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我的马没了!

熊吼渗人,一下在林间炸响。

凌定厚、赵江和向登峰都是头皮一阵过电的麻酥。

都是多年的打围人,凌定厚和赵江反应极快。

“这小子吹吹狍子哨,怎么还真把黑瞎子唤来了!”凌定厚想着,手上动作却不慢。

他把侵刀往地上一撇,一把抓住插在雪里的枪,就瞄准上方。

赵江也是脚步“刷”得在雪上一侧,“啪”得端枪上脸。

不怪狗没示警,小花是生狗,大青龙也不认黑瞎子,瞅凌定厚家的大黄狗,也还没拖出来。

“吭!”熊吼再度响起。

赵江皱了皱眉,这听着是头受了伤的黑瞎子,才会如此狂暴。

可两人端枪等了半天,熊吼传来的距离还是没变,没向他们靠近,只是时不时叫一下。

“凌叔!”赵江持枪喊了声,向他走去。

“嗯。”凌定厚把枪竖起来,“估计是中了套子。”

不仅是野猪、狍子会钻套子。

有时候黑瞎子冬天出了仓子,一身的脂肪都被消耗,也可能被套子困住。

赵江估计今儿就是这种情况。

“登峰!”赵江喊道,“你把狗给牵好,我和凌叔上去看看。”

三条狗都还没成气候,去照量黑瞎子怕出意外。

向登峰挺想看热闹,但赵江吩咐,他也点点头,“好。”

等向登峰把三条狗牵到手里,赵江和凌定厚就循着熊吼走。

穿过这片的阔叶林,再走了两三百米,赵江一拍凌定厚。

一头大概一百五六十斤的黑瞎子,闻到了人味和火药味,蹭得就哼哼站起来。

黑瞎子两个前掌往地上一按,站起身来,将一双熊掌提在胸前。

它想往前挣,却被扯在半空中。

黑瞎子腰间有一圈的钢丝绳套,深深地嵌入它肉中,随着黑瞎子用力,还在收紧往肉里钻,让它疼痛难忍。

黑瞎子往后退步,重新四掌落地,冲坡下面的两人吼。

这不知是谁下的狍子套,反而套中了这头出仓的黑瞎子。

“江儿,你这一吹狍子哨,没唤来狍子,还吹来头黑瞎子。”凌定厚打趣道。

凌叔作为长辈,赵江很给面子,他拂了拂枪管子,“凌叔,你说咋杀。”

送上门的熊胆,不得不取。

“一枪给它崩了完事儿!”凌定厚很是自信,“赵小子,我开头枪,要是不行你再开枪。”

“好。”赵江点头。

凌定厚走到距离黑瞎子左侧七八十米的距离,赵江则站在右侧。

眼见两人动作,黑瞎子越加急躁,在树下踱步。

每当它想往前扑的时候,套子就会扯疼黑瞎子。

凌定厚枪把子靠在肩上,侧头朝赵江看了看,赵江点点头。

凌定厚吐出一口白气儿,食指扣在勾子鬼上,黑漆漆的枪口瞄向那一轮白月牙儿。

可这一按下去,手感就有点不对。

凌定厚这是把老枪了,勾子鬼那儿发出“咔”得一声响。

他下意识地又重新扣动了一下。

“砰!”

一声枪响,飞鸟扑朔。

原本瞄着黑瞎子胸口打的一枪就歪掉了。

从它的右面腹部穿过去,透的肉不是很深。

带着血的铅弹儿从黑瞎子体内穿过后,斜斜地擦过钢丝绳儿,却没有碰到。

打围的爷们儿都知道,子弹并非要打在上面才会断。

“吭吼!”

枪在面前儿响起,身子吃到剧痛,黑瞎子怒不可遏,四个掌撑在地上奋力地扑。

腰间的套子随着它的动作缩紧,又嵌入血肉一分,腰间渗出的血和子弹打穿后流的血,打湿了长毛,顺着毛梢往下滴落。

系在树上的钢丝绳刹那被绷直,在子弹从旁擦过后,发出不堪重负的“嗡嗡”声。

“啪!”

就听一声脆响,钢丝绳应声断裂,弹到黑瞎子身上。

没了束缚,黑瞎子狂暴地冲正前头的凌定厚杀去,浑身的黑毛颤着,两个后脚掌踩在雪上都是红印子。

七八十米的距离,对于受伤发狂的黑瞎子来说不过眨眼的功夫。

凌定厚心一颤,脚却没有挪动,照样撅枪上子弹。

“嘭!”

