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沈风看到还赵东平活蹦乱跳的。
上午,赵东平坐上了戴仁斌派来的车,往下一个阵地移动。
“真没弄死他啊,或许是因为缺人手?”沈风嘀咕。
鬼域内外的事务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八脚螅那边按照与沈风的商议前去做了部署,之后每次学委会决定进副本前,都会发来一份攻略。
沈风做出安排,陈彦会负责灵蛇文版本的翻译,直到对规则世界的收购结束。
鬼儿张那边来汇报进度时,言明工作推进的进度并不算快。
大大小小的非必要麻烦,拖慢了他们进度……
现在的社会与千年前的社会,相差太远。
江听雪带着他们在外面走几天,看几部纪录片,只能让他们了解这个社会,不能让他们完全适应这个社会。
沈风调拨出去给鬼儿张的三个手下,负责解决生活中的一切繁杂的问题,让右师成员尽量避免与其他外人有过多接触,以免暴露自己的问题,引起过多的关注。
但,也只有三个人。
如此,鬼儿张他们的任务推进就慢下来了。
沈风不得不重新思考,怎样提升鬼儿张那边的效率?
用华家的人?
不。华家的人虽然也提交过不少有效情报,但是他们的算计太多……
让他们参与太深,或许会在右视成员没在意的什么角落里,埋下灾难的种子。
江听雪回来汇报进展时,看出了沈风的苦恼。
“擅长打听情报,在社会上混得开,但是心机不算深的,你还认识一个呀!”她说。
“谁?”沈风问。
“荀东杰。”江听雪说。
沈风完全没想到,江听雪会提到荀东杰。
“狗货东?怎么会想到他?”
“为什么不会想到他?他这个人爱混,心机不深,你不是知道吗?”
“呃……我还真没关心过他是什么性格。我初中时他在我们学校里收了几个小弟,每天放学,他的小弟就会把性格软的同学强行拽到附近的台球厅里索要保护费,我听说后追着他揍了几回。后来升入高中,没再听说他去收保护费,我就没再找过他。”
听到沈风这样说,江听雪笑得花枝乱颤:
“荀东杰在我面前讲起的你,就和神出鬼没的神秘大佬一样,手下小弟无数,只在必要的时候出面……”
沈风看向鹤鸣阁外,审视自己目前的状态……
“这样讲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江听雪说:
“其实,荀东杰只是个不擅长学习,又不知道自己能干些什么的人。他想赚钱,因为家里很穷,祖孙三代人都窝在当年他爷爷单位分配的老房子里……他羡慕别人手里有PSP;羡慕别人有价格四位数的篮球鞋穿;羡慕别人能带着喜欢的女孩子去游乐园;羡慕别人能把吃到一半的麦当劳随手一丢毫不心疼。”
她继续讲述,姿态像个合格的医生:
“荀东杰选择混社会而不是去打工,是因为放不下自己的尊严,他入学第一年开始,所有科目考试分数加起来就没到过100分,努力了也没用。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得到过别人的赞美……在荀东杰看来,只要混得好了,就不会再有人瞧不起他!这样的人,其实很容易满足,至少现在是这样。”
沈风从江听雪的讲述之中抓住了几个关键词:穷,迷茫,自卑,强烈的自尊心。
“荀东杰现在在哪儿?去他家堵他好像不大好。”他问。
江听雪捏起一块糕点放在嘴里,细细回忆:
“我记得在我死前,他还在道上混着,现在应该没有改邪归正。”
“这才几个月呀,改邪归正怕是很难。”沈风笑着说。
“走吧,去他常去的台球厅看看。”江听雪说。
“走。”
沈风拿出师长令牌,带着江听雪来到迷林外。
他们打开通往羡江南城废铁厂外那条河流的门。
确认四下无人,沈风唤出无轨电车,让江听雪在导航上输入一个地址,交给了李世军。
没过一会儿,他们在一处暗巷里下了车。
江听雪先行走出暗巷,沈风在后面招招手,让李世军顺便去给莲子山上的手工灯笼店补个货,而后跟上了江听雪的脚步。
江听雪站在巷口,指向街对面的“天地八号台球厅”,对沈风说:
“去年夏天开始,荀东杰的据点就变更到了这家台球厅,开台球厅的是他的一个大哥,他时不时会带人来玩儿,也算是帮忙拉动营业额了。”
说着江听雪闭上眼,发动了一次倾听。
这一次,不再有可怕的饥饿感在空中蔓延……
“巧了,他这会儿在台球厅,不需要再费心去找了!”
