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七次机会

文廷式接着讲“当今世界,早已不似几百年甚至上千年前的时代了。古代交通不便,信息交流不便,人们对世界的理解很大程度是依赖于想象,这就难免有有失误和错误。古伦人入主中土时,因为自身原有的文化相对比较落后,就以为西尼文化是天下第一,并没有进一步去了解世界上其他文化。

事实上,西尼文化并非天下第一的文化,更非天下唯一的文化,虽然西尼文化确实有很多优秀之处,但并不能因此而排挤其他文化。古伦文化也有很多优秀之处,但是联合塔拉之后便能学习塔拉文化,入主中土之后,也能积极的学习中土文化。然而中土西尼却自古以来以唯一文明之邦自居,拒绝承认其他文化也有优于中土文化之处,这种盲目的自大的排外情绪,不仅曾经害了中土西尼的日月王朝,同时也害了在相当程度上继承日月王朝的黛青王朝。

然而,这种伤害并不是必然的,也不是被动和无辜的,而是主动选择的结果。上天何佑黛青,一再的赐下良机,却一再的被白白错失!

所以,并不值得同情。”

文廷式说到这里时,表情肃穆,斩钉截铁。

“事实上,黛青一共经历了七次‘放眼看世界’的图强机会。”文廷式开始转入正题了。

“第一次,黛青初入中土,当时的西洲爱世会士图若望,积极向黛青传授西洲文化。而当时的顺理帝及其生母来自塔拉族系的孝庄皇太后,对图若望的表示了非常积极的兴趣和善意。孝庄皇太后尊图若望为义父,顺理帝则以待祖父之礼待图若望。授予图若高官、财物和很大的特权。

顺理帝图若望学习了天文、历法、世界地理、以及西方的宗教学和政治学。图若望对顺理帝的教育和引导,使尚未成年的顺理帝极大的开阔了视野,从而在知识上远超那个时代五土天下绝大多数的人。因为直到那时,绝大多数的人甚至根本不知道五土之外还有人类。尤其是中土人,很多甚至不知道中土之外是什么样子的。

史书中把图若望与顺理帝的关系比喻为大野朝时名臣魏征与大野太宗木子世民的关系,可见图若望对于顺理帝的影响是非常大的。但是顺理帝没有加入圣光会,他只是亲近和包容,并没有真正的归属和接受。据说这与顺理帝身边的觉者僧侣的影响有关,这些人极力的用觉者的思想去引导顺理帝,顺理帝甚至一度想要剃度为僧。因为得知僧侣要将自己唯一的儿子夺走,孝庄皇太后勃然大怒,下旨要杀光那些觉门僧侣。此举虽然最终阻止了顺理帝出家,但也因此导致母子关系变得紧张。

不久,顺理帝在年轻的二十四岁的年纪上驾崩,而在选择继承人的时候,皇太后接受了图若望建议由皇三子玄烨继位。是为泰熙帝。然而,尽管有拥戴之功图若望还是因遭到奸妖攻讦而入狱。并且被判处死刑。只是在行刑之前京城爆发了千年不遇的大地震,皇太后声称这是出于上天的震怒,因为图若望是上天的仆人。于是图若望得免于刑,不久病逝于自己在京城所建的圣光会堂之内。

顺利帝和图若望先后离世,黛青第一次开眼看世界的机会也就结束了。

第二次,是在泰熙朝。

出于对图若望的感激和信任。泰熙帝在获得亲政后,对爱世会会士表态出很大的友善,甚至超过其父亲。泰熙帝不仅大量的学习西洲的文化知识,而且还有很多学习成果。泰熙帝还设立了“蒙学院”专门负责研究和学习西洲的学问,而其中的研究人员不仅有泰熙帝本人,更包括他的好几个皇子。

在传播文化的同时,爱世会的发展也颇见成效,一个最直接的证据就是,当时加入爱世会的黛青人已经有十万之众,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士大夫,其中甚至还有很多是黛青皇族。

但是泰熙帝晚年,爱世会与其远在西洲的圣光会大公宗母会之间发生了矛盾,双方就一些礼仪问题发生了严重分歧。大公宗母会否认了图若望所传的仪文,但泰熙帝则只承认当年图若所传的仪文。理由是如果遵照大公宗母会的教导,会非常符合中土的传统。在双方的不妥协和争吵中,泰熙帝最终下旨,禁止包括爱世会在内的所有圣光会人员在黛青帝国境内从事传播活动。

