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都退下，孤与徐侯有话说。长喜，你在门外候着，不得让人靠近十步之内。”
送走了皇帝，袁州如是吩咐道。
“是，殿下。”
东宫诸人依次退下，老太监贴心地关上了大殿的门。
最后门缝合上时，他清楚地看见太子一把抱住徐侯，惊得眼皮子一跳，赶忙将门关严实了，站在门口死死盯着来往的人，不让一只蚊子飞进去。
老太监在心里尖叫：殿下啊殿下！您可一定要把持住啊！把持不住也千万不要弄出太大声响，老奴第一回干这种事，就怕没经验，遮掩不全啊！阿弥陀佛哟！
“殿下，你还好——”
“小耀。”
袁州紧紧抱住徐耀，抱住失而复得的珍宝。
“你……叫我什么？”
徐耀抬起的手僵住，忘了推开他。
“小没良心的，这么快就忘了你大明湖畔的舅舅了？当然，现在我不是你舅舅了，我只是袁州。”
袁州松开他，笑眯眯地刮了一下徐耀的鼻子，语气亲昵，一如既往。
一如，上个世界。
“怎么哭了？是太惊喜了，还是吓到你了？”
袁州不说，徐耀都没发现自己掉眼泪了。
徐耀一把抓住他，“你是……怎么可能？你怎么会来？你怎么回事？你不骗我？”
徐耀也说不清自己是惊喜还是惊吓，但他知道自己很高兴。
喜悦像海啸一样席卷了他，让他语无伦次，让他不安地抓住了袁州，就像抓住救命稻草那样。
袁州没有回答这些问题，而是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脖子，“这是什么……疼吗？”
徐耀这下真的惊讶了。
“你看得到？”
“嗯。”
袁州把声音压得很低，“一个黑色的项圈……上次你窒息是不是它搞的鬼，因为那个渣男说的话？是不是那句没有人爱的话？这次还是这句吗？还是……和活着有关的话？”
话说到这里，不必再多问什么了。
“舅舅……舅舅！真的是你！真的是你！我还以为……”
徐耀惊喜得无以复加，抱住袁州，紧紧地抱住他。
很快袁州就感觉到脖子被湿热的液体打湿了，但徐耀没有哭出声。
袁州捧起徐耀的脸，看他咬紧牙齿不发出声音，鼻子和眼睛却哭红了，嘴唇和身体都在发抖。
——徐耀极力想忍住不哭，但是没能忍住。
袁州心疼极了。
“乖，没事了，没事了，舅舅在呢。”
袁州亲了亲他的额头，又把他抱进怀里拍抚。
虽然他穿着太子的衣服，换了一个身份，徐耀感受到上一世独属于这个男人的温柔和宠爱，哭了一阵，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他推开袁州，胡乱擦掉眼泪，不好意思地对他笑说：“没忍住，我太高兴了。”
徐耀从来不是矫情的人，更信奉“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让别人哭我不会掉一滴眼泪”，刚才情绪太汹涌，他的大脑CPU都被烧坏了，第一个就被冲垮了泪腺，搞得他现在非常不自在。
要让袁州认为他本人就是上个世界的“娘炮”，也太丢脸了。
徐耀当刚才掉眼泪的人和自己没关系，拉住袁州捧着脸给自己擦眼泪的手，坐到床榻边，又问了一次：“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变成太子的？还有，你怎么知道这个，还有那句诅咒？”
徐耀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在诅咒没有被触发的情况下，他自己都感受不到黑色项圈的存在，但袁州却看得到，还能精准地说出【活着】这个关键词，显然不简单。
“原来是诅咒。”
看他不好意思，袁州也没揪着他刚才哭湿了自己脖子的事情不放，低声把自己的情况说了。
“……你消失之后，我看到了一些文字，很多字都在那瞬间碎开了，但是有几个名字是最后碎开的。”
那些名字依次碎开。
先是【狗腿子一号-王春旦】，【狗腿子二号-刘忙】，【狗腿子……】【路人班长】，【班主任-孙慧人】，【教导主任】，【费子翔】。
之后是【徐盛】【袁老爷子】【袁老太太】
再就是【徐发】【袁梦】【徐华】【任查】
最后是【徐耀】。
“我没有看到自己的名字，看到你的名字亮起来，我抓住它，就到了另一个文字世界。”
这次，他通读了全文，也看到了那行冒着黑气充满恶意的字：【你活着有什么用！】
袁州没把这句话说全，怕激活诅咒。
“虽然我不知道上个世界原本的文字是怎样书写你的命运的，也不清楚是什么样的力量把你拖进泥淖，但我猜，你被拉进这个文字黑洞里，需要逆转书写的命运，才能获得自由，对不对？”
徐耀听得震撼不已。
“舅舅，你逻辑满分，真是智商爆表，智慧超人，聪明绝顶——”
“停。”
袁州好笑地敲了一下他的头，“我还不想英年早秃，也不是很想听你那么喊我。”
“哈哈哈！”
徐耀大笑起来。
他忍不住抱住袁州，撒娇地蹭了蹭他的肩膀，“舅舅，我真高兴。”
袁州也忍不住笑起来，“不让叫还叫，故意的，是不是？”
“那一换一，你也不许叫我小耀了。听着就像我黑粉叫我徐小妖，老妖精，我的真爱粉都叫我耀耀，我喜欢听。”
“耀耀……”
袁州重复了一下这个称呼，点头。
“嗯，成交。”
徐耀笑起来，主动喊了一声：“袁州。”
“耀耀。”
袁州回应了他。
两人相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徐耀把自己的情况也说了一下。
