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尽人事听天命?
现在就是了,她还故意掐着嗓子说话,头也低着,就期盼这长老认不出来。
早知道吃颗幻颜丹了,大意了。
听雁大气都不敢喘,她都磕头认错了,长老应该不至于那么不近人情……吧。
但是,这长老怎么不说话呢?
听雁开始回忆这三个月里听到的各种八卦,戒律堂是有三位长老轮流坐镇的,一位呢,是流霞峰的柳长老,他好吃,常笑眯眯的,体型略圆润,据说经常撑裂腰带。还有一位呢,是碧泉峰的沐长老,那是一位常年白裙的仙气飘飘的女剑修。
显然现在这位守株待兔的长老不可能是那两位。
那么,他只可能是沧海峰的陆焚陆长老了,据不知名师姐说,陆长老身形修长,面容俊秀,人还特别感性,动不动就会流泪,连吃两顿青菜都会哭的那种剑修。
八成这位就是陆长老了。
陆长老是那样多愁善感,见到她都跪地求饶了应该会绕她这一次。
实在不饶那她也没办法了,只能报出昆山巫族的名头让阿娘丢人了。
希望爹娘的名头有点用。
不然她还有一些护身法宝,不知道受罚时能不能佩戴,或者说,能不能瞒过长老佩戴……
等了半天,听雁听到陆长老终于出声,却是一声轻笑。
好吧,她跪得太快,确实还蛮好笑的吧。huye.org 红尘小说网
听雁使劲把脸磕在地上,保持胆小人设。
月光落在兜帽下露出来的小半张脸上,苍白的脸色,淡青色的血管都隐约可见,他的鬓发被吹拂在脸颊一侧,那双黑眸比寒月更淡漠。
玺衡垂眸打量跪在前面的少女,伸手轻轻揩去唇角刚才未来得及擦去的血迹。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少女右手腕的手镯上,眯了眯眼。
那是一只看起来很普通的银手镯,上面甚至连一颗宝石都没有镶嵌,可玺衡活了很多年了,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什么。
流梭环,可穿行任意法阵结界。
好东西。
能令他接下来事半功倍的好东西。
玺衡重新将目光落在少女身上,她将额头磕在地上,看不到脸,只能看到她一头浓密堆彻如云的乌发用发带绑了个双髻,以及修长白皙的好像一拧就会断的脖颈。
她身上穿着外门弟子统一发放的弟子服,平平无奇。
甚至还在发抖,好像很害怕。
玺衡唇角翘了翘。
他稍稍站直了一些,胸腹间血气再次上涌,他压抑着体内流窜的灵力,启唇:“外门弟子不得随意进入内门,何故深夜擅闯护山大阵?”
听雁听到头顶上方那道淡漠得一点没有人情味的声音时就怀疑不知名师姐的消息有假了,这不像是泪失禁的陆长老的声音,像是修无情道一言不合就要捅你一刀的那种剑修声音。
也是,陆长老再怎么感性、爱哭,身为戒律堂正在巡查的长老肯定要有点威仪的。
不知道坦白从宽这一套在这里管不管用……
“禀陆长老,弟子一向敬佩景仰玺师兄,听闻他历练归来却命在旦夕很是担心,无奈弟子身处外门无法探望玺师兄。于是弟子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试一试晚上悄悄潜入内门去探望玺师兄,却没想到刚过来内门山脚下就遇到了长老,长老,弟子真的知错了,求长老绕过弟子一回!”
说到最后,听雁掐着的嗓音尾音都带着哽咽的哭腔。
她带了一点小心机,要是他不是陆长老,应该会否认。
花蔓在后面跪在地上心想不愧是她家主人,胡说八道的本事更高了一点,假哭的速度前所未有。
玺衡听到自己的名字顿了顿,很快皱紧眉头,重新打量地上哽咽哭泣的柔弱少女,淡淡道:“内山外围设有护山大阵,你如何闯入?!”
听雁:……
所以他肯定是要逼问出能擅闯护山大阵的法宝,又不压着她去戒律堂,必定是想她私下贿赂了。
做戒律堂长老难道不需要接受道德考察吗?
听雁偷偷撇了撇嘴,但开口的声音带着迷茫和无措:“原来内山外还有护山大阵呀?长老,我不知道。”
那拿捏得恰到好处的茫然让花蔓忍不住夸赞主人的智慧。
“你身上戴了什么邪器竟能破除护山大阵,速速上交!”
头顶上方那道声音缓慢而威严,带着强者的压迫。
听雁:……
听雁内心在做垂死挣扎,总不能爹娘给她的护身法宝出门用一次就给别人吧?!