他又开出一发,瞄着奔跑的黑瞎子下肚皮打去。

可那头黑瞎子往下奔的时候,估计是腰间吃痛,步子一个不稳,打了个趔趋。

身子一歪就往下滚了几步,这枪就打中了黑瞎子的右边肩膀,让它往后一震,更加愤怒地咆哮着杀向凌定厚。

不到三秒的功夫,两者的距离就缩到了二十多米。

凌定厚把枪一撅,转身就欲奔,打算边跑边上子弹。

赵江枪星锁着狂奔的黑瞎子,在它一个纵跃落地时连打三枪。

“嘭!”

第一枪打中黑瞎子右边的前腿儿,子弹巨大的冲击力瞬间炸开血肉,给它的腿打断了。

“嘭!”

黑瞎子前半边身子往下一坠,还没跌到雪里,第二枪从它肩膀下面射进去,在身子对侧轰开血洞。

“嘭!”

黑瞎子痛苦地吼叫,头扭过来,狰狞地盯向赵江,它后腿猛地一蹬,几乎是撞着想杀往赵江。

第三枪正中黑瞎子的脑门,它脑袋往后猛仰,子弹击碎了头盖骨,骨头和组织碎片瞬间糊出来。

黑瞎子腹部朝上的倒在了雪里,不再动弹。

赵江脚下转了个弯,走到旁四五步的距离,枪口朝着它的脑袋,又等了五分钟左右才放下。

“凌叔,你这枪咋还不开抄呢?”赵江问道。

“今儿真是头回。”凌定厚摇了摇头。用食指和中指的关节扣扣枪身,“以前还没碰到过。”

他这把枪用得时间长了,这勾子鬼有点不灵敏了,这可是要命的毛病。

“凌叔,你回去得换个弹簧,重新校下枪了。”赵江说。

“嗯呐。”凌定厚叹了口气,“江小子,凌叔今天还是被你给救了。枪法不错。”

凌定厚又看了眼赵江,要是今天搭伙的是他爸,赵山高低得好好阴阳他一番。

赵江走上前,掏出侵刀开膛破肚。

刀口顺着往下一卡,碰到了缠在腰间的一圈钢丝绳,赵江把刀尖插进去往上一挑,给套子拧开。

他看到凌定厚还有些晃神,就让他缓缓。

赵江开好膛,左手撑开口子,右手往里一伸,表情一愣:“熊胆呢?”

“嗯?”凌定厚抽着烟,听闻后站起来。

打下黑瞎子没了最值钱的熊胆,那不亏大发了。

这熊胆还能飞了不成?

赵江把口子割大,手往里一探,笑了:“落里面了。”

他的第二枪打进黑瞎子体内,灯笼挂被打落到黑熊的肚子里。

不得不说黑瞎子的生命力是真的旺盛,就这还想着报仇呢。

赵江提溜出一枚两个半拳头大的熊胆,里面的胆汁是暗墨绿色的。

冬天还是没那么容易出铜胆啊。

“凌叔,草胆。”

“来,我带了布口袋。”凌定厚用两手把口袋撑开,赵江小心地给熊胆装进去,放进了挎兜。

这枚熊胆向登峰、赵江和凌定厚先一人一股,赵江开枪打死的,所以多一股。

赵江卸了一条熊腿,连着熊掌放到了下套子的地方,系绳子挂在了树上。

这是山规。

看到别人的套子中了物,给杀下来,不能全拖走,起码得留点儿肉。

赵江想着回屯,问道:“凌叔,你还要在山上溜达会儿不?”

凌定厚摇摇头,“咱一起回了吧!”

他们给黑瞎子的两个后腿拴上绳,一人一边,拖拽着往下走。

赵江和凌定厚拽黑瞎子,向登峰拖狍子,三人回到屯里的时候还不到一点。

一进屯,三人就感觉这氛围不对,时不时有人往屯部跑。

“走,我们也去看看。”凌定厚说。

这回了屯,道上的雪不像山里积的那么厚,等他们到了屯部的时候,已经呼啦啦聚了好多人。

“呀,赵江来了。”

“还有凌定厚。”

“这没少干啊。”

有人看到三人拖着的东西,忍不住喊出声。

这一个上午的功夫,就干下一头黑熊,一头狍子。

再瞅三人的挎兜子,哪个不是满当当的。

这时梁晓民皱着眉毛走过来,看到赵江,微微点了点头。

他刚吃完饭,想眯一会儿呢,就有人来找他说出大事儿了。

“怎么回事儿啊?”他拨开人群,往里面走去。

见屯长来了,众人纷纷闪,就见一个穿着破袄子的汉子蹲在屯部办公室外面,拿手去抹眼泪。

一看到梁晓民,汉子就站起来,泣不成声:“屯长,你可得给我做主啊!”

