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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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

“现在的鬼宿最强不是我吗?”桃萌说完,垂眸看向桃木剑,他心里想,老友,佑我,“不是我在你身后,是我要照看你们。哪怕大白天下,哪怕粉身碎骨。”

“还有我!鬼宿最差的——谢渊!”谢渊从云头滚下来,像摊烂泥一样摔倒在地,缓缓伸出一只手横在空中,做出抓取的动作,“有没有人借我件武器。缺心眼,说的就是你,把你的烂剑给我。”

方有缺愣了一下,身体像是竹子一样挺拔且僵硬。

“你是存心看我笑话。”谢渊吐了口泥出来,尝试用手撑起上半个身子,他的手臂抖了一下,再次摔倒,脸埋进泥里,他立刻炸毛怒道,“你是要看我死在北邙山是吧?”

方有缺犹豫着把钝剑掷出去。

谢渊抓住剑,在握剑的那一刻仿佛获得了力量,力量在他身体里贯穿,他一下子站起来,抬头,吹起散在脸上的碎发,脸色苍白,眼睛却熠熠生辉,“方有缺,你还不算无可救药,本世子饶你不死。事毕,再找你算账。”

桃萌看向逍遥郡君,“你是受人蛊惑。就算蛾眉月活过来又怎么样?你想要他怎么做?和你们站在一起,对抗道盟?他那样软弱的性子,真的能做到吗?他做不到的。你心里明白。”

逍遥郡君冷冷道:“你又不是他,你怎么不知道他不会为我们这些妖站出来?你把世间的理看得如此轻飘飘。是因为你是人——被人世所接受的人!”

“活着——对于你们来说是那样容易,那样理所应当。可我们精怪要拼了命才能活。凡人视吾等为草芥。我们小心翼翼不犯错。凡人视为小错之事放在我们身上就是弥天大错。看看蛾眉月的下场。他这一生从没有错过,可还是被道盟,被他一心想要护住的温朔所献祭。”

“他活着,就好像我们所有人都活着。他是最能明白天道对我们不公的人了。恰巧他又有那样的能力扫除这世间所有的不公和罪孽。只要他回来了,天下精怪便能同呼出一口气。我们会所向披靡。”

“你——”桃萌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已经疯魔了。”温朔压了压按在桃萌肩膀上的手,与桃萌身体交错,吼出来:“谢渊,先救小师妹!”

“得令!”谢渊抖剑,仰起头,“我们世家子弟哪有不会用剑的?择日不如撞日,让你们领略一下金陵谢氏的剑法。”

谢渊攻向傀儡童子。

傀儡童子向后略微浮动身体,他柔若无骨的手指在空中波浪起伏,犹如弹奏古琴。

曹云横剑劈出,“嗙”一声,和谢渊的剑击在一起。

“渊师弟受伤了。他看起来血要流干了。”桃萌给温朔描述战况,“我得去帮他。”

桃萌看到有个鬼兵的腰间系着个铜铃铛,他冲向那个鬼兵跑去,一剑刺出,剑从鬼兵的眉心穿出。他伸手往鬼兵腰上一抓,把铃铛抓下来,快速缠在剑柄上。

鬼兵的魂魄很快飞散成一块块,像萤火虫一样飞起来,被一阵风卷到天上。

月出薄云,月华轻胧胧一照,那些魂片就又聚拢成人形。

杀不死吗?

不好办啊。

桃萌每动一下,铃铛就响一次,他放出嗓音道:“师兄,我在铃铛的地方。听得到吗,是这个声音。你小心!”

桃萌左右脚交替落地,呈之字形劈开一条道,向曹云掠去。那一声声铃铛响中,温朔也辨明了方向。

三个人,三柄剑,从左右上三个方向包抄曹云。

谢渊的剑最先接上曹云的剑,他吼一声:“小师妹,醒啊!”

然后,是桃萌的剑触上曹云的剑,他也学着谢渊喊:“小师妹,醒啊!”小师妹左手格挡谢渊,反手击挡桃萌。

第三招,两柄剑尊相击,擦出火花,双方同时往后退,在地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三个人收着力,气势上就弱了,没有一个人真能压过曹云的攻势,更不可能斩断曹云和傀儡童子之间的傀儡线。曹云是北邙山春夜里最快最利最耀眼的一柄剑。

不时有鬼兵上前偷袭。这些来自幽冥的战士们战力并不强,三个人的剑随便一砍,就能让他们碎成一片片光,被山间的风卷向苍穹。但没一会儿,他们又会重新凝结。他们并非血肉之躯,而是不死之兵。

谢渊脸色惨白,拔剑插进山土里,时不时停下来喘气观战,他说:“别浪费精力杀鬼。鬼门关闭了。这些鬼阴魂不散的!”

