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濯蛾到底是流浪者公会的,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只是说话的声音还有些飘忽,喃喃道:“……你还是个夹心馅的?”
信息过载,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太过抽象,相比于恐惧,殷流云最先感到的居然是茫然。
那张脸好像能和他感同身受一般,难受地面部扭曲起来,像是真的活的东西一样。
殷流云登时打了个寒颤,呆滞的大脑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接话道:“这样吗?我以为是鸡翅包饭?或者包子什么的。”
正在尖叫的弹幕:
【?】
【……哥你在说什么抽象的话,脑子坏掉了吗?】
【妈耶,虽然知道这只是‘游戏’的bug,但是用全息游戏的方式展现出来真的很鬼畜邪门,殷子这可真是有综艺效果】
【太掉san了,这游戏非要做这么逼真吗?】
苏濯蛾反应过来,讶然地睁大了眼:“你是个异能者?”
他这回仔细打量了殷流云几l眼,神色里有些迟疑,嫌弃道:“你是异能者,怎么还这么窝囊?”
异能者的异能很大程度上对其本身的性格也会造成影响,一般而言越是奇怪的异能,异能者的性格也越古怪。
这小子的异能已经是他见识过的异能者中最怪的了,怎么性格却那么正常,跟外面刚来的新手似的。
殷流云:……
吃人就算了,这人怎么还埋汰食材呢?
他张了张嘴,然而他还没说什么,肩膀上的那张脸先他一步发出诡笑。
听不清是在说什么,反正不是正常的声音,似有若无的,让人生理性地冒冷汗。
过了片刻甚至隐隐约约透出了胡琴的乐声,很是哀怨凄惨。
苏濯蛾没发现随着这张脸的显现,他的指尖已经有些湿粘了。
他愣了一会硬是没理解这是在干什么,想了许久才道:“你这异能,是为了打架的时候有BGM吗?”
显得热闹点?
虽然情况紧急,但殷流云很想问一句,你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不觉得离谱吗?
谁家出场BGM用二胡啊?
这边正打着架呢那边放二泉映月是吧?
第三节车厢的情况确实要棘手许多,萧观南他们处理完之后,已经不知道过去多久了。
两人各自处理着自己的伤口,车厢里安静得要命,除了怪物的死尸,还有一具具零零碎碎的乘客尸体。
大概因为这节车厢吞噬的记忆本来就偏于沉重,气氛有些冷寂。
萧观南处理完自己的事情,就托着腮看低头记录什么的殷渊。
很奇怪,他们明明立场对立,居然出乎意料地配合默契。
这个人的性子又冷又硬,是和他最不对付的那一款,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萧观南感到自己不可抑制地被对方吸引着,明明在他记忆里他们只是刚刚见面,但现在他的眼睛完全
控制不住地往这人身上贴。
车厢让人压抑,但属于车厢的情绪下去之后,见到这个人的欣喜又会满溢上来。
他笑嘻嘻地活跃着气氛:“这些情绪都还蛮正常的,也就是喜怒哀乐那几l种,就第一节车厢最怪,到底是哪个人才的情绪能这么丰富啊?”
殷渊的性格自然不会搭理他,几l乎就是萧观南一个人的自问自答。
他说着话,殷渊并不回答,但只是这样他的内心就感到了一种平和,就好像他们并不是在游戏之中,这只是他们最寻常的一个午后。
阳光透过糊着血的玻璃照了进来,他们坐着的椅子几l乎浸在了尸体堆里,萧观南却有一种回到人间的餍足感。
他的大脑放空,说着说着居然有些困倦,话也说的迷迷糊糊:“……周三下午又要数学测验,我先提前去食堂占好位子,我们这次尝尝新出的那款泡芙呗……”
萧观南瞬间惊醒,蓦然瞪大了眼。
……天。
他刚刚都神志不清地和殷渊说了些什么?
这些话都是从哪来的啊!?
再说殷渊一个流浪者公会的成员,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吃甜品的人啊!
他有些尴尬地看向殷渊,对方似乎也没想到他会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看起来有些呆愣。
那个殷渊,居然也有语气迟疑的时候,微微皱眉道:“……你?”
萧观南面色不变,镇定地笑道:“没事,就是太困了,有些胡言乱语。”
他自然地岔开话题:“张臧他们应该等急了吧?我们一会回去?”
殷渊‘嗯’了一声,话题很顺利地转移。
萧观南又说了几l句什么,突然一阵心悸,他的心猛然坠了下去,然后就听到了一声极细微的碎裂的声响。
——像是什么道具失效的声音。
他来不及去想更多,一大团掩压在暗处已久的记忆裹挟着几l乎让他难以透气的沉重情绪奔涌而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l乎要以为自己快被这层层叠叠,密不透风的绝望压死。
他眼眶发热,嗓子里像吞了一团毛线,就要喘不上气了。
张兹昂,贺楼令,流浪者公会……乃至最初最初,一切的开始,像海浪一般席卷而来。
他感到茫然,下意识地喉间溢出一声短暂气声,像是在笑一样,唇角却没有勾起。
‘哈’
比笑意更先感受到的,是他眼眶的热意。
“殷渊”
他几l乎是抖着声音喃喃道。
他怎么都想不到,殷渊居然能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居然狠到这个地步。
他们两个人的人生都糟透了,千疮百孔,破破烂烂,拼拼凑凑竟然勉强还能得到一条平坦的路。
而这条路,殷渊给了他。
这个人把自己所有的美好的、值得回忆的、一想起来就会感到幸福的人生片段都给了他,然后自己去走剩下那条满目疮痍的路。
萧观南几l乎要把手心攥破。
他抬起头来,声音已经恢复了平稳。
“殷渊。”
他又平静地喊了一声,语气很淡很淡。
他的喉结动了动,轻声道:“……你真是个混蛋。”
殷渊猛然看了过来,他就那么呆愣在原地,许久许久才反应过来。
大概过去了十几l秒那么久,他慌然攥紧了一边的双刺,用力到青筋都凸起,之前手上的地方又迅速渗出血迹,逐渐洇透了上面当做绷带的碎布条。
他抿了抿唇,并未说什么,只是肌肉紧绷着,随时都可以战斗。
“真恶心。”萧观南语气刻意地戏谑不屑。
他僵硬地扯了扯唇角,好在距离远,殷渊看不出来他表情的勉强。
他低垂着眼睛,掩去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