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平之轻飘飘地落下地,望着宝象和尚不甘的眼神,偏头叹气道:“以你的心机城府,死在这也是可惜了,但多行不义多自毙,你们一个个想着当螳螂、当黄雀,怎就忘了我这个渔翁呢。”
自他出道以来,所面临的劫难数不胜数,他能活到现今,自然有他的能耐。
木高峰那三个在江湖上打滚了这些年,江湖经验不可谓不丰富,心思更是尤为狡诈老道,他们分别在他身上用了不同的独门手法封住他的周身大穴,既是防住他,也为了防住另外两个。
却不想他早从古墓中学来了解穴大法,想着挑拨离间,等三人生乱是趁机逃生,没想到不用他来挑拨,三人早就各怀鬼胎,互相算计。
但相比于那三人,他们的弟子就好对付多了,若非早察觉到有人埋藏在这里,他早就在青海一枭劫走他之时来一记重击。
提醒他也是防止一边倒,毕竟这三个和尚真不是吃素的,难缠的很。
但区区一个宝象,哪怕他城府再深,在他面前却是难逃一死。
林平之五指一曲,掌心无端生出一股无形吸力,青海一枭跌落在地的长剑立马飞去他手中,他用内力一震,剑身颤颤,流转着锋利寒光。
林平之暗暗点点头,洒了个剑花,气劲四射,伏在地上的四具尸体立马人首两分。
他把剑一收,取出了一双白缎手套戴上,向着地上的尸体摸索而去,便在宝象的尸首上找到一本油纸裹住的黄纸小书,林平之定眼一看,上书‘血刀经’,不由得暗喜。
血刀老祖以一敌二时的大发神威,刀光奇诡妖异,似乎与辟邪剑谱走同一路子,他早就垂涎三尺,暗道:你既要我的辟邪剑法,那我取你的血刀经,也算礼尚往来。
于是就把身上隐藏的袈裟取出,裹在宝象的尸体身上。
带上摸索得来秘籍和几十两银子,飘然离去。
而此途,他并非要去找林氏夫妇的下落,亦非去找黄河老祖报复,反而折返四川,乘船出了三峡。
一路上,林平之风尘仆仆,赶至夷陵三斗坪,已近黄昏。
林平之上岸问过路人,来到了不远之处的一片梅林。
时值暮夏,梅花已然凋零,但枝头上绿意盈盈,一派生机繁盛的气象。
他缓步踏进梅林深处,便见有三、四间茅屋井然坐落,灯火通明。
林平之远远眺望,透过敞开的窗户,便见坐落中间的茅屋中有一老者跌坐塌上,闭目养神。
他两指一弹,一道气劲无处生出,直透竹门,破空而入。
老者当即受惊睁眼,一跃而出,扫视一番,便见疏朗交错的梅林中,翩然独立的身影,款款而笑。
老者一见林平之风采明照,顿时警惕大减。
向前走去,老者拱手道:“梅某不知阁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林平之彬彬有礼回道:“在下不请自来,才需前辈见谅。”
老者见林平之恭谦有礼,顿时好感大生,抚须笑道:“尚未请教公子名讳。”
林平之轻叹一声:“前辈直问,在下本该明言,奈何我身上仇怨甚多,实在不敢直说,还请见谅。”
顿了顿,又道:“而这次前来,实乃有一事相求。”
老者听他藏头露尾,本是不喜,但见其似有苦衷,便不好咄咄逼人,而他又是良善之人,于是出声说道:“我辈中人,秉承侠义,只要不违背这二字,梅某定当全力相助。”
林平之笑道:“这对前辈来说,极为简单,在下想借《神照经》和《连城诀》一观。”
老者、不,梅念萼听此当即一愣,登时大怒,武功秘诀是武林中人的立身之本,如何能够轻传?
更何况是第一次见面的人?
梅念萼想要破口大骂,可话未出口就噎住,他向来性情宽厚,又颇有涵养,一时间竟想不出半句脏话,只得用手指指林平之,身子不停发颤。
林平之赶忙又道:“前辈先别恼,在下可以用一事交换。”
梅念萼鼻子哼了一声,冷冷道:“不必了,梅某虽身无长物,但也不缺其他的。”
“如今不缺,不代表过后不缺。
毕竟,我要跟前辈交换的,正是前辈的性命。”林平之一字一句说道。
梅念萼听此,立刻怒气升天,长剑出鞘,如疾风迅雷,又如流火坠地,飞刺而去。
林平之不慌不忙,一边洋洋说道,一边后仰退避。
在梅念萼的追击中,两人没入梅林之中。
随着风声呼啸,气劲交激,夜幕悄悄降临。
不知过了多久,梅念萼走出了梅林,周身散乱不堪,枝叶挂身,却无一丝伤痕。
但此刻,他已怒气全无,只是眉目低垂,满怀心事地走进了自己的房间里,便见他的徒弟俱在里面,围坐一起
如若放在平时,他见此一幕,定然十分欢喜。
但此刻,他却蓦然生怯。
随着三人一同起身问好,梅念萼沉声也坐在一起,想要拎起茶杯倒水,却被旁边的大弟子万震山率先抢过,殷勤地奉茶过来。
梅念萼拿起茶杯,送到嘴边,企图掩饰心中的不安,幽声说道:“你们这次全部过来,不需照顾家人吗?”
他的三个弟子都已出师,除却二弟子言达平还在行走江湖,其余二人均已成家立业。
言达平立马奉承道:“师父说的没错,徒儿就师父一个亲人,要照顾的家人当然就只有师父啦。”
坐在对面的戚长发却是苦着脸,唉声叹气道:“我没两位师兄的好本事,只能窝在乡下当泥腿子,前些年娶了个婆娘,没想到她不争气,生了个女娃就没了。
这几年收成不好,便想、便想过来拜托师父帮助一二。”说到这,一时脸红。
听完戚长发诉完苦,企图两人纷纷诉说着自己的难处。
梅念萼听着,眼帘低垂,面容愈发沉静,心中所想无人所知。
良久,他长吐一口气,道:“你们都过的这么难,我也不知该怎么帮你们,这样吧,我这有什么,你们看中的都可以拿去。”
三人顿即面面相觑,大弟子万震山低垂下头,眼挑上睨他一眼,弱弱试探道:“弟子屡次受人欺负,皆因学艺不精,我、我想要师父的连城剑谱……”
此话一出,言达平便按耐不住了,道:“师兄入门最久,剑法也是最纯熟,不如就把剑谱留给二弟我旁身,也让我行走江湖时少受点伤。”
梅念萼把目光移向他的小弟子戚长发,问道:“你呢?你想要什么?”
戚长发连忙唯唯诺诺道:“师父愿意给弟子什么,弟子就收什么。”
“我近年新得了一门武功,威力比那连城剑法更大,你们都学过连城剑法了,不如就学这门武功,可好?”
“不——”万震山惊声道。
梅念萼眉头轻皱,惊疑望向他,“嗯——?”
万震山连忙应道:“我是说,这门武功威力更大,想比也更加玄奥,弟子愚钝,怕是学不会了,不如就把连城剑谱给我,让我温故知新。”
接着斜睨言达平一眼,嘴角诡异一笑,随即消失,又道:“二师弟孤身一人,行走江湖,又要肩负照顾师父的重任,理应由他学这门武功。”
至于戚长发,他一句都没说,不管戚长发表现得有多老实和多凄凉,也不能打消他的半分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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