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月澈浑噩昏沉间,听到不远处响起对话的声音,语调鄙夷。
“这些丙级一天天的心思都没放到正路上,偷丹药……”
“前段时间传的那个,装外派甲级弟子骗左凌师兄的也是她吧?”
她勉力睁开眼睛,脑袋一阵阵地胀痛。
那天雷携万钧之力猛烈劈来的心悸感觉,似乎还残存在神魂中。
而繁多纷杂的记忆片段的涌入冲击,更让她尚处虚弱的精神困顿萎靡。
手腕上有镣铐沉沉地压着肌肤,一动便听到锁链作响声。
她体内的灵力非常滞涩,这镣铐似乎有限制灵力的功能。
感知能力同样受限了,但是她可以察觉到自己跌坐着的区域隐约有法阵气息。
法阵纹路逐渐亮起,流转开灵力,正处于将要开启的阶段。
阵纹周围有未清理彻底的干涸血迹,还有杂乱层叠的抓痕。
“她这个罪行是需要惩戒法阵的哪个档位来着……”一个人嘟囔着,音色粗糙,“这个啊,换成旁边那个档位好了,进度快点。”
“那个档位时间缩短了,强度可高了不少,这丙级受得住吗?”另一个人说。
“怕什么,死不了人的。”先前说话的人道,“早看这种认不清自己身份的丙级不爽了,净会做白日梦。”
“也不想想那位天骄是何等的人物,是她能肖想的吗?左凌师兄能多看她一眼我就倒立练剑。”
这位声音粗糙的弟子冷哼一声接着道:“就该好好让她吃点教训,长长记性。”
祝月澈稍显模糊的视野终于能聚焦了,她扫视着眼前的景象。
离她一丈左右的位置有两个男修,似乎在操作她身下的这个法阵。
房间不大,没有窗户,天光照不进来,只有四周镶嵌着的发光灵物在提供照明。
左凌……
他们话语中提到的这个名字,结合和脑海中多出的记忆,她捏了捏额角,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这里是绝剑宗的罚禁室。
她没能渡过雷劫,神魂在另一个世界的女修身上重生了。
这个所谓的“重生”,似乎并不是单纯的意外,不过探究这个不是当务之急,暂且不论。
此具身体的原主人也叫祝月澈,是绝剑宗的一名低阶弟子。
这个世界的门派里,弟子大多是分为甲乙丙三个等级,她是最低阶的丙级弟子,除修炼之外还要负责宗门杂事。
绝剑宗掌门的首徒左凌,是甲级弟子,是天纵之才,原主本来与他不会有交际,但是却阴差阳错地有了接触,开启了一段虐恋。
前段时间他们第一次相遇,原主便被误会,让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弟子招致了很多非议。
原主心神受创,又紧接着被派了许多重活致使身体疲乏,最终在遭人陷害偷了宗门丹药后,于罚禁室内高烧不起,悄无声息地逝去了。
祝月澈得到的原本故事中,原主确实有发过烧,但没严重到死掉。
这里不知出了什么差错,剧情并没有按照那个原定命运的那样发展。
从原剧情来看,原主出了罚禁室后,厌恶她欺骗却又忍不住有些动心的左凌又来纠缠不清,二人的绯闻爆发。
原主因此遭受各方刁难,丢失了她准备许久,原本可以改变命运一飞冲天的宗门演武的资格。
陷入泥沼惶惶不安的她只得拼命抓住左凌这根救命稻草。
然而这似乎让她滑向了更深的深渊。
她差点被不怀好意的追求者侵犯,左凌却愤怒地指责她水性杨花,和别的男人纠缠不清。
她被左凌搞大了肚子,左凌则受人挑拨,信了她这是和其他男人私通弄出的野种,任她百般辩解也不相信。
原本住在左凌院子里的原主被左凌丢回丙级住所,随后更有无数落井下石的人来讥讽欺凌她。
她被人设计,遭受殴打还大着肚子罚跪于雨中,最后昏迷流产。
这时左凌终于发现真相,心疼后悔地把原主接回院子。
当然,这并不是终点,后续又是无数的狗血误会,什么囚禁小黑屋,花式的怀孕流产,和恶毒女配牵扯不清让原主取心头血……
还有把原主独自丢下害她险些被众魔修侮辱,结果反过来说她不懂保护自己,让魔修撕坏了衣服被看了身子,真是不知廉耻,等等等等。
可以说,爱是他掐腰红眼时讲得用力的,忙是半点帮不上的,不是原主被折磨透后他姗姗来迟,就是他甚至还要给原主雪上加霜。
不管左凌如何让原主遭遇磨难,故事只强调他让原主下不来床的雄风多使人折服,就算原主是哭着被他强迫的,也会在第二日面对痕迹时脸红心跳。
最后左凌从魔门手中救出原主,原主已经被折磨得身体彻底废了。
再也用不了剑的她,早已忘记了当初追求剑道的志气,她面对终于来临的求婚,喜极而泣,从此洗手作羹汤,安心做贤妻,美美地给他生了好几个孩子。
这结局似乎想传递出一种美满和谐的感觉。
祝月澈面无表情。
这分明是个恐怖故事的结局吧!
