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岁奴,要和可言守望相助……”
“告诉她,我和她娘,都在看着她呢……”
“索桂国师,不可办葬礼,不可对族人言实。我已用残存法力锁住金鳞冰泉的幽冥道入口。你速速将她投入金鳞冰泉中,不可再延误。”
交代完这几句话,玹姬的身影彻底化作虚空,消失不见。
周君北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他木然将两具鸟尸扛出洞外,放在地上,直接抱起索桂国师,跳下谷底,将她放入了金鳞冰泉之中。
此时,身后的山体发出轰隆隆的巨响,裂缝逐渐消失,所有山体恢复如初,再无痕迹。
然后,和筝教头一起,扛着两只大鸟,送回族中,交给了大供奉。
两人从大供奉的院子里出来时,天色已晚,但他们还是坚持回到了灵根谷中,继续修炼。
这一夜,守城的士兵,恍惚听见,大供奉的屋子里传来女人压抑的呜咽之声。
国师在灵根谷助族人修炼,暂时不回的消息,族人第二天就知道了。
……
周君北自回到灵根谷以后,眉心更加奇痒难耐,溃烂结痂的皮肉被他生生抓破,又流出鲜血来。
禾筝教头捏了捏他的根骨,心知,这个经历了生离死别的少年,再次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巧枫大将军也无意中发现,原本瘦骨如柴的君北,如今高大健硕,魁梧壮实。
这是个男子汉了。
三日后,周君北开始不吃不喝,闭门不出。
此后的每个夜晚,在夜深人静之时,灵根谷中都会传出狼嚎的声音。
这一日,他已经断水断食第四天。
他眉心不再发痒,却开始疼痛起来。
痛到头裂。
痛到他再也无法静心打坐,丹田中的幽谷之气再也无法运转整个周天,常常是刚开始就被强行打断。
山洞顶端用来取光的小孔,此刻溜进来几束强光。
外面,又是一个白昼。
他抬起头,迫使自己静下来,打开周身的气孔,吸收着阳光之中的日之精华。
渐渐地,眉心之间的疼痛不再困扰他,他终于入定了。
恍惚中,周君北飘在空中,还随手扯下一朵云,踏了上去。
站在云端,他感觉自己如仙人般飘逸潇洒。云朵带着他飞行,耳边带着呼呼的风声。
终于,在一个仙雾缭绕的院子里,他落了下来。
他左右看了看,有些摸不着头脑。
怎么会到这里来呢?
这里是什么地方呢?
他走到一扇门前,听见里面的怒骂声。
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他忍不住推门进去。
然而门没开,他却进来了。回头一看,门还好好地关着。
来不及疑惑,耳边传来了怒骂的声音。
一个雍容华贵,一身浅彩衣裙的少女,正在指着床上打坐的人高声骂着。
“你这个丑八怪,麒麟水是没的治的,你以后都会这么丑了。你根本就配不上七哥哥,还赖在这里做什么?”
床上的女子打坐着,一动不动。
“你以为你不说话,我就奈何不了你吗?你就是个下贱的半妖,而我是尊贵的凤凰公主。我只要从这里走出去,告诉我祖父,你羞辱于我,就算我姑母不杀你,七哥哥不杀你,我祖父也会一刀劈了你!一把火烧了你!”
仍然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彩衣女子每一拳都似打在棉上一般,更是气闷。若是如在族中与小姐妹吵架那般骂得痛快,还不至于如此生气。
她嘴里的话语越发恶毒:
“我听说,你娘也是个下贱胚子,勾引我姑父不成,被我祖父追杀,躲到了半妖之地,不得已出卖色相,勾引了那茹毛饮血的半妖国主,才生下你这么个贱种,是真的吗?”
而她不论说什么,都像是在对着石头说的。毫无应答。
她终于气急败坏,从头上拔下一个簪子,恶狠狠说道:
“我让你不说话!”说着,就用力朝着床上之人的肩膀扎去!
“不!”周君北冲上去,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拦住她。虽然打坐之人面目全非你,他却在进来之时已经认出,这就是他的少主,岁奴。
来不及悲伤,却见这女人已经冲上去刺伤了少主。
周君北想攻击这个女人,却穿过了她的身体,无法落到实处。
他终于知道,自己不是在梦中,而是元神出窍,来到了九重天之上。
此刻,他牙呲欲裂地看着少主的肩膀上插着一根簪子,鲜血顺着肩膀流下来。打湿了衣衫。
彩衣女子犹觉得不过瘾,一把将簪子拔出,又狠狠地插入岁奴的另一个肩膀。
“不!你这个毒妇!”周君北要发狂了,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此刻他毫无办法,气冲牛斗。
就在这时,雕塑一般,仿佛没有任何痛感的岁奴,醒来了。
她已经在云梦泽的花园中,找到了一些化瘀的草药,将眼睛周围的脓血化出,眼睛可以睁开。
褐色烧毁的脸,配上一双洞察一切的明亮双眸,刚一睁开,就把彩衣女子吓了个踉跄。
岁奴看了她一眼,转头看向周君北的方向。
“少……少主……你能看见我?”周君北一喜,赶紧冲过来,跪到床前。
岁奴淡淡笑着:
“我打坐时,见你又在走火入魔的边际徘徊,我便亲自为你护法,希望可以助你度过这道关卡。没想到,你悟性这么高,竟然循着气息,找到这里来了。”
周君北终于明白,为何自己的眉心不再痛痒了。竟是少主感应到了自己的危难,不顾自身的安危,为自己护法。
岁奴伸出手,抚在周君北的额头眉心处。
“你知道,为何你始终无突破,没能开的了天眼吗?”
周君北摇摇头。
“君北,开根泉时,悲愤可化灵根之水;破妖藤时,机缘可抵万千法器;而开天眼时,却必须是气归丹田而不出,八风不动我为山。”
周君北喃喃重复着:“八风不动,我为山……”
岁奴缓缓说道:
“就比如,她辱我骂我,咒我恨我,伤我甚至想杀我,我都不为所动。她的言行无法让我愤怒,我自八风吹不动,她就不能击溃我的防线,将我打败。”
“疯子,你在跟谁说话?”彩衣女子看见岁奴低头对着虚空说话,像个痴傻之人一般,没来由地有些害怕。
周君北却忽然开悟了。
是啊,愤怒主宰了我的全部,我满心都是仇恨,怎么会再有所进益呢?
岁奴没理会聒噪的女人,继续鼓励道:
“你不是想扇她一巴掌为我出气吗?
那么你何不坐下,静下心,跳出圈外,以旁观者的心态,再试一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