那这也太败家了。
但她转念一想,能让她不受伤害不就是护身法宝的意义所在吗?
反正乾坤袋里还有许多法宝,不差这一件了。
“禀、禀长老,不会是我右手腕上戴的镯子吧,呜呜,我娘说那是黑市买来给我护身的,原来竟是邪器吗?这邪器会害我吗,长老救救我!”
听雁带着哭腔用力拔下镯子,害怕得想丢,又紧张兮兮地双手捧着直起身往前送。
反正一副吓傻了的样子。
趁着这个时机,她抬起头偷偷去看这位不要脸没收弟子法器的陆长老。
可惜斗篷兜帽实在宽大,月色下,他的脸被遮了大半,实在看不清。
听雁正想再抬头一些去看,便察觉到对方那淡漠的目光再次移过来。
大概是一种类似小动物对危险的本能,她立刻低下了头。
于是她的余光只看到了一只骨节分明又白得像羊脂白玉的手轻盈地落下,轻触过她的掌心拿起那只镯子。
怎么保养的,剑修手上连老茧都没有吗?
还有,他的手好冷啊。
手中的流梭环还带着少女身上温热的体温,隐隐还有她身上那种气味。
玺衡拿在手里慢吞吞把玩了两下,再次打量面前的少女。
杀意从他眼底漫出,他看着她的目光仿佛看着死物一般。
宽大的斗篷下,另一只手悄然抬起。
“弟子还有一事,长老可否带弟子前去探望玺师兄?”
少女颤巍巍的声音在夜色下比黄莺还要清脆悦耳,她的语气小心翼翼又带着期盼,“如果、如果长老不能带弟子前去探望的话,可不可以替弟子将这枚灵药赠给玺师兄?”
玺衡抬起的手顿了顿,看着少女掏出一枚灵药双手奉上。
用了数十种极品灵草炼制而成的顶级治伤灵药在夜色下散发出莹润绿光,药香味瞬间弥漫在四周。
空气凝滞了一瞬。
听雁心跳很快,她刚才有一种不太妙的危险感,下意识就觉得必须说点什么。
现在她完全不想去什么云仙峰了,她已经足够努力了,这灵药就是说明她刚才没说假话的有力铁证。
但很快,那种紧绷的拉扯头皮一般的危险感散去了,那一瞬,听雁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感觉错了。
陆长老冰凉的手指再次轻触她的掌心,取走了那枚灵药。
听雁又等了会儿,等着长老示下,也不太敢动。
玺衡捏紧灵药,又瞥了一眼地上的少女,不轻不重地哼笑一声。
“还不回去?”
“就回去了就回去了,我就是在想天气冷,长老下次多穿点衣服巡夜吧!”
“……”
……
听雁有些腿软,和花蔓灯都没敢点,一路抹黑互相搀扶着回去后就立刻躺在了床上,并尝试在心里呼唤书灵。
但书灵没有任何反应,甩手掌柜说的就是它这样的。
也不知道那陆长老回去后会不会把九命丹给玺衡吃,那是下山前她特地去昆山药庐那儿找五叔要的,一共就三颗,极其珍贵,五叔拍着胸脯对她说就算她断气了,吃下这药都能立刻活蹦乱跳。
当时五叔说完就被她爹揍了一顿,说他嘴里没个好话,五叔立刻改口说那灵药就是治伤特别好用,修复血肉筋骨有奇效。
反正她现在希望五叔说的都是真的。
只是她现在十分怀疑以陆长老的道德品性会不会直接昧下灵药自己吃。
东想西想,快睡着时,听雁听到花蔓憋了一晚上的话终于问了出来:“主人,玺衡大师兄就是主人看上的俊俏剑修吗?”
“我就是考察考察,也不一定就是他了,咱们女孩子就是要多做一点准备,等咱们进了内门,那不是随便挑?”
听雁早就想好了对自己诡异行为的解释,语气略狂放。
如果真的要找个俊俏回去给娘做女婿,那怎么也不能是个恶贼反派吧?
花蔓身为听雁最忠诚的狗腿子,自认为已经十分了解主人了,她在脑海里自动把这话翻译了一下——我就是不好意思承认,玺衡师兄都是内门听起来最厉害的师兄了,那当然就是他了,我都把保命灵药分给他一颗了!
听雁说完没听到花蔓惯常的应声附和,忍不住偏头扫了她一眼,平常她都打地铺睡在她床下。
结果就看到花蔓化作原形花藤小树,正在努力开花。
“……你干嘛呢?”
