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一章 臣有一计
赵铮并不知道周娥皇有了身孕,此时他已经登上大船,顺江而下,明日便能到达瓜州,然后登岸到扬州去见赵匡胤。
随行有两位南唐使节,李从益是李璟的第八子,与李煜和李从善不同,颇有几分英武之气。李璟派他出使,兴许是为了展示唐国皇室仅有的英武之气吧!
至于冯延鲁,此人是个不折不扣的官/二/代,其父是南唐之前的礼部尚书冯令额。冯延鲁几年前就成为唐国的户部尚书,看起来一身正气,但丝毫不呆板,善于那种有理有据的辩驳,还能不弱了气势。
还别说,冯延鲁在外交方面还真是有一套,曾经数次出使汴梁。有丰富的经验,对宋朝高层也颇为了解,因而才能肩负如此重任。
赵铮心中有数,宋军是否渡江不是自己说了算,也不是唐国人说了算,甚至赵匡胤说了也不算。且先让人家拜会了皇帝再说,现在客客气气招待着就是了。
金陵到瓜州的距离并不是很远,前日晌午开始登船装运,夜里直接起航。因为有唐国水军引导护航,下游的江面也宽阔水深,相对安全,不担心触礁什么的。次日清早的时候,船已经到了瓜州渡口。
终于踏上宋朝的土地,赵铮也终于能松口气。在江南的这些日子,整日里提心吊胆,担心这个算计那个谋害,方方面面都要殚精竭虑,最终以重伤结束,好在完成了任务,对赵匡胤也算有个交代。
而今回到宋朝,养伤是一方面,更为重要的是需要休息。说实话,若非赵匡胤召见,赵铮真相立即蒙头大睡两天。
不过很可惜,船一靠岸,枢密承旨,行营兵马都监李处耘就出现在码头上。
赵铮知道,陈桥兵变中,这位李都监扮演了极为重要的角色,是不折不扣的从龙之臣。先是担任枢密承旨,这次又跟随赵匡胤南下征讨李重进。这都不是最关键的,重要的是他即将要担任的职务——扬州知州!
灭了李重进,淮南需要有人镇守,除了恢复因战火凋敝的淮南经济民生之外,最重要的便是防备南唐。
赵匡胤对他格外信任,李处耘也觉得责任重大,既然要防备南唐,不了解那边的情况怎么能行?一个好机会,便是前来迎接出使归来的赵铮,以及两位唐国使节。
“蒋国公(李从益)、冯尚书,一路舟车劳顿,且先休息,晚上陛下会设宴欢迎两位。”李处耘刚四十出头,说话很是干练。
“好,有劳了!”李从益和冯延鲁都明白,赵匡胤不可能立即召见。现在扬州是宋朝人的地界,客随主便,听人家的安排就是了。
侍从将两位使节送走之后,李处耘才上前道:“文彦,辛苦了!”
两人是初次见面,李处耘便直接称呼赵铮的表字,表示亲近。毕竟他的年纪足可做赵铮的父辈,职位也高,有这个倚老卖老的资格。
“哪里?勤于王事,何来辛苦!”这种场合,少不得一番场面话。
李处耘道:“官家在行辕等你,有旨意,登岸之后直接去觐见。”
作为新任的扬州知州,李处耘很想通过赵铮之口,了解唐国的情况。但他深知,在没有向皇帝复命之前,赵铮不可能对他说一个字。如果他硬要问,那便是僭越,为臣者要有自知之明。
“好,有劳了,下官回头再拜会李知州!”赵铮很爽快,与这些从龙之臣搞好关系是很必要的。毕竟在整个大宋朝廷,自己是一个孤立的存在,想要滋润地活下去,需要人际关系。
李处耘也很想结交赵铮,身在淮南前线,对江南的情况多少有些了解。赵铮的作为和功劳也是有目共睹的,最重要是官家赵匡胤的态度。敢于这样大胆派赵铮出使,亲自赐字,恩宠与重视可见一斑。加上赵铮又恰好是国姓,多少会有些联想。即便是国之重臣,封疆大吏,在赵铮面前,一样客客气气。
李重进在淮南节度使府自/焚,偌大的府邸也化为灰烬,是以赵匡胤只能征得一处大户的宅邸作为天子行辕。
厅堂之中,赵匡胤正在踱步,淮南的战事进行的很顺利。这其中有石守信和李处耘等人作战勇猛之外,赵铮在江南的动作也功不可没。
今天赵铮会回来,他急切想要知道南唐的情况。这几日,已经有不少将领来觐见,表示愿为先锋,直下江南。恰好唐国齐王李景达叛乱,将镇江要塞守军抽调一空,显得更有可趁之机。
这种情况下,赵匡胤就更需要了解江南讯息了。虽然有探子送来各种消息,但他还是想要听赵铮的意见。他相信自己的眼光,这个年轻的使节此番出使定有非同寻常的收获,他能看到探子们看不到的东西。
“官家,鸿胪少卿赵铮觐见!”