他原本是个明星，诅咒就是他的黑粉搞出来的，他需要打破诅咒才能离开。
上个世界的诅咒就是：【没有人爱你！】
而最终让他刷满100%打破诅咒进度的，是……
徐耀仰头看袁州，袁州也看他，两人都想起了当时袁州向他表白的事。
只是，彼此的心境与当时截然不同。
“舅——，咳，我当时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所以，没有回答你。”
徐耀退出他的怀抱，坐在凳子上，看着他问道：“袁州，你现在还想听我的回答吗？”
袁州的笑容变得有些勉强，逐渐苦涩。
他深深地看着徐耀，半晌，低声道：“我可以收回吗？”
袁州很肯定自己的感情，他对需要产生的好感，爱意，于他而言就是真实的。
但在徐耀眼中呢？
他是什么样的存在？
纸片人？NPC？工具人？
自己的情感在他看来，又是否当真？
如果没有当真，他不是很想听到否定的回答。
如果当真了，他无法确定自己能陪他走多久，能不能去往下一个文字黑洞，又或者，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觉醒的意识就消散了。
这对徐耀来说，何其残忍。
“收回什么？收回你说喜欢我的话，还是收回你的喜欢？”
徐耀脸上的笑容消失，磨了磨牙，他又笑起来。
站起来，一把抓住袁州的领子，他把尊贵的太子拉到自己的面前，低头对他说：“袁州，你不敢了？”
袁州没有受这个激将法，揉了揉徐耀的头，试图转移话题：“当务之急，我们还是先商量一下你打破诅咒的事情吧。你打算怎么入手？”
徐耀也不听他转移话题，对他笑了一下，笑的有些恶劣。
“半年。”
徐耀说。
“什么？”
袁州不明其意。
“书里的徐耀死在半年后，我必须在这之前打破诅咒。输了，我或许会死在这儿，或许会忘了我自己是谁，或许会变成书里的徐耀那样苟活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也就是说，我们在这个世界的时间，最多也就是半年。”
徐耀松开了他的领子，直起身，居高临下道：“你是要浪费时间在“我是谁”，“有没有未来”，“你爱不爱我”这种无聊的问题上？还是抓紧时间把想做的事情多做几遍？比如——”
徐耀突然低头，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和他眼睛对着眼睛，扬了扬嘴角，继续：“这样。”
袁州：“……”
有一瞬间，袁州忘了呼吸。
但很快，涌入呼吸道的空气，让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耀耀，你……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袁州抓紧名为理智的缰绳，拉扯想扑向徐耀，咬住他喉咙的野兽。
徐耀啧了一声，“真实的我已经二十七岁了，舅舅。”
说着，他摸了摸袁州的脸，“热的。”
又摸了摸袁州脖子上搏动的动脉，“真的。”
最后按在了袁州的胸腔，心脏的位置，“跳的很厉害，撞到我的手心了，舅舅。”
徐耀对他笑，说：“舅舅，我刚才亲你的时候，你有感觉吗？我倒是感觉不赖，你的嘴唇软的，有点凉……就算是做梦又怎么样？这些感觉不是假的。”
徐耀把声音压得更低，也更靠近了他一点，呼吸都打在袁州变化不定的呼吸上。
徐耀说：“袁州，你怕了。其实我也怕，怕我舍不得你，怕你拦我回去的路……这些都是不确定，没发生或者不可能发生的事。但我很确定，我喜欢你喜欢我，被你爱着我特别高兴。袁州……你喜欢我这件事让我上瘾了，不把你吸过瘾，我一定一定会后悔。袁州，是你让我上瘾的，你要负责。”
“……徐耀。”
袁州清醒地感觉到那根名为理智的缰绳断开了。
徐耀还在火上浇油，“哎呀，太子殿下，您的心跳好厉害，快撞疼我的手了。需要我帮您传太医吗？”
袁州笑起来，是袁总那样玩世不恭的笑容。
“徐侯，叫什么太医。孤这病，只有你能治。”
袁州吻住了他，抛却所有顾虑。
徐耀被他扯着手，跌坐在他身上，仰着头承受他的吻，忍不住笑起来。
“舅舅呜袁州……”
“耀耀，我喜欢你。”
“我知道。”
徐耀抬手抱住他的脖子，回吻了他。
两人都很激动，吻的很——惨烈。
“嘶。”
不知道第几次牙齿磕到牙齿，终于在牙齿刮到舌头，光荣负伤的时候，难分难舍的两人吃痛地分开了。
徐耀捂着嘴抱怨：“舅舅，你技术好烂。”
“第一次，多多包涵。我看看。”
袁州去看他的伤，拉下手，先看到他红肿湿润的嘴唇，忍不住笑起来，又亲了他一口。
徐耀也看到他嘴唇上破的口子了，也笑着亲了他一口，“第一次和第二次，便宜你了。”
袁州低笑起来，“好吧，让我忘记一秒你的职业。我信了。”
徐耀朝天翻一个白眼，“不委屈您，我要是在别人身上试错，早就上头条了。丢不起这个人。”
“哈哈！”
想起他比自己还烂，不，准确地说是“没有”的接吻技术，袁州信了，开怀大笑。
“男人。”
徐耀不大高兴他得意的嘴脸，但不可否认有一种甜蜜在滋生。
他拍了拍袁州，让他去拿药收拾一下唇枪舌战的战场，自己从他身上站起来，倒水喝。
袁州走了两步，想起一件事，回头道：“对了，老和尚和皇帝说你是我的贵人，要把你娶回家才能镇宅。耀耀，你要不要做我的太子妃？”
“噗——”
徐耀一口茶喷出来。
这比绝对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