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这个贵人出现,盛宣怀大概率将无功而返,之后,或者再打磨若干年头方可出头,又或者干脆放弃仕途,回家经营自己的家族产业。
当然,他还是免不了会跟李鸿章有所合作也同样免不了会在洋务方面有所建树,更免不了会成为超级首富。
但,至少会消沉一段时间,自信心会受到很大的打击。
本来,盛宣怀已经准备放弃了。他的心里这时不断的有各种念头出现,最强烈的一个就是自己的运气并没有想像中那么好,或者说自己已经用尽了所有的运气。
但是另一个意志虽然并不强烈,但是却始终挥之不去。
“不可能的,我盛宣怀是要成为使盛家真正崛起的人物。”盛宣怀永远不能忘记,祖父给自己讲述自己出生那年的春天做的那个梦。他详细的讲着,一朵朵杏花,是那么美丽,满院子的杏花,从没见过那么茂盛的。
“那就是你啊,杏荪,爷爷的好孙子。你一定会让盛家真正兴盛起来的。”爷爷满脸慈祥的祝福他。
“绝不能让爷爷失望,我盛宣怀是带着吉兆和幸运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我绝不会那么倒霉!”
正想到这里的时候,仆人进来通报说“外面有位胡先生,送来一份请柬,邀请您过府商议善捐之事。”
盛宣怀闻听此言,兴奋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一把接过请柬。
邀请人的名字跃然纸上“胡雪岩”。
居然是胡雪岩。
盛宣怀当然听说过胡雪岩的大名,也非常佩服胡雪岩的很多事迹,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与之相见。现在看来,这位大名鼎鼎的红顶商人似乎就要成为自己的贵人了,这可真是求之不得的大好事。
盛宣怀立即命人备轿,赶往胡雪岩指定的见面地点。
到了地方,胡雪岩早就准备好了酒菜。盛宣怀一到,立即得到了热情款待。
胡雪岩一见到盛宣怀,立即询问了灾情,表现出非常关切灾民的态度。盛宣怀见此更觉得这位闻名天下的“善商”果然是慈悲心肠,对胡雪岩的好感更高了。
当即,盛宣怀根据自己了解的情况详细介绍了灾情,并且提出了一些自己对于如何营救灾民的一些独到的想法。
其实盛宣怀也觉得,自己的这些想法不一定得到实施,李鸿章又不会真的听自己的建议。但是还是想找个更明白的人说一说。这一说,就越说越多,不仅是灾情,包括很多其他方面,比如洋务,比如商业,各个方面的想法,都说了很多。
结果胡雪岩对于盛宣怀的想法大为赞赏。
这就让盛宣怀觉得自己遇到了忘年知己,要不是怕太唐突,简直都想跟胡雪岩结拜了。
二人相谈甚欢,聊了很久,终于又回到了善捐的事儿上。
胡雪岩大手一挥,豪爽的说道“百姓受灾如此严重,我等商人岂能坐视不管。我愿意捐出一万五千套棉衣,外加一万两白银。”
盛宣怀闻听大喜,立即起身正色向胡雪岩作揖答谢道“如此,盛杏荪代灾区百姓,感谢胡兄慷慨解囊。”
胡雪岩见状,连忙扶住盛宣怀,连称“不敢当,不敢当。”然后附耳轻声道“我这里还有一份小小薄礼和一封书信。烦请盛贤弟转交李鸿章大人,为愚兄多美言几句哦。”
那是一封书信,写给李鸿章的,请盛宣怀转交。与书信一起的,还另有一份厚礼。
聪明的盛宣怀立刻明白了,此人并不是单纯的有意救灾,而是想借救灾结交李鸿章。
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人家毕竟是解了自己的大困啊。不就是转交一封信嘛,小意思啦。盛宣怀立即痛快的答应了。
他并没有注意到,胡雪岩的眼中那一丝轻蔑。
可是当他把书信转交给李鸿章的时候,李鸿章却明显表现出不满。
“这个胡雪岩,你怎么沾上他了?”李鸿章淡淡的说道。
盛宣怀答应过要替胡雪岩美言的,所以尽管李鸿章态度不是很好,他还是还是讲了些胡雪岩的好处,毕竟人家是捐了善款,又给李鸿章送上礼物。
“知道了。你这次立了功劳,原来的差事就不要再做了。老夫帮你讨个四品知府的头衔,具体事务你把手上的事情交待一下,这几天先帮我起草一份筹备轮船招商局的草案。”
当官不打送礼的,这是黛青官场的规矩,否则,恐怕要饿死一大半的黛青官员。
所以现在李鸿章的表现很反常。
盛宣怀受赏,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是胡雪岩这么不受李鸿章待见却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李鸿章不明说,盛宣怀也不好追问。但又觉得这里面一定有问题,情急之下,向自己的父亲发出了一封急信求问。
盛康很快回复儿子四个字“朝楚暮淮”。
盛宣怀顿时明白了。
胡雪岩本来算是左宗棠的人,现在却又来结交已经投靠李鸿章的盛宣怀,而且向李鸿章投书送礼。这难道不是很明显的问题吗?
一种可能,胡雪岩事主不专,一面效力于左宗棠,一面又想与李鸿章建立某种联系。如果是单纯的商人,这样做的问题并不是很严重,最多是不够讲究,可是胡雪岩毕竟头上戴着二品顶戴啊。作为一个官场中人,哪怕他本质上是一个唯利是图不问派系的商人,只要他还穿着这身官衣,那么他就要对于自己的官场立场认真对待。否则就是背叛的行为,如果处理得不好,很可能引起其整个官场的共同排挤。
而第二种可能,就更可怕了。
如果胡雪岩是假意结交盛宣怀,其真实目的是要借此打入淮军集团内部,并最终对李鸿章不利,那么盛宣怀可就“引狼入室”了。
盛宣怀虽然聪明,自幼接触官场环境,又在家族产业中也磨练了一段时间,但毕竟还是太年轻。他更多的是精于实务,正经做事情绝对是精明干练,对于普通的人情世故也足能够应付自如,但是对于这种错综复杂的朋党博弈,他确实还是不能掌握得了的。
好在,毕竟是官三代,一种说不出的官场敏感让他觉察到一丝难以说明的不妙。
而关键时刻盛康几个字也点醒了盛宣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