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宫中。
袁梦浓妆掩盖苍白脸色,但眼神仓皇无措,跪在太后面前,哭的脸上脂粉一道一道的,丑陋不堪。
太后看了一眼,别过头,都不想再看第二眼。
“太后娘娘……阿娘,你救救我吧,阿娘。”
袁梦膝行上前,抓着太后的裙摆哀求。
这声“阿娘”让太后想起和自己撒娇的大儿子。
“儿子不叫母后,就叫阿娘。在儿子心里,您才不是天下人的母亲,是儿子一个人的母亲。阿娘,阿娘~”
想起他来,太后眼睛湿了,心也软了。
“你糊涂啊!”
太后恨铁不成钢。
那奶嬷嬷留了个心眼,进宫办事前就留了人,如果自己没有按时出来就让去寻袁梦救命。
袁梦知道收买的事情败露,急忙入宫求助太后。
事已至此,在太后面前袁梦自然不敢隐瞒,把自己儿子被换了,亲儿子敲鼓告御状,还有自己做的事都交代了。
太后倒没觉得袁梦对亲儿子起杀心有什么不对,她对自己那害死长兄的皇帝亲儿子心里也恨的狠呢,她只是觉得袁梦做事太蠢了。
“你早该告诉哀家。若哀家知道,便替你处置周全了,何至于此!”
袁梦闻言,心中大定。
她委屈哭泣,“阿娘,我,我没脸告诉您啊。”
“女儿养了二十年贱婢之子,尽心尽力将他培养成名满京城的华公子,饱读诗书,更得状元之才。可我亲生的孩子,却叫那贱婢丢去了乱葬岗,卖去当奴才,与狗儿同吃同睡,更,更做那等脏活,浑身恶臭,比乞丐都不如。
女儿心如刀割,如何能不疼他?
可是,可是女儿不甘心啊。
二十年母子之情付之流水,二十年倾力养育全便宜了仇人,如此便罢了……阿娘您是知道的,华儿显露天资,与太子哥哥一样的聪明,在女儿心中,他不止是我的孩子,更如太子哥哥的转世一般,女儿恨不能将最好的给他。
如今,如今……
阿娘,女儿如梦初醒,心都碎了。
太子哥哥回不来了,太子哥哥真的不在了……呜,为何要叫我梦醒,我好恨,阿娘,我好恨啊。
阿娘,女儿是糊涂,只想着那所谓的亲儿子死了,这事便可当没发生过,这梦就不会醒,太子哥哥的魂儿还在华儿身上,这才,这才……
呜,阿娘,女儿心好痛……
若是太子哥哥还在,就好了,他待我那么好,那么好。我本该嫁他为妻,为太子哥哥生儿育女,而不是那商贾,百富侯怎配与太子哥哥相比!
太子哥哥,我好想你,呜呜……
阿娘,我好想太子哥哥,若是他能回来,莫说杀子,便是女儿自己去死,女儿也心甘情愿啊,呜呜……”
袁梦太知道如何让太后心软了。
果然,听她说起“太子哥哥”,太后也忍不住哭起来。
“我可怜的孩子。”
她摸着袁梦的头,想到自己的大儿子,也是心如刀绞,竟也恨上了徐耀。
“华儿是太子哥哥转世”这个念头,袁梦自从徐华展露天资的时候,就开始给太后灌输了。
太后虽然觉得袁梦的儿子不配,但看那孩子的时候偶尔也恍惚,心想着我儿投胎之后定也是这般人物。
在徐华考取状元的时候,更是想过,或许,他真是我儿转世也说不定。
如今,梦碎了。
太后也觉得碎了这梦的人该死极了。
正当她哀痛不已的时候,太监总管来宣读皇帝旨意了。
皇帝下了三道圣旨,一道给徐发,一道给徐耀,都是当庭宣读的,最后一道圣旨给袁梦,没送去百富侯府,特意送来太后宫里。
皇帝已经知道袁梦入宫求见太后的事,等不及她出宫,偏要当着太后的面宣读旨意,也恶心恶心太后。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一代百富侯功在社稷,朕许嫁白氏女,特赐国姓,加封郡主,然白梦郡主德行不堪,谋害亲子,买凶乱法,欺君骗爵,辜负皇恩,罪不可恕。然,念其为一代百富侯诞下亲孙,生育有功,又有其子仁孝哀求,免其死罪。今,收回国姓,收回郡主封号,除皇家玉蝶,除其诰命,贬为庶民。特赐白氏女入徐氏家庙,忏悔赎罪,终身不得出。钦此。”
太监总管宣读完,笑着说:“白姑娘,接旨吧。”
这一声“白姑娘”让她恨毒了这个老太监。
袁梦用哭泣掩盖眼中的恶毒,爬向太后道:“阿娘救我,呜呜,陛下怎能如此待我。我本要为太子哥哥守身一世,他强逼我嫁给商人之子,如今,如今竟连让我与太子哥哥在同一个族谱上都不肯了……呜呜,阿娘,他不能这么对我,阿娘……”
听她又拿“太子哥哥”说话,太监总管被恶心坏了,心里也道不好。
果然,太后怒道:“欺人太甚!皇帝是想气死哀家吗?”
