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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天气特别冷,整个天空都是黑压压的,大雪一直飘个不停,双至几乎要觉得这京兆总有一天会被白得晃眼的雪花掩盖了。
她已经好几天不曾踏出外面半步了,京兆这几天有些乱,听说有叛军出现,到处都在戒严,听说皇上昨日早朝时呕血晕倒,整个城里好像都陷入一种黑暗的中。
“夫人,二夫人来了。”香芹过来在双至耳边道,双至微微睁开双眸,从软榻下来。
“请她进来。”双至淡声道。
香芹打起腥红毡帘,将余惜梦请了进来,几个丫环都退了出去,只剩下郑婆一人。
余惜梦解下染了雪花的大氅交给丫环,让随她一道来的两个丫环也退下去了。
“大嫂,您这么急着找我来,可是有什么事儿?”余惜梦见了礼,便在双至对面坐了下来,郑婆给她捧上冒着热烟的茶。
双至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低声道,“是有些紧要的事情与你商量,但在此之前,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余惜梦挑了挑眉,如今她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无知怕事的余惜梦了,看到双至这样凝重的神情,她也猜出可能是出了什么事,心提了起来,“大嫂请说?”
“你待二爷心意如何?”双至认真严肃地问。
余惜梦脸色一红,“大嫂何以这样问?”
“在赵少飞与二爷之间,谁在你心中重要些?”双至顾不上这问题是不是突兀,没礼貌了些,如今她要做的事情是十万火急,由不得她顾及多。
余惜梦眼色一沉,警惕地看着双至,“大嫂,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双至道,“我什么意思也没有,只是想确认一下,在你未嫁给二爷之前,你不是心系赵少飞吗?那如今呢?你不必担心我会害你什么,难道事到如今,你还没分辨得出谁才值得你去相信?”
余惜梦一惊,想不到双至会知道她和赵少飞曾经的过去,她现在对福双至虽然谈不上全然信任,但在某些地方,她对这个大嫂是打心里佩服的,也知道她不是个会在暗里陷害别人的人,但她这样问到底是什么意思?
“大嫂,我失去孩儿一事,赵少飞虽不是凶手,但他却逃不了干系,您以为我对他还有想法吗?”余惜梦低着头,冷笑道。
“如此甚好!”双至松了口气,“如果赵少飞做出伤害石灿甚至整个石家的事儿,你当如何?”
余惜梦迅速抬头,眼底迸发出浓烈的狠意,“他敢!”
“你知道二爷他们在做什么样的生意么?”双至叹了一声,问着余惜梦。
余惜梦狐疑看着双至,她怎么觉得今日大嫂是话里有话。
“我不与你多废话,赵少飞怂恿二爷卖,你要知道,这若是让人查了出来,是要抄家斩首的罪,本来与我们将军府无关,但我也不想看着二爷出事,所以才找你来。”双至沉声道。
这是她刚查出来的,得知石灿他们卖私盐的时候,她真的很吃惊,真想立刻把他们抓来痛骂一场,在古代卖私盐和现代贩毒几乎是差不多同样严重的,虽然石灿他们出事也未必影响将军府,但老爷还在他们那边,将军府就不能坐视不理,而且若是被有心人利用,这对石拓也是大大不利的。
余惜梦脸色苍白,不敢置信地惊呼,“不可能!”
“如何不可能?如果不是卖私盐,为何需要那么大的成本,为何能有那样大的盈利,你真当以为二爷是做生意的天才吗?”双至咄咄逼问。
余惜梦摇头,“可是,我看过那账本,那盈利根本不多。”
“那就是了,二爷根本就被赵少飞利用了!那木材都是空心的,里头装着都是私盐,想来进城出城的都是这些木材,如果不是仔细看,只怕谁也瞧不出内有乾坤,连郑婆都差点被忽悠过去了,二爷自己肯定不知私盐盈利有多大,傻傻被赵少飞利用。”双至皱眉道。
“我不相信,大嫂,这决不可能,私盐如何能那么轻易得到,二爷他……他……”余惜梦有些六神无主,这该怎么办?
双至冷冷一笑,“你觉得我会拿这样的事情开玩笑?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如今都要想办法帮石家过这一难。”
“你……你要帮我们?”余惜梦其实心里已经相信了双至所说的,只是潜意识希望这是假的,卖私盐那是个什么样的罪她很清楚,就算不砍头,也要抄家入狱的,她可不想下半生在牢里过。
她只是不想将来石拓被连累罢了,更何况老爷年纪也不小,真要出了什么事儿,他们也不能袖手旁观,“今日你回去之后,我便会使人接老爷过来。”
“大嫂,你想和我们二房撇清关系?”余惜梦惊呼,急声叫道,“这关系撇得清吗?”
“撇不清,但不能让老爷被二爷连累,你放心,我没说不理,你听着,若想保住二爷,你只能利用一人!”双至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润亮的眼睛直直盯着余惜梦。
余惜梦不自觉地已经全然相信着双至,依赖着她,“利用谁?”