二人走进台球室,前台坐着一个头顶剃了个心形的中年男人。
男人身形略胖,面容憔悴,黑眼圈很大,看样子没少熬夜。
听到有人进来,那老板抬头看了一眼,正要说话,看到江听雪,到了嘴边的话就咽了回去。
“是小江啊!有小半年没来了吧?”他笑着问。
“是啊,王哥,最近生意不错吧!”江听雪熟稔地说起客套话。
“哎呀,就那样吧……这位是?”王哥看向沈风。
“也是荀东杰的朋友,去外地呆了几年,这才回来。”江听雪说。
“哦哦哦……狗货东那个王八蛋还跟我说你死了,这个臭嘴……他在3号台,你们直接进去吧!”王哥说。
“好咧,谢谢王哥!”
江听雪跟王哥道过谢,拉着沈风往里走。
“你跟这里的老板都混熟了?”沈风问。
“都说了,这里是据点。”江听雪笑着回答。
沈风被江听雪拉着穿过一张张球台,转到里间屋子。
他们一眼就看到了这次要找的人,偌大的屋子里,只有三个人围着一张球台。
正对着门口的,是两个把头发染得五颜六色的男生,最多也不到十五岁的样子。
其中一个正在给自己的球杆上巧粉,一眼看到江听雪,嘬起嘴吹了口哨:
“杰哥,有美女!”
荀东杰正背对着门口,趴在桌子上,手里的球杆对准白球比比划划。
听到自己的小弟这么说,他带着满脸的期待回过头,看到江听雪后瞳孔大震,呆愣当场!
他的两个小弟还在笑,挤眉弄眼:
“大哥这是真的心动了,看着人家美女都说不出话来!”
荀东杰脸色惨白起来,嘴巴哆哆嗦嗦:
“你……你是人是鬼?”
江听雪说:
“你觉得我是人,那我就是人,你觉得我是鬼,那我就是鬼。”
荀东杰浑身一哆嗦:
“你、你别吓我!姐姐,咱们有话好说!我摸着良心跟你说,你活着的时候,咱们做的那些代写作业的生意,我是吃了些回扣,但也没吃太多!”
沈风嘀咕:
“江听雪你还代写作业?听上去业务开展挺广泛啊!你怎么想的?”
“不然呢?干别的耽误学习啊,我在饭馆打工已经很浪费时间了。”江听雪低声回应。
荀东杰捂着自己的心口,说:
“本来我给你拉了一批新的客户,去你兼职的地方找不到你,客户又催得急,我只好去了你家……你爸亲口说的,你死了!我去你学校打听,也都说你死了!”
荀东杰都快哭出来了:
“我不信啊姐姐,你爸那个红光满脸的样子也太他妈的开心了吧!谁家孩子死了当爹的那么开心啊我操,这不是该挨大巴掌的吗?我又去敲门,他把你的死亡证明拍在了我的身上!真真儿的死亡证明啊!那、那你现在是怎么回事啊?”
荀东杰身后的两个小弟也懵了,愣了好一会儿才说:
“杰、杰哥,这个就是你说的车祸死掉的那个?那、那旁边这个是谁?为什么大冷天的穿着短袖啊,不会也是鬼吧!”
荀东杰恐惧地从江听雪身上移开视线,这才看到了旁边的沈风。
他吓了一跳:
“沈风?!你怎么来了?你们——”
沈风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这是我的存在感最弱的一次,进来半天了,才有人注意到我。”
荀东杰拿手指指沈风的脸,又小心地看向江听雪,瞳孔震动:
“你爸让我去找沈风,他说你的后事是沈风办的……所以,你爸是在给我讲地狱笑话!你其实是跟着沈风私奔了?哎,不是我说,哪有你爸那么办事的?一本正经地把死亡证明拍在我身上,妈的,吓死老子了!”
江听雪转头问沈风:
“死亡证明是你给办的吧?怎么会在我爸手里?”
沈风摊开手:
“销户总得用你的户口本吧,我还户口本的时候你爸把死亡证明要走了,说是可能有用。那东西我拿着也没意义,反正骨灰在我手里了。”
荀东杰已经变了脸色,他大骂一声:
“操!你们俩还当场给我演上了是吧?真当我没脾气啊!”
江听雪也变了脸色:
“荀东杰,你忘记自己胳膊上缝的六针是怎么来的了?”
荀东杰警惕地上下打量江听雪,道:
“你今天穿的裙子啊,那你身上藏不了那么多暗器……”
“兄弟们,动手!”
话音刚落,荀东杰只觉得眼前一花,嘴巴已经亲在了台球桌上……
沈风按着他的脑袋,让他分毫挣扎不得!
荀东杰的两个小弟哇哇乱叫着朝江听雪扑过去!
砰!砰!
台球桌接连震动两次,正在与台球桌深情长吻的荀东杰瞪大眼睛,瞥见两颗花花绿绿的脑袋先后拍在自己旁边,动手的正是江听雪!
