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下酒菜

大概一个小时后,解放牌卡车在接近屯子的山场边缘绕了圈后稳稳地停在温鸿的家门外。

赵江呼出一口气,松开方向盘捏了捏指关节,“温哥,确实好多地方我还得注意下。”

老车毕竟和将来的有所不同,操作习惯上要改,但熟悉这辆解放后就能越开越顺。

赵江寻思怎么没人搭理他呢,回头就看见温鸿和向登峰愣在那里。

“江哥,你啥时候学得开车啊?”向登峰问,哥俩天天混一起,他江哥也没时间偷学啊。

“说啥呢?”赵江一笑,“头回开,这不是温哥教得好嘛。”

温鸿表情几度变幻,寻思他也没教啥啊。

这真的是头回开车嘛?

他得以为是多少年的老司机了。

脚怎么踩,方向盘怎么打都是要找感觉的,光听会了不行。

温鸿原本就想让赵江开一小段,结果后面他是越开越顺,都不用温鸿说话。

“我教得有那么好吗?”温鸿挠着脑瓜子,“年后等你上班,再磨合一下我看就能彻底上岗了。”

就怕说出去组长不能信,还会以为他针对赵江呢。

原地出师啊。

“等回头,我再和你讲车子容易出的毛病,各种小问题怎么修。”温鸿想了想,还是有东西可以教的。

“好。”赵江点点头,心想还是收的少了。

三人下了车子,站在院子门口。

“当哥该招待你们中午在家吃一顿的。”温鸿表情有些为难,“只是你们嫂子今天不搁家,家里没人做饭,也没啥好吃的。咱也不能光喝酒不吃菜啊。”

现在东北妇女都是家里的顶梁柱,家中里里外外的事情都是她们操心。

无论是洗衣、做饭、带孩子还是啥的她们都管,每天醒来就是忙不完的事。

一个家没有女人要散真不是玩笑话。

像温鸿自己在家,也就随便热点窝窝头就咸菜条儿对付下,这都还可能热不明白,吃起来半冷不热的。

有些更夸张的爷们儿,那油瓶子倒在面前都不知道伸只手扶一下。

让温鸿做出一顿能招待人的饭菜来是不可能了,最多去小卖部买几个罐头热乎下当菜。

但温鸿收了赵江的活狍子,又觉得和俩小兄弟投机,着实想一起喝一顿。

赵江看出他面上的纠结,摆摆手说:“不碍事,你忘了咱哥俩是干啥的吗?想弄几个下酒菜还不容易?”

见温鸿还没反应过来,向登峰哈哈笑道,抬手冲天边一指:“我哥的意思是,家里没肉,山上的肉多的是!”

温鸿下意识顺着向登峰的手指头看过去,就见皑皑雪山。

“现打现吃啊!”温鸿惊道,还真一下有了兴趣,兴奋起来。

主要赵江用自己做诱饵,扑杀老虎的事迹太过传奇,没想到自个儿还能跟他一起打围。

“能成。咱开车上山去,弄到肉回来做,过饭点儿没多久。”赵江说。

“可我家也没枪没弹弓啥的呀。”温鸿看着身上空空的赵江二人。

倒是向登峰没啥怀疑,江哥说啥他都信,指定有办法。

赵江的眼睛往车厢里一扫,努着下巴笑道:“用不着,有这就行。”

“啥玩意儿?”温鸿疑惑地看过去,可没记起车厢里放了什么杀器。

等看清车厢里的东西后,他眉头就一皱:“这能行吗?”

