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诚花了整个夏天与大半个秋天将自己的治下主要城市巡视了一番,才回到总督府所在地撒马儿干,他也只是走马观花地视察。各地官员对自己命令的执行情况,令他还稍感满意,除了衰败的情景和蒙古驻军层出不穷的草菅人命事件之外。
唯一的好处是,经过四个月,身后那一百名护卫“看”上去真正是护卫了。
再一次来到撒马儿干城,城内的情景令他大吃一惊。城外的各交通要道,形色匆匆的各色人等正急忙赶着往城内进发,他们操着不同语言,炫耀着自己的财富,相互交谈着往城内进发。
王敬诚带着人在城外迎接赵诚。
“公子一路辛苦了!”王敬诚与刘翼两人面带喜色地问候道。
“瞧你这气色,很不错啊。”赵诚笑着道。
“公子难道没发现,撒马儿干城内的人气与你走时不太一样吗?”王敬诚道。他被赵诚任命为税政官,在赵诚离开期间,他基本上全权处理总督府内的大小事务。
“哦?这些商人模样的人难道都是来参加拍卖商会的?”赵诚道,“商人们的消息都很灵通啊。”
“属下私自做主,将您的方略利用蒙古军的驿站传向四方,最远的到达别矢八里,那些畏兀儿的王公们都派出了自己的商队前来竞标!”王敬诚道,“商人们唯利是图,此言不虚也!只是一些地方因为蒙古军正在四处攻打,而阻止了一部分商人的到来。饶是如此,还有一些商人绕道前来。”
“当然,只要能赚钱,管他天涯海角或者战火连天呢!”赵诚笑着道,“咱们也不能标价太高,得让他们觉得有利可图才行,羊得养肥了才能宰,但我现在觉得,羊肥了也不能宰,还得等着母羊产羊羔。”
“公子所言极是,他们只要愿意结队来此行商,无论他们将远方的物产贩运至此,还是将本地的特产贩往外国,咱们就有机会收税。”王敬诚道,
“你和你手下的书吏,已经拿出详细的方略了吗?”赵诚问道。
“遵照公子的意思,目前已经制出方略,将包括东方中原的丝绢在内共一百七十八种货品列为专营范围,全是输入品,均售价不菲,其中丝娟及瓷器等十八种大宗货物的专营权单独拍卖,每一种可由两家或两家以上获得,其它如铜器、锡器等混合拍卖,来自天竺的珍珠、胡椒,蒙古的皮货也依此办理!”王敬诚禀报道。
“对,大宗货品其利巨大,比如丝娟等物,河中府不仅是出售地,也是中转至南方天竺,西方报达以及北方诸国,那些有钱人或有权势之人,均以身穿丝物为荣。我料想,此种货品的专营权恐怕人人都想得到,我们可以将专营权的拍卖价抬高,而且可以适当增加标的的所有者,这样让他们既不会被我们的要价吓倒,也让他们在以后也有竞争。”赵诚想了想道,“总之,我们要有经济头脑。”
赵诚进了城内,他看得出来,耶律绵思哥工作很卖力,在战争中被摧毁的大部分民居都被修缮一新,因为这位耶律氏是少数知道赵诚后手买卖的人,在赵诚的暗许下,耶律绵思哥早就将一些民居纳入自己的名下,其间的手段也不是那么光明正大,希望将来能挣上一大笔钱,那些已经开张的商铺,有相当一部分就是他名下的财产。他当然也不会忘掉赵诚这位上司,城内保存最完好的一座大宅院,就顺理成章地成了赵诚官邸。
“黑,真是黑啊!”赵诚心中骂道,他不知道在骂耶律绵思哥,还是骂自己,无论他同不同意,他是侵略者中的一员。
至于少数有主的临街房子,都已经被改造成商铺、食店、客栈,撒马儿干人又操起了自己刚放下不久的生意。
人类是一种奇怪的动物,有了希望,就有生活的动力,给了他一点希望的曙光,人们就有选择地忘记过去,只要你给他一个生存的空间,哪怕曾经有过多么大的惨痛经历。那些大量涌入的商人及他们的随从,让这些商铺如雨后春笋般出现,而这些外来商人准备开设商铺之时,突然发现,已无自己的容身之地,因为临街的房子大多掌握在官府的手中。
而官府又宣称,为了便于管理,只允许商人们不管大小,只能在划定的集市区内出售货物。
赵诚很是得意,他在想着金灿灿的金币,他还在想如何做假帐。骑着高大的赤兔马惬意地走在街道之上,他打量着那些远道而来的外地商人,因为那是他的大金主,而那些商人们也在打量着他。
