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夜明湖畔的摘星子

京都,万香殿。

当今圣上严彻正高踞雕刻精美的床榻之上,年逾半百的他头发花白,神色憔悴,对陶青和的突然来访十分不兴。

待几位衣不蔽体的妃子收拾衣衫出了门,陶青和才正过面来,对严彻低眉顺眼,上前交付给严彻一卷锦书,正是广阳府加急的密令。

刚刚侍卫传令,严彻也知道了密令中大概是何地的事,只是还不知道内容如何。

“这么着急赶来,广阳府到底出了什么事?”

看了眼手中锦书,严彻向陶青和问道,看样子竟然是连看都不想看了。

“奉命去捕捉昔年张家漏网之鱼的巡武卫,折在了广阳府。”

闻言,严彻眉头顿时一皱,胸中杀意冰冷。

“巡武卫中人武道不凡,这些年来少有失手,皆是陶爱卿你细选来的,怎么这么容易就栽在别处?许是有人刻意阻挠?”

陶青和正色道:“微臣已沟通当地江湖门派,同时也加派人手严看广阳府周边,监察可疑之人,以求弥补巡武卫之不力,还望圣上息怒。”

揉了揉太阳穴,严彻缓缓道:“这些年巡武卫也确实鞠躬尽瘁,这次的事就罢了,切莫再犯。”

“谢主隆恩!”陶青和五体投地。

严彻想到了什么,面上带有了几分狂热之色,言语间都有些不稳,忙说道:

“只是延寿灵丹炼制绝不能出差池!不知现在如何了?”

“回禀圣上,一切顺利。”

陶青和面向地面的脸上,神色诡秘。

京城灯火通明,盖住了在黑暗处膨胀的野心。

......

东弥州,广阳府。

是夜,星斗满天。

离府都不远的夜明湖中,远远可望见湖畔轻舟上,一人身着青袍,头顶木簪,面前一盏油灯,正捧卷而读。

正是江辰,白天看倦了地图,现在正在读史。

青山镇那里已经完事,与张凤分别,被塞了几千两银票后,几人就各奔东西。

玉髓很有效,握着它,灵气入体修为增进,觉都不用睡。

江辰想见识一番民俗风光,买了艘轻舟就直往府都而来了,如今,就停泊在这湖畔。

隐隐可看见灯火通明的府都。

夜寒风冷,这夜明湖除了江辰无人在了,但也防不住例外。

远方林渚处水光粼粼,拐来了一艘数丈之高的华美游船,顶层的栏杆旁,一个仆从模样的人发现了江辰舟上的灯火,回身禀告:

“世子您看,这都夜半了,竟还有人在这水上停留。”

身穿华服的刘章本是来缓解烦闷的心情的,听得此言顿时来了兴趣,站起身来倚靠栏杆,果然看见了因为离得太远而显得昏黄的一点灯火。

“秋夜已深,湖中清冷寂寥,此人却一反常人系舟湖上,定有不凡之处,速速命舵首靠过去,我要一瞻其容。”

江辰早已发现那高大的官船,就生了警惕,还以为是自己做的事发了,这满船都是官府派来的人。

但等官船稍微近了,看见上面多是便衣的仆役,顶层上还站着个丰神俊朗,气度不凡的青年,就将心放下了。

许是哪个闲来无聊,来问我为何大半夜不睡觉在湖上划水的。

江辰暗道。

不多时,官船就到了近处,雕栏华灯,好不气派,上面仆役合力降下梯子,够到了江辰的船头。

“敢问先生名讳?”

“本无俗名,只有个道号,名摘星子。”

“知晓了,这位道长,我家世子请你到船上一叙。”

一个老杂役向江辰说道。

世子?

江辰回道:“这船上之人,难不成是淮王膝下,刘世子乎?”

“正是,世子有请,这位先生还不快上来?”

老杂役笑应道。

摇摇头,合上了手中书卷,看书被打扰,令他没了登船的兴趣。

接着,说了一句令老仆面容僵硬的话:“若是刘世子有心,自可来舟上同我一叙,至于其他,我本修道之人,只守道立身,恕难从命。”

此言一出,空气充满了寂静,只有秋蝉的几声飘散。

“好一个恕难从命!”刘章霍然站起,神色欣然,道:“原本以为舟上只是寻常人物,现在看来,大有不凡,值得一探。”

不多时,刘章拖着衣摆,下到了江辰的舟上。

船窗隐秘处闪着寒芒,预防着突发事件的发生。

来者是客,江辰做了一礼,便道:“深夜出游,恐怕不是因为有什么雅兴,世子又到了贫道这小舟之上,不知是何意啊?”

“道长竟如此年轻。”刘章到了舟上近看才发现这点,江辰竟是比自己还要年轻几岁,更生的一副好皮囊,却身形沉稳,气质超然,令人不敢小觑。

“世子为何事而来啊?难不成是专来湖上吹风的?”

江辰手捧书卷问道,方才正看至好处就被打搅,所以说的话也不是很平了。

“额,这倒不是。”江辰略带调讽的话语反而打开了话头,刘章道:

“我父曾教导,访贤寻友乃人生一大事......”

“但却没教导世子阁下,如何访贤寻友。”

江辰直接打断了刘章的开场白,道:“贫道正挑灯夜读,世子就如浪袭来,让人看不下去,实在令贫道狼狈。”

刘章面色一红,连忙道:“道长很爱看这些典籍的话,我书房中虽然不多,但也有藏书万册,皆可赠予道长,不知道长可谅解我这扫了道长雅兴的过失?”

听到藏书万册,江辰就有些眼疼了。

但念到这家伙心诚,就原谅了他,念头一转,想起了这世子老爹的事,问起了八卦:

“贫道久居山中不问世事,最近游历至广阳府中,听闻令尊数年前到访京都,至今未归,实不应当啊。”

江辰索性问到底:“贫道听闻种种坊间传闻,淮王素来体恤百姓,受尽拥戴,只因上书劝诫圣上就被治罪,一气之下就去了京都,要当面洗冤。

自那以后,已有五年没有音讯了,按京中所说,淮王是被接引住在宫中,流连忘返直到如今。

而从那以后,世子阁下一改从前,变得好贤纳士,体恤下属,未承淮王之名,已得淮王之实。

只是令尊淮王......贫道想起当今圣上的脾性,此事怕是另有蹊跷?”

刘章面容闻言都有了略微的扭曲,声音中似乎压抑着什么:

“此事...实在不便在此陈明。”

“那贫道随世子回府,再徐徐道来如何?”

“这...在府中怕是也不大方便。”

“看来虽然人尽皆知,但世子还是有些难以启齿。”

江辰声中突然带了份笑意,道:“回去再说也不迟,还请世子带路。”

世人皆知淮王因为意图谋反而被问罪,只是对待帝王行为各自都十分默契,毕竟当今圣上无恶不作,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明说。

“并非我不想说,还望道长谅解。”

“无妨...”

江辰这样回答使刘章松了口气,示意江辰跟上梯子,他来转身带路,回身之际,一句话语飘入耳中。

“无妨,贫道也早有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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