“赵少飞!”双至眼底精光一闪,冷声说出人名。
余惜梦怔愣住,但很快眼神一狠,“大嫂,我该如何做?”
双至嘴角轻勾,低声教着方法,窗外的雪似乎已经有将要停下的兆头了。
翌日,大雪初霁,双至已经使人去将老爷接到将军府,老爷虽犹豫,但想也是媳妇一片孝心,便搬了回来。
而同时,双至也将福敏勋再次叫到将军府,劝诫他放弃生意,她已经知道他做的是什么事儿了,只是福敏勋利欲熏心,哪里肯放弃这赚钱的机会,双至便宣布从此他福敏勋与福家再无关系,是生是死,平穷富贵都与福家无关,并代替与他堂前击掌,绝了所有的亲情。
福敏勋离开之后,双至立刻修书回了福家,与福老爷交代了这件事,她放肆先斩后奏,一切都只是为了福家着想,福家已经经不起再一次被推到刀尖风浪口了。
且说老爷接到将军府之后,石灿竟大病了一场,余惜梦为了照顾石灿,便将家里的事情交给石仙淑去打理,生意上的大小决策也让赵少飞自己决定便可。
石灿顾不上生意,赵少飞好几次都想找老爷出面作主生意上的事情,但都被挡在将军府之外,就算进来了,也会被双至言两语,如今老爷难得享福,怎么还能让老爷烦心别的事情?
赵少飞心中疑惑,猜想难道双至看出什么来了,但后来又觉得这不可能,他做的事情都很隐秘,不会被发觉的。
罢了,如此也好,没有石灿拖累,他办事也能爽快些,利润得到的也大一些,有郭家为他打好关系,很快他就能离开石家,不必再仰人鼻息了。
转眼到了年下,石灿的身依旧不见起色,家里的生意一直都是赵少飞主理,几乎整个家业如今都落在他们夫妇手中了。
石灿有病的事情,这边一直都是瞒着老爷,当然,双至知道石灿其实并非真的有什么大病,所以才让人不许对老爷提起半句,就是老爷的两个姨娘也不敢多嘴,她们可是见过静姨娘被抬回家去时的情景,得罪郡夫人就是那样的下场。
但,事情并不能完全掌控在双至手里。
这日,家里上下已经都在打点过年的年货,老爷使人将双至唤到书房,道是有话要说。
双至心中已猜出分老爷找她是为了何事,她披上大氅,摆着手炉上了轿,来到老爷的书房,丫环们已经在地上铺上一层地毡,香芹扶着双至下轿。
书房里,只有老爷一人,脸色不好看。
“爹。”双至欠身行礼,心中有些忐忑。
老爷叹了一声,沉声道,“你坐下,我有话问你。”
双至依言坐下,低眉顺耳,不敢多言。
“双至,我问你,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儿?”老爷直截了当地问着,目光炯亮地看着双至。
双至微微笑着,“一切安好,爹您放心。”
“安好什么?拓儿两个月来没有半点消息你不曾说过,灿儿病得一个月来起不来床你也没有提,双至,你是不是想以后无人给我送终啊,啊?”老爷大怒,拍着桌案叫道。
双至心一沉,提起石拓,她的心就像被钝刀狠狠割着,她也担心石拓,她也希望得到石拓的消息,可是……什么也没有,“爹,媳妇已经使人去一趟平州城了,很快会有夫君的消息。”
“那灿儿呢?为什么不跟我说灿儿病了?”老爷问道。
“媳妇只是不想您老人家担心。”双至低头道。
“我看你根本就是独揽大权,想要我以后没人送终,我知道的,你讨厌二房嘛,你就这么恨不得灿儿病死是不是?”老爷痛心地看着双至,没想到她会变成这样的人。
双至咬了咬牙,“爹,媳妇不敢这样想。”
“你不敢?你还有不敢的事情吗?”老爷叫道。
“爹……”双至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个时候如果跟老爷说明一切,怕是言之过早,狼虽是套住了,可还不到时候收网。
“你什么都不必说了,我要搬回去,以后你这将军府我一步也不来!免得将来惹了你的嫌!”老爷重哼道。
“不可以!”双至急声叫道,看到老爷瞪圆的眼,她急忙缓声解释,“如今天寒地冻,二爷有卧病在床,不能尽孝,不如爹您过了冬再……”
“再什么?不就几步的事儿,我还冻不死!”说罢,老爷已经挥袖想要离开书房,正在此时,石银朱却进来了。
“大哥,出事儿了!”石银朱看到老爷急忙叫道。
老爷一惊,“难道是灿儿……”
“灿儿这孽竟然卖私盐,刚刚惜梦已经全数与我说了,这可是大罪啊,大哥,这要该怎么办好啊。”石银朱急得不知如何是好,问着老爷的意见。
老爷瞠大眼,转头看住双至,“双至,这事儿是真是假?”
双至蹙眉,知道是瞒不住了,轻轻点了点头。
老爷胸口一滞,突然一口气喘不过来,咚一声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