终于有人认出了他,在撒马儿干,一个少年汉人毫无拘束地骑着高头大马,还有那么多护卫护卫在侧,就只能是传说中的河中府的最高行政长官了。
“总督大人,能遇见您,我真是太幸运了,小的来自虎思斡耳朵,专门经营丝绢生意,您的家仆耶律文山是我最要好的朋友,请问总督大人能否让小的有拜访您官邸的机会……”某人消息真是灵通,打着关系牌。
“总督小老爷,在下来自报达,早就听说您的善心比得上天空中的日月,您的智慧可以跟史上所有最贤明的人加起来相比,我最近获得一件宝刀,削金如泥,我总觉得只有您这样地位的人,才能配得上……”某人一边拍马屁,一边试图贿赂。
“总督大人,小的来自别矢八里,曾有幸听到您美妙的歌声,那是我这辈子听到的最美妙的声音,我家老爷特意嘱咐我若是见着您,一定要送上我们畏兀儿最上等的葡萄美酒……”来自别矢八里的商人赞美道,估计是某个畏兀儿王公家的仆人。
……
“诸位的厚爱,在下感激不尽。我河中府刚经历过战火,我汗不忍此地破败如斯,百姓受苦心中也颇感不悦,故而命我治理,并允许我将相关货物经营权拍卖,以获得战后重建之费。各位远道而来,那就是对我汗权威的尊重。做为河中府的最高达鲁花赤,经大汗的认可,将赋予诸位个人财产和人身的安全,稍后几天我将公布拍卖大会的诸多细节问题,各位都是有实力的商人,我将一视同仁,秉公而断,价高者得之!”赵诚一抱拳,冲着汹涌而来的商人们发表着演说。
摆脱掉商人们的围堵,赵诚来到自己的官邸,这是一座庄园面前。撒马儿干城占地面积庞大,城内原有的许多富人及官员的住宅,都是庄园式的,每幢房子无论其规模大小,前面都有种满鲜花的庭院,而市内水渠网的四通八达为发展园艺提供了方便条件。里面大多既有堡垒式的住宅,又有池沼、花园或果园,甚至还有从城外引入水源的人工喷泉。
这里曾经是一个奢华的城市。
刘翼正在指挥着新聘的仆人们搬运各种珍贵礼品,这是那些外地商人们送的。
“这么看,我也算是贪官了?”赵诚自嘲道。
“大概是吧!”刘翼无奈地回答道,“这些商人们真是无孔不入,自从公子您出巡之后,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人来拜会,这些礼物都是商人们留下的,本来我还推让不收。奈何这些商贾扔下就跑。我昨天还抓住一个冒充仆役来打听消息的。”
“呵呵,这么看来,我还是小瞧了这些商人们,他们想发财的胆量超过对战祸和沙漠的畏惧。”赵诚大笑道,“看来我们得提高参加拍卖大会的门槛费。”
赵诚前脚刚回来,还未来得及打量一下自己这个庄园,撒马儿干城的达鲁花赤耶律绵思哥就后脚到达了。
“大人辛苦、辛苦!”绵思哥一见面就不停地作揖,“河中府能有大人这么一位勤政爱民的上官,真是荣幸之至啊。”
赵诚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耶律大人也辛苦了,我出巡几个月,撒马儿干城就大变样了,要我说今年治下的考评,耶律大人应是最优等!”
“多谢大人美誉!”绵思哥被夸得很不好意思,“这全是大人治理有方和亲历亲为,属下哪敢偷懒?大人对这栋房子可还满意?”
“满意,当然满意,你办事,我放心!”赵诚笑着道。
“大人满意就好,属下也就放心了。”绵思哥从怀中掏出一份名册道,“这是撒马儿干城内拟定集市区的房产名册,上面除了大汗及术赤等皇子们名下的房产之外,遵照您的意思,还有大断事官矢吉忽都忽等诸位重臣名下的房产。这个名册是副本,我想还是大人亲自交给大汗为妥!”
“耶律大人身为撒马儿城的父母官,应该亲自出马交给大汗才是嘛,这可是大功劳一件,很有面子,何必经过我呢?”赵诚故意质疑道。
“大人说笑了,我怎敢乱了本份呢,您才是我的顶头上司!”绵思哥宣誓道,“能成为您的下属,是我的荣幸!”
“耶律大人有心了!”赵诚赞许道。
正所谓花花轿子众人抬,赵诚想出这么个挣钱的点子,要想顺利实现自己预期目标,那就得让所有人利益均沾。否则,他就是有三头六臂,也无法办到。在赵诚的计划中,就是将所有有权势的人一网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