沈风的语气很温和:
“你要是觉得我们两个在演也可以,我们这次来为的不是找事,而是找你做一笔生意……走吧,吃个饭慢慢聊,我请客。同意的话吱一声。”
“唔——”荀东杰给出回应。
沈风扯着荀东杰的衣领,拎小鸡一样把人拎起来,荀东杰脸上尴尬一阵,看见正在球桌上苦苦挣扎的两个小弟,一股豪气直冲云霄:
“江听雪,你放了我的小弟,有什么事冲我来!”
江听雪放开他的两个小弟,两个小弟胡乱擦着亲吻了台球桌的嘴,十分感动:
“杰哥……”
荀东杰看了小弟一眼,痛苦,但大义!
沈风勾着荀东杰的肩膀,强行打断了他的表演,看似亲昵地把人带出台球厅。
路过前台,江听雪还不忘笑着跟老板打招呼:
“王哥,我们先走啦!”
“对面商场四楼有一家新开的火锅店,听老板要求挺高,备菜比较严谨。”出门后,江听雪说。
“那就他家吧,现在不是饭点,清静些。”沈风说。
简单的对话,把荀东杰听傻了:
“还真去吃饭啊!”
“你也可以选择吃拳头,最终决策权在你。”沈风说。
荀东杰神色一凛,战战兢兢又故作镇定:
“火锅就火锅,你说的啊,你请客!”
……
一个小时后,火锅店包间里。
荀东杰从火锅里夹起一筷子羔羊肉,蘸着碗里的酱料狼吞虎咽。
一桌子的肉和海鲜,近八成进了荀东杰的肚子。
荀东杰灌下一杯酸梅汤,倒在椅子靠背上,抱着自己鼓起的肚子,心满意足。
他像一条脱了水的鱼,张大嘴巴望着天花板。
“吃美了?”沈风问。
“可惜,你不让我喝酒,不然就更美了。”荀东杰说。
“谈正事,脑子不能不清醒。”沈风说。
“你要说什么正事?”
“我可以提供给你一份高薪工作,短期的,前提是你要签一份合约。”
“你应该是去上大学了吧?一个穷学生,去哪儿给我搞什么高薪工作?该不会是骗我把腰子卖了吧!都要入冬了,你还穿着短袖,混得不行啊!”荀东杰警觉起来。
沈风心中很无奈。
江听雪在一旁笑着接话:
“荀东杰,你这一天天抽烟喝酒烫头熬大夜的,肾能健康到哪里去?”
荀东杰被激怒了,他拍拍自己的胸口:
“谁说的?我的肾很好!那你说,你们那个高薪工作到底是什么?”
沈风说:
“协助一些人,去寻找一些东西,不需要你帮忙找,你只需要替他们打打下手,做你擅长的事情就好。”
“你、你到底接触了些什么人?不会是违法犯罪的吧!”荀东杰再次警觉起来。
沈风从空间袋取出没存到银行卡里的现金,一摞用捆钞带绑好的百元大钞摆在桌子上,把荀东杰看得眼睛都直了!
“哟,你去学了变魔术?这个我门儿清,底下都是纸,就外面这两张是真的,对吧?”
荀东杰探出上半身,拿了一沓钱过去,满脸得意地看了沈风一眼,翻书一样把手里的大钞翻过去……而后,笑意僵死在他的脸上。
沈风没管这些,他从当铺里取出纸笔,因为担心吓到荀东杰,他选择自己书写契约。
荀东杰把手里的大钞翻了一遍,换个边,又翻了一遍……
他拿手指一张张去撮,瞪大了眼睛:
“真的,真的,都是真的……”
他又清点了三遍手里的钞票数量:
“一万块!一沓一万块,你手边那是……一、二、三……六沓,六万块!”
沈风把写好的契约推给荀东杰,道:
“时间不会太长,你要是没别的意见,就签了它。”
荀东杰拿起契约,阅读上面的文字:
“典当契约?工作最长……三个月,每个月1号结算工资,两万块?工作有可能提前结束,结束后得让我把这段记忆忘掉?我还得保密,食宿全包,每天跟客户在一起,不能乱跑?”
荀东杰茫然地抬起头,问:
“这到底是什么工作?”
“你就当自己是个管家吧。他们去海里,你就跟着去吃鱼,他们去山里,你就跟着去爬山。需要装备就去买,留好发票,我给你报销。”沈风说。
“管家?电视剧里那种?那挺牛啊,管着不少人呢吧!你这个之后可以当成我的工作经验吗?”荀东杰问。
沈风和江听雪对视一眼,从对方脸上看到了相似的无奈。
“你得忘掉,不能泄密。”沈风说。
“哦,对……不违法吧?你这个合同也不对劲……”
荀东杰说到一半,发现沈风把那些钱收了回去,当即慌了!
“行行行我签!能不能预支半个月工资?”荀东杰问。
“签了就可以预支。”沈风把毛笔递了过去。
荀东杰抓起毛笔,歪歪扭扭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