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NOIP是你自己要参加的，早饭也是你自己给我带的，明明什么都是你先找我，怎么我就跟他有过节了？”
“你爸是控制狂吗？这也要管？”
“他要干嘛？开除我，给我个处分，还是让我参加不了竞赛？”
看着林星漪不像是开玩笑的表情，陈序目瞪口呆地问道。
林星漪叹了口气，趴到了桌子上。
她把脸转向陈序的方向，头发飘散在额角，被挤成一团的脸看上去有一种充满胶原蛋白的弹性，而她的眼神里，却隐隐透露着几分被压抑后的愤怒。
“我也不知道。”
“不过放心，我会搞定他的。”
“我本来不想跟你说，但是想想又觉得，万一他真的干什么的话，你如果一点都不知情，那就太不公平了。”
“所以......”
“他跟你说啥了？”
陈序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问道。
“没说什么，就今天早上我出门之前，他就在那跟我说要好好学习，不要整体想七想八啥啥的。”
“我猜肯定是有人跟他说了我们昨天一起回来的事情，所以他故意来敲打敲打我。”
“按照他的性格，他既然找了我，应该也会找你才对。”
“嗯.....还好你成绩好，他应该不会太为难你的。”
“真离谱......”
陈序啧啧两声，没再说话。
早读后的课间仍旧是闹哄哄的，两人就这么沉默了半分钟，林星漪才突然从课桌上抬起头，开口说道：
“陈序，我不是故意的。”
“如果影响你了，真的很抱歉。”
“我还是不要参加NOIP了，我本来也不是这块料，还容易拖你后腿。”
“万一我爸真的干点什么，你想做的事情也做不了了。”
“你好好努力吧，加油！”
说到最后一句时，林星漪的脸上突然绽开一个笑容。
并不是勉强的苦笑，而是如释重负一般的轻松。
她大概是把自己说服了。
不管自己真实的意愿是什么，但总归，她是跟自己和解了。
好家伙，这样的心理状态，以后不出问题就有鬼了。
按陈序对心理学的浅薄了解，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压抑了，而是在长久压抑之后，意识里都已经形成了保护机制，甚至骗过了自己，让自己以为这就是自己想要的东西。
如果非要找个例子的话，这玩意儿跟斯德哥尔摩症候群的原理差不多。
长久下去，搞不好都会精神分裂。
怪不得自己重生前跟她接触的时候，或多或少都觉得她的表现有一种隐隐约约的“表演痕迹”，搞半天根源在这？
面具戴太久了，哪怕连皮带肉撕下来，多少都还残留着几片碎屑啊.....
也是可怜。
看着林星漪那张还没有真正遭受过风霜摧残的年轻的脸，陈序突然有了一种感同身受的感觉。
从某种意义上讲，她的经历跟自己也差不多......
想到这里，陈序笑了起来。
“难怪你没朋友呢。”
“摊上这么个爹，你要是有朋友就怪了。”
“是啊。”
林星漪轻轻回答。
她伸手拿起桌上的笔，打开笔盖又合上。
她没有看向陈序，而是盯着桌面上的英语课本，像是在思考，但其实上面也就几句“how are you”而已。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想参加NOIP？单纯觉得好玩？”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我不想转学，我不想去桂中。”
......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陈序挠了挠额头，他这才想起来，前世的林星漪确实是在高三第一学期就转学到了市里的桂中的。
不过，高三阶段操作转学难度比较大，学籍要转过去必须要经过多方审批，这不是短时间内能搞定的事情，所以她其实直到高三上学期都还在班里，自己对她的转学没什么太深的印象。
话说回来，有这么个校长老爹，林星漪理论上不可能不想摆脱。
那么，她说的“不想转学”，真正说的应该是“不想靠校长推荐保送”，“不想被操控人生”。
“合理！”
陈序点点头，开口道：
“如果你真想跟他刚一刚的话，其实也不是不行。”
“当然啦，你想靠NOIP拿奖去打破你爸给你设定好的人生规划，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你没有基础，从零开始学时间也不够----只有两个月，你就算是不世出的天才也不可能学到一等奖的水平。”
“但是，如果你想试一试的话......我没问题。”
“你没问题？”
林星漪腾地坐直，难以置信地问道：
“你不怕我爸？”
“我怕他会给我制造麻烦，但我也相信我能解决他制造的麻烦。”
陈序语气平淡，可在林星漪听起来，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大自信。
有麻烦。
但那又怎么样呢？
“那你支持我参加NOIP？”
“我不支持。”
陈序果断回答道：
“以你现在的状况，走校长推荐保送绝对是最优解，没有之一。”
“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他给你规划的路或许不那么对，但肯定没错。”
“如果按照这条路去走，你可以获得很多常人难以想象的东西，走到常人难以想象的高度。”
“而你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放弃所谓的‘自由’，跟更世俗的东西和解。”
“所以你愿意和解吗？”
“我不愿意。”
林星漪狠狠摇头。
“那不就结了？”
陈序摊摊手，继续说道：
“我不支持你参加NOIP，更不支持你拒绝你爸早就帮你铺好的路。”
“因为在很多人看来，那是错的。”
“但是，如果你觉得这件‘错事’你非做不可的话......那我可以给你一个保底的解法。”
“一个哪怕错了，也有机会把你接住，让你不至于摔得那么狠的解法。”
“顺着你爸的意思去办转学，然后，跟我一起参加NOIP。”
“如果你真的运气爆炸拿到了一等奖，这个局就解了。”
“如果没成功，那就转过去。”
“到那时候，你至少已经试过了，和解起来，也不会那么难了。”
“对吧？”
“对！”
林星漪欢欣雀跃，她从来没有想过，在自己看来几乎无解的问题，可以那么轻而易举地解决。
不，她在意的当然不是转学这件事情本身。
如果真的不想转学，她自然有办法可以逼自己父亲退让。
她在意的，是陈序所说的“和解”。
她要过去的，是自己心里那一关。
看着陈序平静的眼神，她恍惚间甚至有种错觉。
这双眼睛，似乎已经把自己完全看透了。
对这双眼睛的主人来说，自己可能就是个幼稚鬼吧？
林星漪不免有些难过，但心里又隐隐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当个幼稚鬼好像也不错？
嗯，不要太幼稚就好。
于是，她看着陈序，郑重其事地说道：
“组织上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你了！”
“我一百八十斤，你可要接好了！”
“......一百八十斤你个头.......”
陈序翻了个白眼，上下打量了林星漪一番。
而也就在他收回视线的瞬间，他的余光突然扫到了教室窗外的角落。
那里站着一个人。
卧槽。
林爹！
林一山，茶城高中的校长.....
何时来的？
陈序咳嗽一声转身看向自己的桌面，但紧接着，他的耳朵里便传来了林一山的声音。
“陈序。”
“谢染洁。”
“你们俩，跟我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