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本帝胤,宣宗皇帝亲子,自幼仰承列祖列宗之伟绩,故而奋发积极,立志为国家君父,效力建功,且学而有成,文治武功,卓于一时……”
西慈的习惯,总是亲自御览所有奏折。她也从不觉得累,反而乐此不疲。
更何况,这是恭亲王给自己上的一道密折。
看到此文开篇奕欣就开始强调自己的皇子身份,不可一世的气势跃然纸上,西慈不禁眉头微微略紧。
可是再往下看时,情况却有了变化。
奕欣开始反复强调,自己为帝国,为朝廷,为先皇咸富帝尤其是为两宫和共治皇帝做出的种种贡献。
再然后,笔锋又是一转,开始讲述自己这么多年付出了这么多辛苦,劳心费力,所以身体损害很大,身体不好了,脾气也有影响,事情做多了,难免得罪人。偶尔发个小脾气什么的,还不被家人理解。
总而言之,自己受的委屈太多,伤了,累了。
不过,他又提到,自己也从两宫那里得到很多安慰,各种的殊荣,让他感受到家人的关怀,所以他凡事还是愿意为两宫和当今皇上着想的。但是医生劝自己要少操心,少生气,否则可能就得提前去陪伴先皇了。
所以,最后他的意思就是,他是愿意效忠两宫的,但是希望可以经常请请病假,有事顾得上就问,顾不上就不问。反正现在四海安宁,危机已经渡过了,大家都是一家人,犯不着为那些权力、名誉的事情上火,那都是下等人操心的事儿。堂堂皇族,还是好好的维持家人亲情最重要。
文中还顺带着提到了,照桂之前跟自己提过修铁路的事儿,自己实在没心气儿想这个,当时就拒绝了。而且他觉得,这类事情让下面人去谋划就好,实在不值得操这份心。他不想操这个心,而且劝两宫也不用操这个心。
“呵,他倒是想躲个清闲了?”西慈看完密奏,终于眉目舒展,长出了一口气“小李子。”
“嗻,太后娘娘,您吩咐。”一个面目清秀的宦官走上前来。
西慈并不看他,手里还摆弄着奕欣的密奏,头也不抬的说“你去跟桂公爷说一声,上回他带的那种萨其玛我吃着挺好,得闲再拎两盒过来。”
被称为小李子的公公答应着,转身退下。
等他从照桂府上离开的时候,怀里的银票已经鼓鼓的了,在他身后,照桂亲自送出府外,满脸堆笑。
次日,照桂又到宫里看西慈,这一次,除了遵照西慈的意思带上了甜点,还带上了一个人。
“贫道道末,参见圣母皇太后,愿圣母皇太后,万岁千秋。”道末说着,跪地施行大礼。
“起来吧,你这小道士,长得倒是俊俏,难怪塔尔玛能看上你。早听说家九弟妹家的二格格招了姑爷,一直没机会见,这回算是看本人了。论起来啊,虽说咱们身份地位有别,可倒还是论得上的亲戚,也不用太拘束了。不过,你刚刚说我万岁千秋,千秋倒好,万岁可不敢当,那可是皇上才配得的。”
“回太后,贫道不打诳语,皇上都是万岁,可是太后娘娘却不都是千秋。今天咱黛青有福,天下可以安稳,不是应在皇上的福,而是应在太后的福。太后福大,所以皇上才坐得稳。这天下是太后您的福气托着,贫道怎么能不盼着您万岁千秋呢?您万岁千秋,皇上才能万岁千秋。您万岁千秋,就是皇上万岁千秋。”道末的身体里面,真正醒着的却是载汲的灵魂,而载汲非常清楚太后真正的想法是什么。就说她是万岁,就说她是天下的依靠,哪怕再怎么胡说八道,都会讨好的。
“哟,小嘴还挺甜。赏你二斤萨其玛。”西慈果然开心的笑了。
“谢太后恩赏。”载汲称了谢,接过李公公递过来的刚刚他和照桂一起送来的萨其玛。
“这东西是你们带来的,我再赏给你们,说出去,人家准说我这堂堂太后太抠门了。你先吃着,咱们边吃边聊,聊得要是好啊,那哀家还有赏。聊得要是不好啊,哀家也有赏。”西慈说着奇怪的话。
