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夕苑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威风,却不想在顾绍卿眼里,此刻的她就和一只虚张声势的小喵咪差不离。
可爱至极,让他破天荒地起了逗人的心思。
“到底谁大胆?”
陈夕苑:“......?”
顾绍卿浅显地勾了勾嘴角,“郡主可是想学武艺,还托大殿下为你寻师父?”
陈夕苑:“是啊,怎么?”
顾绍卿:“没什么,就是告诉你,你的师父寻到了。”
陈夕苑闻言,杏眸亮了亮,“谁?”
话才出口,她陡然记起顾绍卿方才的那句“到底谁大胆”,不禁惊诧,“爹爹为我寻的武艺师父不会是你吧?”
少年眉眼生光,让人稀罕的明朗,而他似乎不自知,“正是区区在下我。”
“郡主殿下,有你这么对师父大吼大嚷的吗?”
陈夕苑:“......”
缓了缓,她的小脑袋瓜又开始转动了,“你没骗我?”
顾绍卿没说话,只是用一种“你看我像闲的”表情睇着她。
陈夕苑想想也是。
小哥哥从不骗人,他不过是八杆子打不出一句话罢了。
那么新的问题又来了,“那你为什么答应?我对武艺一窍不通,也大几率没有天赋,可能会气到你的。”
顾绍卿:“我闲的。”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又激得一团软糯要爆炸,脸色变得十分明显。
顾绍卿察觉到,略微思忖,改了口,“受伤了,刚好有空闲。”
“姚寒江那老头......”
陈夕苑拧着眉纠正他的措辞,“那是剑圣大人。”
顾绍卿险些被这一板一眼的小东西笑死,面上把一本正经端实了,“是,剑圣大人。”
“他和我说,我若是教你了,他就传我长梧剑法。”
“知道长梧剑法么?剑圣毕生绝学,天下人趋之若鹜,我自然也不会例外。”
陈夕苑听明白了,大眼儿眨啊眨,“你这是让我帮你?”
顾绍卿睁着眼睛说瞎话:“没错。”
说话间,从衣襟内摸出了【琳琅】特有的首饰盒,笔直递到陈夕苑面前,“为表感谢,我给你买了礼物。”
陈夕苑的目光被“琳琅”二字牢牢拽住,过了好一会儿,视线一扬,将顾绍卿拢入其中,“哥哥,你要是被妖怪附身了,你就眨眨眼,我去请道士给你驱妖。”
好巧不巧地,顾绍卿眨了下眼。
娇人儿被这滑稽的一幕逗笑,既而探出纤白的手指戳了戳顾绍卿的额头,“说,你是何方妖怪!”
“不说实话,本郡主就不客气了。”
顾绍卿:“......”
指着这小郡主怕他是不可能了。但她似乎没那么生气了,又愿意亲近他了,他不禁松了口气。
事实也确实如此,闹了会儿,陈夕苑就抽走了他手中的木盒,笑眯眯的样子,和记忆中一样柔软甜蜜,“看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就帮你这次。但有些事儿我们一定要先说好,是你求我的,之后我若是笨手笨脚,你不能骂我,也不许生气。”
顾绍卿:“这是自然。”
心里却在暗忖,骂她?生气?他不仅没有舒坦,反而心烦气躁。这没半点好处的事儿,以后还是少干。
重归于好,陈夕苑终于又肯给顾绍卿好脸色看了。
遇事,也愿意同他有商有量,“哥哥,这都正午了,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吧?”
小手松而笃定拢着木盒。
顾绍卿:“你想吃什么?”
陈夕苑:“都可以,能够辣一点就最好了。”
陈夕苑口味这方面,完全随了母亲徐锦歌,嗜辣。对甜,反而没那么喜欢。
顾绍卿想了想,“那我带你去个地方。”
陈夕苑:“去哪里?”
顾绍卿:“去了就知道了。”
很难再继续聊下去了,陈夕苑却半点不介意。因为这半日在她看来,再美好不过了。温浩瀚有了将恶人绳之以法的机会。她有了武艺师父,师父还是小哥哥。哥哥还送了她礼物,是她最是喜欢的珠玉铺子的。
收她为徒之后,哥哥还能修得【长梧】剑法,武艺必定更上一层楼......
她一高兴,自是不会再和他拗,“那走吧。”
两个人相偕来到马车前,陈夕苑忽然睇他,要求道,“你也要坐马车。”
顾绍卿知她在想什么,心间微暖,嘴里却不见好话,“什么你?师父两个字烫嘴吗?”
陈夕苑:“......这不还没正式拜师吗?”
