重。
水瓢在缸里漂浮，让沈风无从下手。
他只好从当铺里取出一瓶矿泉水，蹲在高台边缘洗了手。
许是渴坏了，院里的大黄狗拖着链子跑过来，前爪扒着高台，对沈风摇尾巴。
沈风把剩下的水倒进大黄狗的嘴里，大黄狗喝到了一半，爪子没扒住，重新掉下去，激动地在地上转了两圈。
沈风没收住手，剩下那点水都洒到了地上。
大黄狗拖着铁链子，在湿漉漉的土地上踩踏，又用前爪刨了几下地面。
沈风乐呵呵地看着，目光从地面划过，笑容在脸上凝住……
黄土底下有一片白色的物质！
沈风当即起身，打算下去仔细看看，却与站在院门口的人对上了视线！
院门口，一个黑衣黑裤黑鞋的白发老妪站在那里，她后背佝偻，脸上皱纹层叠，过度松弛的口周证明了她的牙齿已经脱落殆尽。
老妪挽着菜篮，用一双浑浊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沈风。
“小小子儿，你是哪家的？我怎么没见过你啊？”老妪张开嘴，用含混不清的声音问道。
沈风脸上挂起长辈们钟爱的乖巧笑容，抬高音量，道：“奶奶，我们来和村长谈些生意！”
老妪张开嘴，露出没了牙齿的口腔，依旧看着沈风。
沈风不知道，她是没听清他的回答，还是怎么着。
东屋的村长听到声音，快步走出来。
看到院门口的老妪，他嘿嘿笑了两声，对沈风解释：“这是我老娘。”
说完，村长小跑着迎上去，在院门口低声和老娘说起话来。
徐天尧走出来，走到沈风身边，问：“发现了什么？”
“院墙高3.5米，上厕所需要小心，黄土下有白色物质，我还没来得及观察。以及……”
沈风缓缓侧过头，看向徐天尧。
徐天尧用眼神示意他说下去。
“你有办法听到村长和他娘在说什么吗？”沈风问。
徐天尧眯起眼，看着村长的嘴一张一合。
他摇摇头。
“果然。”沈风叹息。
“村长这厮是真的能讲，吹得牛漫天乱飞。也就林琦能说得过他。”
徐天尧从衣兜里摸出一包香烟，凑到鼻尖嗅着。
沈风忽然从高台上跳下去，把大黄狗吓得原地跃起！
沈风侧过身，隐蔽地从当铺里抓出一包火腿肠，撕开来扯出一根，凑到大黄狗嘴边。
大黄狗乐得蹦高，摇着尾巴，凑过来就吃。
村长见了，立即抬手阻止！
沈风朝他笑笑，拧开第二根香肠，蹲下来，送到大黄狗嘴边。
“没事！我就喜欢狗！”他笑着对村长说。
说话间，沈风藏在另一侧的手拨开黄土层，快速抓了一把塞到裤兜里。
他摸摸狗头，站起来的同时，用脚抚平土层，拧开第三根火腿肠，扔给了嘴馋的大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