这次的禁令并不是很严格,但是整体上黛青中断了与西洲的联络,第二次机会又错过了。

第三次,是在君正时期。

君正帝是泰熙帝的第四个儿子,也是所有皇子中最严苛的一位。但无论如何,新君即位,是可以一定程度修正之前的一些政策的。君正做了很多改革,是一个勤奋而有魄力的君主。所以,他的即位,理论上是有机会缓和与圣光会的关系,重新恢复黛青与西洲的联络的。

然而,因为过度偏袒和依赖儒林,最重要的是君正帝的治国方针已经由之前的开放包容转为封闭排外。于是,君正帝借儒林、觉门反对圣光会的情绪,下旨驱赶爱世会会士、废除圣光会堂,在维护黛青传统旧文化和旧势力的同时,也把通往世界其他文明的窗户关上。

就这样,黛青再次关闭了与世界接触的大门,错过了第三次机会。

第四

次机会,发生在翔隆朝。

翔隆帝看起来比君正帝要宽容得多,并没有很激烈的排外行为。他甚至在宫中豢养了大量圣光会的宣士,翔隆表示,普通臣民是不能理解深奥的道理。因此不让他们去民间传播,而是将这些人留在宫中为自己服务。他像祖父一样对这些西方的文化有深厚的兴趣。他兴建了大量有西洲风格的园林建筑,也收藏了很多西式的仪器甚至武器。

但是他绝不允许那些西洲宣士进入民间。

当他晚年的时候,似乎有一次机会要打破这看似完美的沉寂。

当时吉利国为了实现与黛青帝国建立正常的外交和贸易关系,派出了由乔治·马戛尔尼爵士带队的吉利国使团问黛青。这本来是一个超越宗教和文化的层面,以纯粹的国家、政治、外交、贸易的角度去了解西洲世俗社会绝好机会。

然而,翔隆帝高傲自大,固步自封,他根本没有看得起吉利国及其所代表的大西洲文明。他收下了礼物,却轻率而坚定的拒绝了吉利国要求通商、互派大使等正当合理的要求,堵塞了交流的渠道。

这样,第四次机会也就被主动放弃了。

第五次机会发生在嘉幸朝,吉利国再次派出使者,提出通商的请求,再遭拒绝。而且这次干脆连礼物都拒收,理由是吉利国使和以往一样,拒绝向嘉幸皇帝行三跪九叩之礼。于是第五次机会还没有落地就被吹了。

不过黛青运气也真是难得的好,居然还有第六次机会。因为正当通商全都失败,吉利国正当商人无法与黛青进行贸易,而不法的福寿膏贩子却得以大行其道。为此,德光帝派出钦差大臣林之徐来到当时唯一与外界通商的羊州,全面禁止并销毁了福寿膏。吉利国见财路受阻,大怒,发动了可耻的福寿膏战争。

当时林之徐做了充足的准备。吉利国在羊州并没有讨到任何便宜,反而在军民的共同打击下遭受损失。但是凭借着先进的铁甲战舰,吉利国离开羊州,北上连续进攻沿海各城,取得了很大战果后又沿海路直逼京畿。黛青帝国第一次发现,自己的京城居然位于非常不安全的边界线上。眼看已经兵临城下,德光帝只能屈辱的签订城下之盟——《江宁条约》。

然而,即使被打成这样了,德光帝本人也好,整个黛青帝国上上下下也好,除了向林之徐等少数开明之士,绝大多数人还是自以为黛青是世界中心,拒绝与洋夷交流,更不肯向其互通和学习。这样,学费是交了,却没有学习,打算白挨了。这可以算是第六次机会的错过。

第七次,就发生在刚刚过去的共治朝,共治初年,由恭亲王辅政,交法西方大搞洋务,形成了‘共治中兴’,可是其兴也勃其亡也骤,恭亲王很快失势,共治新政也遭夭折,我黛青学习先进图强复兴之路,又走不通了。”

“七次机会,全部错失,尔等以为,是何缘故?”文廷式突然向下面坐着的三位学生发出提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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