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苏昂手底下的得力人物,以无名最强,其次是刀家两兄弟和不爱笑,这四个是仅剩的屯长,自然实力强了很多。
然后就是小亭卒和罗不死了,就算豪侠百里戈,都比这两个人弱了一分。
可苏昂考虑的不只是实力,还有身份。
按照功劳,他这个代百将和代五百主晋级都游缴了,四个屯长就可以做乡游徼,所以他四人中有两人留下的话,他手下就有两个乡游徼的名额,可如今只有不爱笑留下了,那就出现一个乡游徼的空缺。
而此等空缺也不会让下面的什长补上,会空降一个……
“只有不爱笑留下吗?”苏昂有些失望。
他本以为无名是个有野心的人,一定会留下来帮他呢,因为跟着他才会得到重用,可没想到无名竟然要走,这就有些不好办了。
要是空降一个乡游徼的话,没有外界因素的话,他绝对能把新来的乡游徼收服。
可他要上任的是太子炙撤军离开的洞图县,因为洞图县死伤太多的关系,瑶国各地的豪门、将领都往洞图县跑呢,而且他听说了,那些豪门和将领在别的地方都是二把手,这一次,是想要主管一方呢。
所以那个百人将来了,肯定要和他这个秀才斗上一斗,谁让他不是大侠呢。
新来的乡级豪强,也肯定要捋一捋他的虎须,没办法,他们的实力不够。
【不爱笑在屯长里是顶尖的,但还没有百人将的实力,他做乡游徼的话,豪强们一定会狠狠的落掉他的脸面,而我这个都游缴必须镇守另一个乡,不然的话,那个不属于我的乡游徼,一定会联合豪强把我架空。】
苏昂有些愁了,也没办法,走一步看一步吧,笑问道:“二三子还有谁愿意留下?”
士卒们骚乱了一阵子,有一百来个在家乡牵挂不多的站了出来,剩下的也不是肯定要走,而是要回到家乡,先问清楚家人的意见了。
“都游缴大人,卑下的家里还有老父母呢,得回去问一下再说。”
“孩子还小,一直是发妻照顾着,卑下不能直接决定。”
“要是家里人愿意,卑下一定携家带口的前来投靠大人。”
士卒们表明了意见,最后有一百零八个要直接留下的,这些都是家里的人口不多,他们能直接做了决定,苏昂让季然去登记士卒们的各种信息,从而禀告县令统管衙门,让衙门发送公文派人把士卒们的家小迁移过来。
为了保持军伍的战斗力,这点符合瑶国的规矩,但迁移的费用衙门就不给出了,所以按照路途的远近,季然还要计算着,把金饼分给士卒们的家小。
平均下来一人差不多两块金饼,也不是个小数目了。
一个士卒的家小,大致也有三四人呢……
“这……怎么能让大人出钱?”
“我等都分到了功劳,晋爵的晋爵,赏金的赏金,手头里也不缺钱的。”
“是啊,还请大人把金饼收回去。”
这些士卒惊讶了,眼睛都有点红,可这时苏昂笑了:“你们要跟着我,我怎么能让你们出钱,这些只是迁移的费用,等亲人们来了,我还要给他们安排田地、做工……”
说着指了指自己头顶的赤红板冠:“用不着和我客气,我是大夫爵了,按律会有三千亩的封田,另外,也拥有了开垦荒地的权利,我说你们没忘记吧,陈安县南可是……呵呵,总之,洞图县那边咱们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要是把家小安置在陈安县南的话,大把肥沃的土地,我可以做主随意开垦。”
“对啊,大人的义子义女是县南三害来着。”
“啐,什么县南三害?是莜姑娘、狼姑娘和柳居士!”
“对对对,怪我这张破嘴。”
说错话的士卒使劲抽了自己一嘴巴。
随后,众人都大笑了起来,苏昂说的没错,县南行道有大把肥沃的土地可以开垦啊,而且会保证家人的安全,他们的家小在故乡虽然不算太穷,但整个瑶国所有需要耕作的,哪个不是冒着被鬼灵精怪生吞活剥的风险了?跟着苏昂,家人会过得更好。
而且可以打猎……想起鹿肉的鲜美嚼劲,决定留下的士卒们开始流口水了。
“喂,你们不留下吗?”有士卒问往日的同袍,满脸的优越感。
“啐,只是回去问一句而已,你可别以为我们不回来了,再嘚瑟,小心我们回来后群殴你。”
剩下的士卒哈哈大笑。
昔日的同袍也是同袍,他日再次相遇也能把酒畅谈,剩下的两百多名士卒们哄闹起来,笑声让得寒冬仿佛染上了春风的好,但他们很明白,或许这一次离开,能回来的人里面可能会少了自己。
但是,笑吧。
只需要笑,不需要儿女情长的抹泪送别……
…………
是夜,风很冷,天上无星。
走出苏家的大门,无名和刀家两兄弟互相对视。
没多久,无名干涩的道:“我是欠别人一个人情,答应回来后听从那人的安排,你们呢,为什么不留下?”
“我们的义父是个精怪,他还活着呢。”刀飞花低声道。
无名沉默了一下,声音更干涩了:“要是你们的义父将来……对付……都游缴大人,你们能拿起刀吗?”