……

不到一个小时,赵江三人的身影就出现在一片挺闹的山场。

到处都是针杆和趴棵,还有干枝和鸡树条子。

“我咋不知道还可以这样用呢?”温鸿心里打着嘀咕。

而赵江气定神闲,和向登峰慢慢地向前走。

他们前方十几米处,有一群沙半正在觅食,粗看下有十多只。

冬天食物不好找,它们只能专心地刨食漏在雪里的鸡条子籽粒。

而赵江两人手中所持的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就是每个人家都有的抄网。

对别的人家来说,野猪和黑瞎子肉可是好东西。

但对他们来说,说实话有些吃腻了。

就算熊掌,做得多了吃起来也腻歪啊。

天天吃这些大肉,在家的时候赵江还更乐意吃土豆烀茄子啥的。

他也是有些馋沙半的小滋味了。

往前秋天的时候赵江使弹弓打了沙半,拿回家用油炸来吃。

沙半是小玩意儿,就只有半斤。

褪毛、去除内脏后就更少了,剩下的都还有骨头,肉不多。

但今儿赵江打算用最简单的做法,直接拿火来烤。

吃的时候把烤焦糊的外壳掰开,露出里面冒着热气红嫩的肉来。

肉少反而更好入味,又嫩又细又香。

撒上辣椒面,咬着骨头,几口干掉一个再喝口酒,是绝佳的下酒菜,没留神就能吃老多了。

不网多点说不定还不够吃,得嗦手指头。

赵江也没收敛脚步,大大方方冲那群沙半过去。

等他临的近了,脚步在雪地上踏出沙沙的声音,沙半受惊跑动起来。

“咋还不下手呢?”温鸿看着赵江手里的抄网,对方还没有罩过去的意思。

下一秒,在看到沙半要扑动翅膀的时候,赵江刷拉一下就把抄网覆到空中,看似空荡荡没有目标。

可那些沙半扑腾到空中,偏偏自己往网里钻去的一样,马上被缠住了,不住地叫唤,没一会儿功夫就网中了三只。

赵江左手拿着抄网,右手把它们一只只拿出来,小拇指和无名指扣住沙半的两只脚,中指和大拇指握着身子,食指搭在脖子上。

拿侵刀一抹,顺手就给沙半的血放了,完放进挎兜里。

接着赵江眼睛一扫,又是一网,信手捏来再次逮住几只。

看着这么容易呢,跟割地里菜似的。

“哎哟!”温鸿觉得好有意思,感觉学到了什么诀窍。

那边向登峰跟着赵江学,也是收获不断,挎兜渐渐鼓涨起来。

这年头沙半山里厚,但很多人不会弄,只能看着馋。

“赵江,让我试试。”温鸿兴致满满地跑过来。

“好。”赵江把抄网递给他,“温哥,你别往雪上罩,那不容易网住。你瞅它们要扑的时候搁上面,自个儿就能撞上来,多看下就能感觉到规律。”

“知道了。”温鸿点点,按照赵江说的去试。

刚开始还有些抓不住时机,让沙半飞到空中往前跑去。

多扑空几次后,温鸿发现也没他想的那么容易。

那些沙半就在他腿边也是逮不住。

眼睛盯在沙半原本在的地方,下手后总有些时间差。

重点就是预判。

静下心来,把视线放在沙半的动作上后,温鸿终于网中了一只!

“看!”他给沙半掐出来,赵江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没一会儿的功夫,这群沙半就被赵江他们祸害完了,剩下的跑远也抓不住。

温鸿还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赵江看出来了,拍拍他一笑:“温大哥,咱再开车去其他地方看看。”

“好。”温鸿从小到大除了进山捡野菜,哪怕是这种小围也没打过,今天有赵江带着觉得太有意思了。

有车就是方便,三人在山场里转,由赵江判断情况,又在另外两个地方抓到了沙半。

看了看满满当当的挎兜,三人加一起抓了有小三十只。

赵江觉得够吃了,再多也整不完,便招呼着回温鸿家。

车上,温鸿咧着嘴问:“赵江,你说我要是现在买枪买狗,跟着你进山学打围,多久能成啊?”

他感觉今天挺轻松就学会了,对打大围也有了兴趣,觉得是不是跟着赵江学学能整会。

赵江和向登峰神色一变,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呵呵……”赵江想到被黑瞎子坐到身下的胡华清,想着可别再多一个。

但他也不好直接说啥,就转移了话题:“温哥,现在林场多忙啊。上山打围不急。”

他那手把,别人学个几十年也不一定能成啊。

“行。”温鸿乐呵呵的,“咱司机和他们坐班的不一样。只要场子里没事,都空着时间自由安排,请假也容易,之后再说。”

回到温鸿家的院子后,三人都是饥肠辘辘。

“江哥,怎么整呀?”向登峰把沙半掏出来,怎么做还得听赵江的,“用烫毛不?”

“不用!生火!”赵江挥挥手。

这东西不能在外屋地里整,全是烟。

没多久,院子里就生起一堆火。赵江削了枝子,把沙半穿在上面,架在火上烤。

滋啦滋啦的,跳动的火舌把沙半的毛燎得焦缩变黑,发出一股焦味。

“这能好吃吗?”向登峰问。

“信我的,包你吃不够。”赵江舔着嘴唇。

数量多,赵江也花了些时间。

看着差不多了,赵江就让他们把烤好的沙半拿进外屋地放到盆里,满满当当装了两个大铁盆。

把外面烤得焦黑的壳子掰开,顿时露出里面有细嫩肌理的肉来,呼呼冒着香气。

“香吧?”赵江笑道。

“香!”向登峰都流口水了。

“那就赶紧剥,咱就开饭!”