若是未来真要按这种剧情发展,左凌,不能说是众人眼里让麻雀变凤凰的金枝,那简直就是她修炼路途上的心腹大患啊。
若是要作为故事的主角,左凌确实相貌出众,但长得好看有什么用,人面兽心!
祝月澈的目光移到那操纵法阵的两个刑律堂修士身上。
不过左凌的事情还不是目前最要紧的,马上要面临的惩戒才是她需要应对的第一道难题。
宗门刑罚严厉,原主那时受了这一遭简直是丢了半条命了。
以她目前这还不如原剧情的状态,真要吃下这一番刑罚怕是不好恢复。
眼眸微动,祝月澈尝试开口道:“升元丹不是我偷的,我知道真凶是谁,可否请二位……”
话未说完,那个声音粗糙的男修便打断了她,蔑笑道:“来这的多少丙级都喊自己冤枉,我见的多了,你省省力气吧。”
果然不行。
作为宗门最底层的丙级弟子不受重视,听他们方才的言论可知他们对丙级更是有偏见,甚至对她本人也有恶意。
阵法纹路的光芒逐渐明亮起来,祝月澈感到体内仅存的灵力在震颤,肺腑间传来隐隐的刺痛感。
惩戒法阵马上就要正式运转了。
是该解析法阵,暗地进行对抗规避来保全自身,还是再翻出更有效的话术来说服这两位刑律堂弟子。
祝月澈神思飞转。
身上的疼痛开始加剧了。
就在这时,罚禁室的大门处忽然响起了猛烈的撞击声。
“什么人?!”两位修士一惊,警惕地转身面向门口,眼中微微有丝悚然。
从这动静来看,来者修为远高于他们。
大门坚持不到半息便连同其上的禁制一并爆裂开,一道人影在扬尘中飞速闪入。
刑律堂修士戒备紧张地按住佩剑,却在看清这位闯入者面容时震惊地失声道:“左凌师兄?”
来者一身玄色劲装,其上隐约可见流转着灵息与华光的暗纹,是相当昂贵的法衣。
他身形挺拔高大,面容英气俊朗,似寒山雪石所刻。
然而这冷峻风格的眉眼中,此时却透着些惶急慌乱。
他看都没看那两个弟子一眼,直冲向祝月澈的位置。
祝月澈也认出了那张脸,正是掌门首徒左凌。
心腹大患说来就来,祝月澈讶然警惕之余,又有些困惑。
他不是在和原主闹矛盾吗,预知剧情里他也没有来过这里,怎么……
左凌人未近身,灵力先至。
强横的灵力瞬息撞入法阵,绞上她腕间的镣铐。
坚硬的、暗嵌着复杂禁制的镣铐霎时崩裂开,她身体为之一轻,经脉中的灵力流转顺畅起来。
那法阵被这凶烈的攻击破坏了个彻底,阵纹闪烁几下便黯淡下来,出现碎痕。
此时,那位掌门首徒也踏入了惩戒法阵区域内,离她相当近。
祝月澈虚靡的神魂蓦然有了感应。
她双目一睁,凝神看向他。
他俯身半跪在祝月澈身前,低声急道:“主……”
才说出一个字,他便被祝月澈按住了手,用眼神制止住后话。
两个刑律堂弟子还愣怔在原地,被这完全不应该发生的场景震得脑袋发懵,面面相觑。
什么情况,左凌师兄为什么突然闯进这里?
而且还……
他们看着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