“太后……”
“皇祖母,您言重了。”
太子从殿外大步入内,“来人,把这庶民拖下去!”
“是,殿下。”
“你敢!哀家不许!住手,住手!你们反了不成!”
“阿娘救我,阿娘!狗奴才放开我!阿娘!阿娘救我!太子哥哥救我,太子哥哥,阿娘——”
不顾太后怒斥,袁梦哀求,太监总管亲自动手,把袁梦给拖下去了。
太后还想追,被太子拦了下来。
“混账东西,你竟敢这样对你的祖母!你父皇就是这样教你不孝哀家的吗!”
太后恨声道。
太子嗤笑了声,“皇祖母,您的脑子是和我那皇伯父一道死了不成?”
“混账!你,你竟敢辱没你伯父!”
太后被戳了心窝子,气得要扇他巴掌,被太子一把抓住甩开了手。
“皇祖母,请恕孙儿直言,侮辱皇伯父的不是我,一直是您。”
太子冷笑道。
“你说什么?你什么意思?”
一听到大儿子的事,太后就没了理智,也顾不得计较太子的不孝,追问道。
“皇祖母,有句话孙儿憋了二十年,今天不吐不快。
——我要是我那皇伯父,死了二十年要是听到一个四十岁的老女人一口一个“太子哥哥”地叫自己,死了还要给一个小了十五岁的黄毛丫头拉出来演痴情不改的戏码,肯定恶心的吃不下饭!
他要是真的在天有灵,知道自己死了二十年,还有人踩着他的牌位,讨他娘的欢心,要什么给什么,说什么信什么,怕是也要从坟里爬出来,问一问他的好娘亲是不是脑子坏了!”
太子毫不留情地鄙夷道。
“你胡说!胡说!”
太后表情扭曲,显然太子这话她已经往心里去了。
“皇祖母,孙儿知道你眼里向来看不见父皇的委屈,也看不见父皇的儿子,我这个孙子在你眼里啊,连袁梦啊不,白梦的儿子都不如。
只是,您不当我是您孙子,孙儿心里还是当您是孙儿的亲祖母,实在不忍心您被一个女人玩弄。
皇祖母,您不会真的以为白梦是真的爱您的好儿子爱到疯魔了吧?
这鬼话也就您信了。
她嘴里的太子哥哥死的时候,她都没十岁呢,懂什么情爱?
情窦初开,十岁她开个屁的情窦啊!
倒是这皇宫的富贵,她身上的好衣服,身边听话的太监宫女,您屁股下坐的皇后宝座,不用十岁,三四岁长了眼睛都能看到!
您又说要把她嫁给你的好儿子,好留她在身边一辈子,她怎么会能不生野心?
您不知道吧,我的好伯父死了,她可没少给我爹献殷勤,要不是我父皇看不上她,您以为她会对皇伯父至死不渝吗?
再说了,她要为我皇伯父守寡,她配吗?
你问问我皇伯父,记得她是什么东西吗?
更可恶的是,她用一句“太子哥哥”把您哄的鬼迷心窍就算了,竟然还把她生的儿子伪造成“太子哥哥的转世”,哄的您忘了自己的亲孙子是谁!
那个徐华他要真是白梦郡主肚子里爬出来的就算了,但他是吗?
还是您觉得,我皇伯父转世投胎会从一个贱婢肚子里爬出来?
那孤倒是要到皇伯父牌位前好好问一问,我的好伯父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投胎进不到富贵之家,倒是投身在贱婢身上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皇儿,皇儿,阿娘对不起你,我的儿啊!”
太后跌坐在座位上,掩面痛哭起来。
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太子暗暗松了一口气。
“皇祖母,孙儿言尽于此,您好好想想吧。”
太子告退。
他等不及回东宫去看“梦中人”了。
这话不多会儿就传进了皇帝耳朵里。
“太子当真这般说?”
“皇爷,老奴听得真真的,一字不差。”
太监总管担心太子被太后责难,没急着走,在殿外听的真真切切,也一五一十地禀报给了皇帝。
“哈哈哈,我儿说的好啊,好啊!”
皇帝畅快大笑。
这话,他早就想对太后说了。
那个矫揉造作的女人,她凭什么!
一句“太子哥哥”就把他这个亲儿子比下去了,皇帝恨太后,更恶心这个女人!
现在,可算有人撕了她的皮,给自己出这口恶气了!
皇帝顿时对给自己出气的太子,充满了父爱柔情。
同时,他心里对太子针对百富侯的猜疑也尽数散去了。
皇帝恶心袁梦,太子难道就不恶心徐华吗?
想到太后对袁梦儿子,“太子哥哥转世”的徐华的种种疼爱,迁怒自己儿子,对太子的种种不待见,皇帝推己及人,对不受皇祖母喜欢的太子也心疼起来,更是对徐华心生厌恶。
皇帝收了笑,阴沉道:“去翰林院的口谕,传去了吗?”
太监总管也忙收了笑,道:“奴才问了,已经传到了,徐华——不,该称尤大人了。尤大人已接了口谕,离开翰林,丁忧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