“族长大人出门前让我有点眼力见,要是主人看上谁了,就赶紧开花,主人好借花献佛。”
“……睡吧,明天再开也不迟。”
“哦。”
木屋外一路跟来的玺衡:“……”
三息过后,他转过身。
不过是一个看中他皮囊肖想他的傻子和她的傻子灵仆。
全然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的听雁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早上起来,惯例跟着其他师兄师姐去了自己的片区扫地。
花钱做九虚宗外门弟子的诸位家里都不差钱,身边大多有个灵仆,说是扫地,往往都是灵仆们干活,大家则凑在一起吹牛。
有几个师兄和师姐特别努力,在外们弟子这个坑位上已经扎根许久,内门又有人,消息就特别灵通。
“听说了吗?昨晚上九虚禁地的封印晃动了一下,今早上掌门带着各长老赶去加固封印了,你们知道禁地里封印着什么吗?”
听雁总是那个最捧场的人,立刻就问:“是什么啊?”
“据说是上古魔神的残魂,要是里面的东西出来的话,修仙界就要完了。”说话的师兄表情特别凝重,十足为了修仙界安危深思熟虑的样子,不知道的以为他是掌门之父。
“九虚宗怎么会封印着这种东西?封印好端端的怎么会晃动啊?”听雁睁大眼睛,用清澈愚蠢的眼神看过去询问。
其实她懂的,这就和传闻里学校都是建造在墓地上的传闻一样,靠阳气压制阴气的。
道理大概都是一样的。
师兄被她那清澈愚蠢的眼神取悦到了,侃侃而谈:“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咱们九虚宗在五千多年前曾是古战场,后来那场战役活下来的尊者在此封印了上古魔物的残魂及其一众妖鬼魔众,为了更好地维护修仙界安宁,便在此创建九虚宗,看守封印。”
听雁:果然如此,太阳底下无新事。
九虚宗还比学校多了一个头衔——监狱长。
“至于封印为何晃动……应当是年久失修吧。”师兄故作深沉地说道。
除了年久失修,也有可能是有人掘坟了,听雁心里暗暗想,但这种猜测会引起恐慌,而且她问出来会显得不够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所以她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
“那现在封印怎么样了?”另一个圆脸师兄担心地问道。
今早九虚宗一切太平,料想封印肯定是加固好了的。
果然,听雁听到那师兄长呼出一口气道:“自然是一切都好。”
大家跟着拍胸脯为宗门为修仙界感到庆幸。
听雁也跟着拍胸脯,然后又好奇地问那位消息特别灵通的师兄:“那玺师兄今天怎么样了?”
回答她的是另一位师姐:“这我知道,玺师兄情况有好转,早上醒了过来了,真是大幸!”
听雁听到了想要听到的消息,真的松了口气。
陆长老到底没昧下那颗灵药啊,品德立刻高尚了起来。
师姐们就玺师兄醒来这个话题聊了半个时辰,从玺师兄有多么俊美到玺师兄天赋多么卓绝,甚至还聊到玺师兄未来会找什么样的道侣。
但半个时辰后,气氛却急转急下。
因为有师兄看不过去,硬是插嘴了一句:“后天的考核,你们准备得怎么样了?”
提起考试,每个人都一脸菜色,气氛也变得凝重沉默起来。
听雁感同身受,要搁在从前,他们这一群人就叫留级生。
每个留级生都迫切地想要改变现在的状态。
气氛已经到这儿了,听雁非常顺理成章地说道:“我回去温书了,这次一定要考核过关!”
她的表情很郑重,甚至握紧了拳头。
已经留级不知道几年的师姐被她的不成功便成仁的气势鼓舞到,立刻点头,“我也去!”
于是,聚在这片区的众人都散了,各自回去复习。
值得一提的是,外门弟子的住处都是各自在山头选地方搭建的,自费,所以各有千秋。
听雁比较懒,小木屋是年久失修不知道谁留下的,属于无名小屋,只让花蔓简单打扫了一下就拎包入住了。
她回去的时候,花蔓已经完成了上午的扫大街工作回来了。
但是,她不像是往常一样蹲在木屋门口做花藤小树守着门,而是躲在木屋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面,往木屋方向盯梢,皱着眉头,神情紧张。
听雁就也朝着木屋方向看去,看到木屋外有个高大少年正扒着窗撅着臀不知道在干嘛。
她顿时也警惕起来,轻声走到树后,小声问:“怎么了?”
花蔓感受到主人气息,忙压低了声音语气凝重:“主人,这不知道哪里来的傻子,行为诡异,我盯着呢。”
听雁:“……”
不得了,能被花蔓称之为傻子,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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