三人把肉都掰散掰开,也不用太精细,整个都放进去。

“温哥,辣椒粉呢?”赵江问。

“这儿。”温鸿赶紧从灶坑上拿来一个罐子递给赵江。

赵江胳膊抖抖,给辣椒面倒进去,红艳的细颗粒就沾在肉上。

他又倒了些粗盐,直接使大勺子粗暴地搅匀。

“成了!”

“哐当”两声两大盆冒热气的烤沙半就砸到了主屋的炕桌上。

“我去拿酒。”温鸿几步出去,时间却久了些。

等他回来,手上多了一个鱼罐头。

温鸿拿了个盘子,给罐头倒扣在上面,再用筷子把鱼豁楞开。

“添个菜作双。”他笑道。

“来。”温鸿摆出茶缸子,提起大酒桶,哗啦啦倒进去,酒液溅起弥漫酒香。

都是大老爷们儿,吃起来也不用拘束。

连筷子都没用,都干脆净手抓起沙半。

温鸿顾不得烫手,一口咬下去,咀嚼了几下大张嘴往外吹气儿,“香啊!”

哪怕是这样火烤,沙半的肉里都还有些汁水溢出。

混着辣椒面,鲜、辣、咸、香顿时充满口腔,更别提那嫩乎的口感。

“温哥,咱哥俩敬你一个。”赵江说。

“一起,一起。”温鸿右手还抓着沙半呢,忙用空的左手抓起大茶缸子和赵江、向登峰的一碰,咕噜咕噜饮下酒。

热辣顺着喉咙落下,这时候再吃一口肉,更觉得香了,爽快下不自觉发出一声:“啊~”

温鸿嗦了嗦沙半的骨头丢在一旁,又是抓起一个吃起来:“我还是头回这样吃。”

“没唬你们,好吃吧。”赵江自己也干得不亦乐乎,两个手都脏了。

“呵呵,确实挺有滋味。”温鸿笑笑,把还没人动手的一盆里倒了些在空盘里,“我想留点给你们嫂子吃,行吗?”

这么好吃的东西,他想让媳妇也尝尝。

赵江一乐,他师傅看来也是个被媳妇管住的主:“这有啥,咱吃这些也够了。”

三人一顿吃吃喝喝的,肉没少吃,酒也没少喝,一桌子的杯盘狼藉,造的是沟满壕平。

吃好后,温鸿拿来化好的冻梨:“来,解解渴。”

赵江手伸进去,感到一阵的凉意,拿起一颗上下牙那么一磕、一吸,冰凉的甜汁水就浸进来,成一条线儿滑到肚子里,舒服极了。

本来喝了酒,脸和身子就发烫发热,躺炕上来一个冻梨,真是享受。

迷迷糊糊的,就那么闭眼吸吮着,都不乐意动弹了。

午后容易犯困,也不知咋地,三人都横七竖八地卧在炕上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赵江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喊。

“赵小,赵小!”

这声音他还认识。

“嗯?”赵江揉着脸慢慢睁开眼,“怎么还睡着了。”

看了看墙上挂俩红鲤鱼贴纸旁的挂钟,已经下午四点多了。

他回头往炕上瞧去,向登峰和温鸿还啧巴着嘴睡得香呢。

特别是向登峰,还乐呵着,嘴里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念叨啥。

赵江胳膊肘杵着挪过去,凑到耳边听,就听到这小子说的梦话:“嘿嘿,妈,人这么快就同意啦。”

“做美梦呢!”赵江想到,后背就被人一拍,他才想起来自己是被人喊醒的。

“郭爷?”赵江看到郭沧站炕边上。

“你们没少吃啊。”郭沧乐呵呵的,“年轻就是好,抗造。”

他在屯里溜达,听别人说赵江和向登峰上温鸿家,就过来瞅瞅。

“喏,赵小,这你拿好。”郭沧掏出二十块钱来递过去。

赵江疑惑,把钱一推:“郭爷,这啥呀?”

“你爸,帮你上人马汇家拿狗崽子。”郭沧眉毛一横,“说了不要钱,他还硬留二十。”

“啥?!”赵江瞪眼喊道,酒瞬间醒了大半。

听到郭沧的话,赵江“啪”得从炕上摔下来,都顾不上疼,抓住郭沧的胳膊,“郭爷,你说我爸干啥了?”

那边的两人被赵江的动静弄醒了,迷糊着问:“怎么了?”

郭沧还被赵江吓一跳,皱着眉头说:“你不知道啊?他今天一大早就上我们屯,把你要的那条狗崽子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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