“不知太后想聊什么?”载汲问道。
“也没什么,听说这萨其玛是你亲手做的?”西慈笑咪咪的问着,看上去非常慈祥。
“确是贫道所做,听说太后喜欢,真是贫道的大福气。”载汲问。
“这东西确实确实好,你们做道士的还喜欢研究这吃食?”西慈又问。
“事情是这样。我们平时修道,也很清苦,虽然不像三宝那么忌口,但是也没什么油水。毕竟吃肉太多不利于清修,而我又好吃甜的,后来听说东土古伦有这种甜食,就学了来,又加上自己的一些创造。偏巧内子也好吃甜口,我就做给她吃。那日去见桂公爷谈事儿,手上也没什么拿出出的礼物,就把这个带上了。没想到,能得到太后的赏识。”载汲显出很诚实的样子,细细的讲述。
“你到桂公府上,聊什么啊?不会是聊吃食吧。”西慈继续问。
“那倒不是。贫道是聊炼钢的事儿。贫道虽然身在方外,但也常思报国。”
“好一
个常想报国。本来我想啊,这么俊的一个少年郎,干嘛要出家当老道啊。那份清苦,哀家想着都心疼。可难得你一出家人还能想着要报国,这倒是没想到的。”
“出家人以四海为家,以天地为心,自然更要常思报国,因为国泰方能民安,民安方能心安,天地融洽自然和谐,方合道家宗旨。”
“那你炼钢,怎么就能报国呢?”
“这个嘛,贫道虽然年轻,却也曾随师父云游四海,观察十方地气。不久之前,贫道曾经前往南土羊州,并在那里降妖除魔,平定那里的‘灵灾’”。
“羊州‘灵灾’,这个倒是有点印象。等一等,你叫道末,莫非就是那个帮助智宝降妖的那个道末?”
“太后圣明,正是贫道。当时贫道就发现,羊州的‘灵灾’有两个源由。一是因为当地人伦失丧,各种无良之事随处可见。二则是因为现今的地龄的增长。”
“地龄?那又是什么?”
“太后容禀,所谓地龄就是指大地的年龄。人有年龄,昆虫、禽兽有年龄,花草树木也有年龄。同理,天地也是有年龄的,只是我们人类的寿命太短,难以察觉而已。众生从出生到死亡,自然皆按照年龄而变化,胎儿要出生,小孩子要长成大人。而天地,亦如是。据贫道观察,当今天地已经到了一个新的年龄。这就好像婴孩是不穿衣服的,但是大一点的时候,就要穿衣服。小孩子穿小衣服,大一点就要换大衣服,如果年龄增长了,衣服不随着改变,那就不像话了。”载汲侃侃而谈道。
“这话倒是有点道理。可是,这天地居然也有年龄吗?既然有年龄,是不是也有寿数呢?”西慈追问道。
“当然有。‘盖闻天地之数,有十二万九千六百岁为一元。将一元分为十二会,乃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之十二支也。……譬于大数,若到戌会之终,则天地昏缯而万物否矣。’”载汲开始背经书。
“哎呀,道末啊,你能不能说点咱们听得懂的话啊。这,这都是什么意思啊?”照桂搞不懂载汲说的是什么,着急了。
“桂公莫急,贫道这就解释,刚才的意思呢,就是说天地的寿命是以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为一个生命周期的。每到一次生命周期,就要有一些变化,而如果到了巨大变化的阶段,那就会导致大劫,很多生命都要因此消亡。然后再重新生长。”
“那你的意思,咱们现在正好处在一个劫上?”照桂问道。
“桂公果然智慧,正是如此。”载汲笑道
“既是劫,难道说这天地间的万物都要灭亡了不成?”西慈闻言大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