说完就不理他了,准备唤车夫搬短凳。
岂料还未开腔,就被察觉到她意图的顾绍卿单手掐了腰,另一只手掀开帘将人送进了马车。顺畅、迅速、轻松,仿佛他手心掬着是一朵没有实际重量的柔云。
随后,他上车,“去宥华山。”
马夫点头,未有犹疑。小郡主出入都是他驾的车,顾三什么人之于郡主意味着什么,旁人或许不知,他是清楚的。对他设防,没必要,也防不住。
顾绍卿不知他心中兜转,也不在意。很久之前,他就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怎么待他了,唯一的例外,已经在车里坐着了。
“我可以拆礼物了吗?”进了马车,顾绍卿才坐定,陈夕苑便开口问道。影影绰绰间,带出了几分迫不及待地意味。明明很急了,她还在等他有礼的询问,有些东西似乎已经刻进了她的骨子里。
而那双眸子,藏了星一般的亮晶晶。
顾绍卿被光击中,“可以。”
“那我拆了。”
得了许可,陈夕苑十分欢喜。她未再犹疑地拨开了木盒的锁扣,目光聚于盒内。
哥哥竟一次性送了她三支发簪,看材质做工,具体多少银钱未知,但绝对不便宜。怔了须臾,她抬眸睨他,“做甚买这么多?”
顾绍卿淡声:“不确定你喜欢哪支。”
明面上,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但他自己知晓他又撒谎了。他一次买下三支,是因为他觉得这三支都很适合陈夕苑。而他,想她全部拥有,朝他绽开笑容。
然而,并未有。
陈夕苑的情绪很淡,至少明面上是这样,“花费多少?”
顾绍卿如实道:“五十两。”
泷若官员退休后一年的俸禄,对于顾绍卿这样的少年人来说无疑是笔巨款,他的那个小院子都比这个贵不了多少。
话落,陈夕苑仅是轻轻应了声。之后,挨个拿起发簪细瞧,像是想从这三支发簪中挑出最喜欢的。
片刻后,她有了决定。她留下了那支碧玺发簪,另外两支放回木盒,既而递回给顾绍卿,“我挑了支最喜欢的,其他还你。”
顾绍卿攒下的银钱,都是风里来雨里去拿命拼出来的。又没有旁的仰仗,怎么能乱花?未来莫测摸不到尽头,多存些钱防身才是。
顾绍卿不接:“还我做甚?我送出的礼可没收回的习惯。”
陈夕苑被这话噎了下,多少觉得这人有点不识好歹。没忍住,又开始唠叨他了,“礼之一字,心意最是重要,你赠我发簪,我已经很欢喜了。三支,没那个必要。”
“哥哥退回去换回银两存起来,等到时机合宜,可以换个更大的宅子。”
“比顾家宅邸更大、更华丽就最好了。”
顾绍卿这才知晓这一团软糯在想什么,嗤笑了声。
低冷而短促,仿佛在笑一个傻瓜。
陈夕苑不满睨他,握着木盒的那只手也没撤回,悬于半空中,无着无落却是纹丝不动,“你笑什么?”
顾绍卿:“叫我什么?”
陈夕苑:“......”
这是没完了?
这哥哥怎地这般好为人师?
不想搭理,小脸持续绷着。别说,还真有几分小郡主该有的娇矜之气荡开。
顾绍卿见她这般,也不知道那根筋被拨动了,心蓦地软了下,“带你去个地方。”
不等陈夕苑反应,新指令穿透过薄薄帘幕朝车夫而去,“先去城郊的宝华居。”
“是,三少。”
车行了一段,转了向。被他这么一闹,娇人儿的注意力被带开。
她撤回了木盒,美眸浅睨着顾绍卿,“怎么忽然想到去宝华居?我记得那宅子荒了很久了。”
在承前州,宝华居是和西地巨富徐家的宅邸齐名的老宅子,提起它,不知者甚少。但几乎没人进去过。数十年来,它几经转手,并且都是在暗处,现在的主人是谁都不知。想买,都不知道找谁。
顾绍卿:“带你去里面摘桃花,运气好,会有。”
陈夕苑:“?”
随后,是没有犹疑的拒绝,“我不去。”
“未经主人允许入室摘花,那叫偷。”
打死她,她也干不出这事儿,他不要面子她还想要呢。
顾绍卿:“那是不是主人家同意你就愿意去了?”
陈夕苑闷闷哼了声算应答。
顾绍卿:“行。”
应着,他今儿第二次掏出了装银两的束口袋。说来也是巧了,两次都是为了这事儿精陈夕苑。
先前,是为了掏钱给她买发簪。
眼下......
他从里面掏出了一串钥匙,摘出这串钥匙里最大的那一支。
陈夕苑的目光往这钥匙上飘,铜镀金,匙面印有花蝶纹饰,低调的贵重着。一个念头忽然击中她,“这是宝华居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