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接受了老太太的建议,和大嫂搬进了张老爷那个小院。
“这个院子真好。”
这才是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朱玲玲道:“祖母和母亲她们都可以搬过来的。”
“祖母有祖母的顾忌,或许她是对的。”
毕竟,老人走过的路比她过的桥多,吃过的盐比她吃的米多。
“长嫂,你月份大了,在这个院子里走动更方便。”
在水口村,出门是一个坝子,然后就是一个高坎,高坎下面是她们佃的沙田。
身怀六甲的朱玲出门走几步全家人都会提心吊胆,真怕她摔跤。
“院子离村子不远,我闲着的时候可以回去看祖母她们。”
“有两里路的样子,长嫂还是不要走动的好,万一在路上发作了怎么办?”
“不会提前吧?”朱玲玲摸着高高隆起的肚子,心里有些难受:“二妹妹,我不是重男轻女,但是,我就想这个孩子是一个儿子!”
“长嫂,我懂。”
肖家的第四代嫡长孙,那不是身份,那是责任!
大伯爹和三叔还有大哥二哥他们流放漠北,时间长达十年。
都是些文弱之人,还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扛得住,等得到回来的那一天。
肖家,现在只有一群妇孺,如果能生一个男孩,才能更大的激起大家活下去的斗志。
“二妹妹,我又怕……”
“长嫂,你放心,有我在,保你母子平安。”
“嗯,二妹妹,我信你!”
朱玲玲闲着没事儿,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我曾听人说有人替书局抄书,抄一本书能挣几十文钱,二妹妹,你托人问问,看有没有这种差事,我虽然不才,但写的字也看得过眼。”
“长嫂,抄书费眼睛,而且你现在的身子不宜久坐,要挣这钱也得等你出了月子。”
“可是我闲着……”
“并没有,你每天进行一些轻微的活动,到时候生产也能顺利一些,你也能少受一些罪。”
春暖看长嫂的脚已经浮肿得厉害也是很心疼,每一个当娘的人都会受不少的罪,可惜这些罪都没有人在意,甚至连女人自己都觉得这是应该受的。
“二妹妹,你懂医真好。”
朱玲玲突然间就觉得,当年自己学的那些什么琴棋书画真的都是无聊时的消遣而已,女红和厨艺是能生存,而像春暖这般学了本事才是真正的才女。
世人称赞的才女,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啊。
真正是不落魄不知道生活的苦。
肖家人知道生活的苦了。
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太太小姐公子哥儿,天天看着门口种的菜一天一个样欢喜得很。
“祖母,您看,这是丝瓜,这是黄瓜,还是苦瓜叶……”春燕扶着老太太出门散步,边走边给她介绍:“种下一个多月,就长藤了,罗婶子说再过段时间就会开花了。”
“不得了,我们燕儿都认得这些菜和瓜了。”
“认得,自然是认得的。”春燕笑道:“祖母,燕儿现在可厉害了,能认得很多的野菜。”
“是,我们燕儿厉害。”
祖孙俩正说着话,就见有人朝家里来了。
“祖母,快看,赵家的公子来了,他一定是来找阿姐的。”
赵明华没料到得到的回答是:“暖暖不在家。”
“老太太,不知肖姑娘去何处了,晚辈有很急的事儿要找她。”
“很急吗?”
老太太想了想:“那你去镇上有一棵黄桷树的那个院子里找她吧,她和玲玲住在那边的。”
“好,多谢老太太,晚辈这就去找肖姑娘。”
走了几步路,赵明华突然回过神来。
“庆生,有一棵黄桷树的那个院子我记得是张老爷家的?”
他们小时候没少爬黄桷树,然后爬到那个围墙上,钻到那院子里去捉迷藏,反正那个院子一直是空置的,而且里面一应俱全,张老爷家的下人还会每隔三五天来打扫一下。
有一次他甚至躺在床上睡着了,结果醒来都大半夜了。
跑回去时,家里天都差点塌了,都以为他出了意外,庆生为此被打了个半死。
“是的,少爷,您还在里面睡了半宿,家里人以为您被拐走了,小的挨了揍。”
“这事儿你还记得呀?”
“当然记得。”
少爷闯的每一次祸他都用小本本记上了,从小到大没少为他背锅,挨揍的也总是他,没办法,选择了这样一个性子跳脱的主子也只能受着了。
好在,自家这位主从来不亏待自己,拿他当兄弟一般处。
“那怎么会给肖姑娘住?”
“不知道。”
赵明华……这个小厮还是不要了吧,回答得那么干脆,一点脑子都不打算动?
“少爷你等会直接问肖姑娘不就行了?”
“要你提醒。”
赵明华想了很久,也没想到为什么肖姑娘和张老爷又有了交集。
“肖家佃的门口那块沙田就是张老爷家自种的,才佃给肖家的,油菜收割后油菜杆都是肖家去拔的,说是留着当柴烧。然后又种上了稻子,少爷您忘记了,当时您还让小的下田帮忙插秧来着。”
“是了,田是佃的,那房子也可能是佃的。”赵明华还想着要给她一个院子让她们家人搬进去住呢,结果倒好,人家早就有本事安排了。
就觉得这个张老爷居心不良。
“张家和肖家还有什么往来吗?”
“听说肖家来得晚,没有育秧苗,是张家的管家马叔挨个儿和佃户们打招呼,让他们剩下的秧苗都送给肖家种,所以肖家那一块沙田才能很顺利的完工。”
又是佃田,又是佃房子,还要帮忙找秧苗,张家的动机不纯。
莫不是知道了肖姑娘有一手炮制药材的好本事,然后想来分一杯羹吧?
出现了竞争对手?
坏了,早知道就先给肖姑娘签个契约,往后炮制的药材只卖给百草堂!
嗯,这次去就要解决一下这个问题,一定要把张老爷的计划掐死在摇篮里。
“张老爷家的产业并没有药房,少爷,您是不是多虑了?”
“你懂什么?”赵明华瞪了他一眼:“你以为张老爷不出门是在干啥?老奸巨滑阴着坏呢,是人都不会嫌弃银子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