这汉子叫陶大,家里除了一匹马就啥也不剩了。

梁晓民没明白什么事,可不敢随便答应,他揉了揉头太阳穴:“到底咋了?”

可陶大呜呜的,说不了一句完整的话,表达能力也有限,讲得七零八碎,梁晓民没咋听明白。

他扭头望向周围的人,忙有人说:“陶大今儿赶爬犁上山,遇到山神爷了!”

闻言,许多不明所以的群众都是发出一声惊呼。

梁晓民眼睛一下瞪圆了,上去就把住陶大的身子,拧过来左右看了看,却没见着啥伤口。

遇到老虎了,怎么还能囫囵个回来的呢?

“你这不没事儿吗?”梁晓民问道。

陶大抹了把眼泪,把住梁晓民的手,头一仰,泣不成声地说:“我是没事,我家马没了!”

“我的马啊!”陶大伤心地捂住心口,差点摔到地上,梁晓民赶忙地扶住他。

这年头,马和牛一样是重要的生产工具,一头成年的要价就在一千三四往上。

陶大家家徒四壁的,这袄子都是破的,胳膊肘那儿都漏棉花。

家里还有一个媳妇和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这不相当于整家的营生都没了吗?

“我赶着爬犁,寻思去看看下的套子咋样。中途我去旁边林子里方便,完就听到我家马发毛的声音,嘶啊嘶啊的。我提着裤子就往后跑,就看见一个东西趴在我家马身上啃……”

“我的马还套着爬犁,它就站在扒犁上,给马屁股都咬开了……我当时木了,后面才反应过来,那是山神爷……”

陶大当时见了,忍着心中的剧痛,赶忙地就回了屯,找梁晓民做主。

“你家马搁哪儿被扑的?”梁晓民问。

“就在绿子沟的二道岔,往56号林班去的路上。”陶大抽抽搭搭地说。

老虎的狩猎范围极广,能连绵整条的山脉。

扑陶大家马的老虎,估计和赵江他老舅和胡华清碰到的是同一只。

要是俩的话,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

梁晓民点了一颗烟,右眼被烟雾给熏了下,他揉着眼睛。

老虎,轻易不会去照量,但要是伤了家畜,伤了人,那就是另说了。

他朝旁边喊道:“小吴!”

“诶!”被喊到的年轻人连忙从人群中走出来。

“你去找下张书记,跟他说一声这个事情。我去给林场打个电话,这个虎,我们得打了!”

“好。”小吴得了吩咐赶紧跑走了。

梁晓民拍了拍陶大的肩膀,走进办公室,去拨电话。

屯部的电话,有专通林场的专线,他按着号码拨动转盘。

“你好,我梁晓民,转韩场长。”

梁晓民露出笑容,“诶,韩场长,有这么个事儿……”

“嗯,嗯……”

“好的。”梁晓民按下电话,往前看了会儿,呼出一口气,走到外面来。

“林场领导同意我们打虎了。”

其实韩场长也还没上报林业局,属于是先斩后奏。

但是在冬运大生产这个节点,伤马的老虎就不能留!

“谁愿意去打虎的?”

梁晓民眼睛在人群扫视,而众人的目光就齐刷刷聚集到了最外围的赵江和凌定厚身上。

如今屯里的打围人,都是打小围的居多。

有能力干红围的,除去上班的赵山,就剩凌定厚和年轻一辈的赵江了。

再瞅瞅他们身后拖的黑瞎子和狍子,这还说啥?

关键是,露脸的机会,梁晓民不想拱手让给其他屯。自家事,自家了才算魄力。

“凌定厚,赵江,敢不敢去一趟?”梁晓民问,“屯部和林场肯定会给奖励的。”

顿了顿,梁晓民走到赵江身边,在他耳旁轻轻说:“刚刚电话里,韩场长专门问了句,赵江能不能打?我没给你应。”

说完他起身,对着赵江点了点头。

“那有啥不敢的,这不还有凌叔跟我一道吗?”赵江笑着说,看向凌定厚。

凌定厚点点头,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要是把多少年才出一头的山神爷干下来,那他就真的压过赵山了,这机会难得啊。

“哈哈,那还说啥?赵小子都上了,我还能怂?”凌定厚大手一挥,“打!”

“好!”梁晓民点点头,“屯部拨枪,现在就给你们套爬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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