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笼罩,风吹烟柳。摇摆不定的枝条,在窗外却成了一只只鬼样的手。似在拍打着窗沿,似在叫嚣着不屑。
涅玉镂沉坐在床边,整个永宁殿竟未点一盏灯烛。
已是第三日了。许太医刚刚离去时的神情,似乎说明了一切。
已无望!
无望啊!
涅玉镂低首,将脸埋于掌心中。浅浅地吸着气!
此时的他,竟感觉着活生生的绝望。
手垂了下来,他好笑地看着窗外。要如何才能换得回他?看着床塌上安然无息的他,他的心底竟在轻轻地受着谴责。
也许,他并未真的背叛他。也许,他也是逼于无奈。
否则,又怎会中了毒?
面对着自己,他却不想再有所解释。他所等待的,只是死亡!
用他的死,来偿还他所谓的‘背叛’!
可恶!
“咳!咳!!”他捂着嘴,倦起了身子。
胸口逸着血的腥味,在翻滚着,击荡着他那空空凉凉的胸膛。
逸非凡!
涅玉镂按压着胸口,侧转过了身。看着一脸苍白的他,松开了紧皱着的眉。
伸手,握着他那冰凉的手。渐渐地,闭起了眼。握得紧了!
‘不要死!逸非凡!’
低低的悲鸣,回荡在空空的永宁殿。
涅玉镂猛的睁开了眼,抬眼看着那悬于墙上的弯弓。那张弓泛着淡淡的莹青色……
这怎么可能?
他无法相信的看着,那微微轻颤着的弓身。站起了身,伸出手。竟被弹了回来?!
他握着被震得有些微麻的手,眼中的神情变得冷了许多。
这究竟是为何?这张弓自打他拉开的那一刻起,就这样的静默着。从未与他的身体产生过如此共鸣,更别说看着它,身泛莹青色泽的光晕了。
手握得紧了,轻咬着唇角,他的眼里,只映着这张弓!
‘此弓得开,永世不败!’
难道传言是真的?先皇只对他说过,这张弓确有灵性。当他握着他的时候,他感觉得到它周身的温度,感觉得到它的心跳!
然而,当他握着它时,它却是静默的!当他拉开它时,它仍是静默的!
它对他无言无语,像是等待,却更像是无奈!
究竟要怎样做?
……
‘不要死!逸非凡!’
这是谁的声音?在这又冷又暗的牢笼里,这会是谁的声音?
会是他吗?那个一脸坚定神情说着要救他的那个人?还是……
不会的。他负了他,背叛了他。救了他想要杀死的人!他怎么可能还会如此希望他活着?
‘不要死!逸非凡!’
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他睁着眼,扶着冰冷的牢笼,看着!
渐渐地,在他的眼前隐约可见一青衫女子。
她是谁?!
逸非凡见她带着莹莹的笑,一步步地走向了他。
‘我一直在等你哦!凡!’她唇带轻笑,看着他一脸的不解,摇了摇头。
‘感觉不到我吗?’她拉起了他的手,放在了她的胸口。
逸非凡心一惊,欲收回手。却被她牢牢的握住了!
‘为何?’她眨了眨美眸,歪了歪头,不解地看着他。
‘为何会怕我?却肯与他在床?’她拉起了他的手,放置在了她的脸上。
她是谁?为何会知此事?
逸非凡听着跳得快了的心跳,定定地看着她唇角边的笑。
‘你是我的!’她说着。握着他的手轻抚过她的颈。
‘我也是你的!’她仍说着。握着他的手抚上了她的心口。
这是?逸非凡只觉得心口生痛。为何?
他痛苦地闭了下眼,却又强撑着睁开了。看着她唇角边泛起的笑意。
听着她口中轻念着的语句。
‘卿之血,血之祭。涅天得开,皓然所至。若无情,撕其生。若有情,饮其血。涅王无爱,权受当诛!……’
涅王无爱,权受当诛?!
逸非凡看着她一张一闭的唇,只觉得身体内血液激荡回旋。胸口像是被生生撕裂了一般!
这是为何?
在他的脑中竟只印了那四个字——权受当诛!
渐渐分神的眼,竟只见得眼前那女子身泛莹青色的光泽。淡淡地,透过那层光亮。他竟看到了他!
涅玉镂!
看着他正按着胸口,强咬着牙,忍着咳!唇角边,挂着丝丝的血迹!
难道?
心神一散,不待他想得明白。只觉得身体涌入一股暖流,血液那不安分的**,竟缓缓地平息了!
……
“当真有效吗?”涅玉镂有些担忧地看着一旁抿着唇角笑着的易君任。
“当然。若不信,那本王可就不再继续了!”说罢,作势欲撤走手中的银针!
“易王!”涅玉镂伸手却止,停在了半路。
“涅王欲作何事啊?”易君任眯了眯眼,咬了下唇。拨下了刺入其穴位的银针。
瞄见涅玉镂一脸的阴晴不定。挑了下眉,凑近他的耳旁,低声轻语。
“不出三日,任可保其毒性全解。”说罢,将针收回了木匣之内。
“易王。”涅玉镂看着他收回的针,眼中忧云渐散。
“本王允你一事,但说无妨!”
“当真?”易君任挑了挑眉,瞄了眼躺在一旁的逸非凡,微仰了下头。
“当然!”涅玉镂顺着他的眼光看去,眉间轻皱。
“好哦。既然涅王一言九鼎,那本王就不再客气了。”易君任看着涅玉镂微微皱起的眉,轻声咳了下。
“本王想要的是……”拉长了音,看着涅玉镂一脸的阴云。止住了接下去要说的话。
涅玉镂看着欲言又止的易君任,又看向了躺在床塌之上的逸非凡。
“但说无妨!”冷冰冰的面容看不出他心底的动摇。
“本王想要——他!”伸手一指,果不其然的。他的手指向了床塌之上的逸非凡!
涅玉镂俊眉微挑,沉思了片刻。却又冷声轻笑了起来!
“如何?”易君任眯了眯眼,看着涅玉镂脸上的冷淡笑容。
“可以!”此二字一出口,易君任竟微微一愣。
“时限!”此二字再一出口,易君任竟顾不得形象的大笑了起来。
“时限?”看着涅玉镂一脸的镇定冷绝,他捂着肚子,笑得坐在了床边。
“好、好!时限就时限好了!”待笑平稳了许多之后,他抬起眸,看着涅玉镂一脸的不自在。
暗自摇头。想他堂堂涅王,竟也有如此在意之人?真是事世难料啊!
“涅王可将他借于本王多些时候啊?”他站起了身,正视着涅玉镂那再次微锁的眉。
“一个月。”
“二个月!”易君任不甘心的争取着。
“一个月!”涅玉镂凤眸不动地看着眼前的易君任。
四周的侍从们低头抿嘴,想笑却又不敢笑。
任谁能想到,还会有人敢与涅王讨价还价的!
而且竟是为一个大男人!
“好吧。”
最后,妥协的人果真是易王易君任。
涅玉镂回眸,看向床上的逸非凡,心中暗自轻叹!
‘若当真将他给了易王,他怕是会把乎凌国平了!也誓要将他抢回来吧?’
一个瞬间,他的确如此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