“快宣!”听到禁卫禀报,赵匡胤竟然有些几分兴奋。
“臣赵铮出使归来,参见陛下!”赵铮在禁卫的引导下,直接进入厅堂。低头凝目,不能抬头正视赵匡胤,按照礼仪要求觐见参拜。
“五郎,辛苦了!”
赵铮很意外,赵匡胤没叫赵铮,没有叫卿,甚至没有称呼他亲自取得表字“文彦”,而是直接称呼“五郎”,顷刻间显得格外家常。
“哪里,为官家分忧,不辛苦!”赵铮客客气气,除了将较为正式的“陛下”换为“官家”之外,态度依旧谨慎。
“伤势如何了?”
“有劳官家挂念,已经好了大半。只是要痊愈,还需调养月余!”
赵匡胤点头道:“回头让朕的御医亲自为你诊治。”
“多谢官家厚爱!”
经历了潞州和金陵的两起事之后,赵铮明显成熟稳重了许多,赵匡胤清晰地感受到了这一点。日益成熟,有本事,居功却不自傲,全然没有年轻气盛的感觉,这一点更为难得。赵官家不经意间点点头,仿佛很是满意。
好半天,赵匡胤才道:“五郎啊,按理说该让你去休息,不过有些事情少不得问问你。”
“请官家垂询,臣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那朕问你,唐国太子李煜如何?”
赵铮道:“填词作赋,崇佛游玩,歌舞女色都是强项,唯独治国一途,差的很远。”
“哦?”赵匡胤对南方对手的继承人很是关心,疑惑道:“既然如此,李璟为何要立他为储君?”
“矮子里拔将军罢了,江南奢靡颓废之风旺盛,李璟诸子除了死去了李弘冀,基本都是这个作风。”赵铮道:“再者,李煜是事实上的长子,唐国李家因为储位几多血腥内斗,李璟也有这方面顾虑。”
赵匡胤点头道:“近来有将领提议,镇江空虚,可起兵南下,你怎么看?”
“官家英明神武,想必早就决断。”
“哈哈,只管说说你的看法便是了。”赵匡胤淡淡一笑,作为一国有为之君,大事自己没有个主意怎么能行。
赵铮道:“臣斗胆问陛下,此番可有灭唐之壮志?”
“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灭唐是迟早的事,区别只在而今还是将来。”数月下来,赵匡胤君临天下的气势已经越来越足。
赵铮沉声道:“既然陛下问臣,那臣便建议陛下从长计议,此番仓促,灭唐绝无可能。”
“哦?为何?”
“一个是准备,陛下率大军出征旨在平定淮南。无论是战术战略,还是兵员粮草准备都有限,不足以支撑渡江作战;实际上,眼下我大宋百废待兴,还不足以有灭唐的实力;再者,官家是亲征,御驾长久离开汴梁怕是不妥吧!”
“若是速战速决呢?”赵匡胤饶有兴趣地问道。
“不可能速战速决!”赵匡胤坚决道:“先不说短时间能否攻下金陵,即便是而今看似空虚的镇江也很难拿下。臣离开金陵时,唐国已经往镇江增兵,并且调去了一员虎将。”
“何人?”
“林仁肇!”
“林仁肇?”赵匡胤喃喃自语,很熟悉的人,一时却想不起来。
赵铮提醒道:“陛下可还记得当年寿州城外,逆风举火正阳桥?”
“哦,原来是他!”赵匡胤恍然道:“有此人坐镇,确实难以攻克。”
“是啊,此人会是我大宋劲敌,有他在,我大宋军无法立拔镇江,速战速决不能行。”赵铮道:“所以,还是从长计议。臣以为,至少需要五到十年做准备,并且造战船,训练水军,攻取江南,无水军不行。”
“嗯!”赵匡胤本来就有考虑,听到赵铮的建议,完全有了决断。
赵铮道:“数年之后,我大宋准备妥当之后,臣为陛下送上一座浮桥,送大军飞渡大江天堑。”
“哦?”赵匡胤顿时来了兴趣,这个话题实在太有吸引力。
赵铮随即将樊若水的事情讲出来,并告知赵匡胤,必须严格保密。这件事即便自己不说,赵匡胤也会察觉到蛛丝马迹,会自己有所怀疑。皇帝岂能容许影响天下大势,影响国运的人和事掌握在他人手中?这是宝贝,却也是烫手的山芋,早些交出去没什么坏处。否则影响前程事小,严重者可能丢了性命。
赵匡胤却很是激动,这座构想中的浮桥当真太重要了,当即严令道:“此事严格保密,唯有你与朕,以及樊若水三人知晓,不可告知第四人。”
“是!”
听过此事,赵匡胤对赵铮越发信任,点头问道:“既然不出兵,那李从益和冯延鲁如何应对是好呢?”
“这个……”赵铮略微沉吟,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说道:“官家,臣有一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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