温朔的剑顿了一下。

桃萌心里噔了一下。

鬼门?十七年前,司马将军没有被桃花印所杀。十七年后,鬼兵杀不尽。都是因为他没有信守承诺,守护鬼门之阵?

鬼宿四人“内斗”之时,司马将军端坐在披着马铠的白骨马上,时不时用马刺击打马臀,绕着战场转圈,兴致很高地观战。

待到四个人都气喘吁吁,暂时停战立在不同方位歇息,司马将军高声笑道:“温二,我要是你,不需要同门动手,自己就刎颈自尽了。全天下的人现在都知道,你是乱|伦之子。你还亲手杀了你父亲。你能死皮赖脸活着,倒是很让我吃惊。”

桃萌看到温朔的身子摇了摇,仿佛要坠,他想伸出手扶住他,可他突然想起来道盟星官们的谶言诅咒。

灭天道者,你所行之处,子杀父……人伦灭。

桃萌觉得那种自己是瘟疫的感觉又像潮水一样涌来,将他淹没,他缩回了手,不敢去扶温朔。仿佛轻轻一碰,温朔就碎了。

好在从他们身后伸出一只手,撑住温朔,谢渊把剑戳向司马将军,“你跟我闭嘴!你信不信,如果我们能选择,你猜,我们惜不惜得做那些浑人的孩子!我们是谁的孩子不重要!朔朔就是朔朔,他不是谁的儿子,他是他自己。如果非要说他是谁的谁。那他是我谢渊的师兄!老子就喜欢他这一点!”

司马将军津津有味地看着谢渊,“小鬼,你很有意思啊。死了,和这个浑身桃花香的小郎君还有公主殿下来服侍我吧。”

“草!你真他妈的有病。桃子,干他啊!”谢渊吼出来,“还藏着掖着干什么,出绝招啊!”

桃萌的剑抖了一下,抬起手臂,又垂下。

谢渊的手就从后面招呼过来,打了一下桃萌的后脑勺。

谢渊说:“我算是服了你了。你真能把人急死!”

司马将军拉动辔头,白骨马人立而嘶鸣,“温二,自己把心挖出来。香喷喷的小郎君肯定要死了。但吾可以饶了这个多嘴多舌的谢家小狗。”

司马将军利落下马,向外张开双臂,喊一声:“来人,披甲!”

司马将军的话音刚落,四个小兵就将黑甲披在他身上,他本就穿着轻便的鳞甲,但接下来,他原本裸露在外面的脖子、头、手腕这些地方也同样被厚厚的玄铁甲绑缚。每一个小兵都用尽全身的气力抽着连接甲片的绳索,将司马将军彻底变成毫无破绽的铁甲武士。

温朔向后退,退到谢渊和桃萌中间,压低声音问:“司马将军真的杀不死吗?”

谢渊恶狠狠瞥一眼桃萌,“不试试就退却了,我们恐怕没机会知道了。反正,以寻常的法子肯定杀不死这群鬼魂。”

温朔沉默了一会儿,独自走向曹云。

“师兄——”桃萌心里涌来很不好的预感。

曹云旋转手腕,舞出一个完美的半圆。温朔抬起手,做出迎击的动作,却在两剑相击的一刻,袖子一甩,剑尊就插入地上,三尺青锋颤抖着,将粼粼月光像碎银子一样折射出来。

噗一声——

曹云划出一道凌厉的剑光,割开温朔的胸膛,血喷洒出来,扑上曹云麻木的脸。

温朔启口说了什么。

曹云的黯然无光的眸子闪了闪。

桃萌和谢渊同时向温朔跑过去。

可已经来不及了。

温朔自己挖出了桃元,他猛然转身,对着司马将军吼:“来啊!复活蛾眉月!我也想知道,你能不能办到!”

温朔将血淋淋还在弹跳的桃元举在半空。

他的样子——

就像多年前,温望举着儿子的心脏哄蛾眉月吃下去。

桃萌绊了一跤,向下扑倒。

谢渊怒吼:“疯了!疯了!桃子,都怪你!你明明知道蛾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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