“我拿你老母。”
刀飞花笑吟吟的道:“你担心的事情我可说不准,毕竟我家义父是瑶国的眼中钉来着,但我们哥俩可以明确的告诉你,要是和大人对上了,我们绝不是副帅荷那种优容寡断的,一定会……”
刀飞花正说着,刀忘情竟然冷冰冰的打断了自己弟弟的话,脸色古怪的道:“你别看我平日里一本正经,我们哥俩绝对可以满地打滚撒泼的,义父要是对付大人的话,我们哥俩就撒泼……你呢,你欠人情的那位……”
“嘁,老子就是欠人情,和那人的关系又不好。”
无名嗤之以鼻。
三人跨上骏马,不约而同的回头对着黑夜里的苏府低头行礼,随后拍马离去。
而在三人离开之后,两百多士卒笑笑闹闹的,结伴朝着自己的家乡行走……
…………
苏家的府邸内,熄灭的灯火缓缓的亮了起来。
季然头戴淡金色的束冠,他没升级职位,功劳就让他直接做了第四级的爵位不更,从此不用服徭役了。
此时季然已经有了不更爵的派头,摇晃个普通的折扇,笑吟吟的道:“能留下一百零八名士卒,当真出乎愚弟的预料了。”
“是啊。”苏昂轻轻点头。
对他来讲,或许让士卒们留下只是张嘴一说,最多出点金饼罢了,但对士卒们来讲,就是拖家带口的远离故土,把一家人的身家性命都绑在他的战船上。
士卒们愿意这样做,是因为愿意和他同生共死,但涉及到妻儿老小,事情又不一样了。
士卒们可以过来,那么,士卒的父亲呢?母亲呢?妻子呢?
这些都有自己的亲人,离开故土,几乎等于和以前的亲人彻底断绝,所以这些留下的士卒,已经做好了因为独断专行而被家人们怨懑很久的准备了呢。
苏昂的眼底燃烧炽白的光焰,一次次的冲击第四十五把文火的九五关卡,一边很清淡的道:“一百零八个士卒,我不死,就不会负了他们。”
“你有信心?”
季然把折扇阖起,摇头道:“我不清楚狱掾防主那个老家伙怎么会给你都游缴的位置,但怎么看都有些不怀好意……你想想看,你没有都游缴的实力,晋升乡游徼的不爱笑,也没有乡游徼的实力,就算屯长吧,小亭卒和百里戈是有屯长的实力了,但他们只有两个人,也就是说,咱们的屯长战力也缺了一半。
高端的战斗差了这么多,咱们怎么和前去洞图县的那些禽兽们斗?我可是听说了,洞图县百废待兴,准备前去的都是各地的第二豪强,他们拖家带口的迁移到洞图县,就是要争第一的。”
“他不敢。”苏昂无所谓的道。
“啥?”季然懵逼了。
一个小小的都游缴,不对,做都游缴还没过去呢,更别提坐稳了,可苏昂这时候说狱掾防主不敢不怀好意?这里面的意思,可就特别的有味道了。
他诧异的看着苏昂,苏昂略微偏头,露出一个很诡秘的笑容出来。
没错,公孙敖不敢,在赵清流出现后,公孙敖就好像老鼠见了猫,连一点不怀好意的心思都不敢有了。
而从和甄长功的谈话中,苏昂才知道自己的这位尚师,到底是个多么……不要脸的人物。
“好徒儿,你给为师记住啊,朝堂和在外面征战不一样,最好让对方踹你一脚,你才能把对方往死里揍。”
想起赵清流的‘谆谆教诲’,苏昂就觉得头皮发麻。
没错,确实是让对方先踹一脚呢,就好像那个诬告自己的简牍……当然,还好像赵清流控制着自己拜师,以及京城中都广为流传的一个小故事一样。
诬告自己的简牍就不用说了,商镜是自己挖坟自己跳,一个彻查后商镜是死定了;
控制自己拜师也是一样,军伍里不许拉帮结派,可拜师的是自己啊,大人物们还能和一个小秀才过不去?
而那个小故事……
听甄长功说,若干年前也是个沉星郡的封疆官员,人家不把赵清流看在眼里呢,明摆着你一个京官还能把老子怎么样,动老子,你小心我们这些外封的官员反弹呐。那时候赵清流满脸笑容,就差伸脸皮让人家打了,之后还说改日敲锣打鼓的拜访,一定要登门谢罪呢。
瞧瞧,被人看不起了,被人打脸了,赵清流还登门谢罪。
而其中的猫腻,就在这个登门谢罪里了……
甄长功说赵清流确实登门谢罪了,但不是登的府门,而是那个官员在青舫玩乐的时候,赵清流偷了人家的衣服,毁了青舫的房子,让人家光***暴露在外面,另外敲锣打鼓的‘谢罪’……好咧,从那以后赵清流就不是京官了,而是‘外封官员大克星’、‘滚刀肉’、‘死不要脸赵清流’。
所以公孙敖看见赵清流的时候,才会……咳咳。
吓得就差跪舔了。
苏昂打开灯罩,用血中无常扇挑亮火烛,笑道:“公孙敖问我愿不愿意做都游缴,我当时还有些犹豫,怕自己的实力不够会被人撵下位置,但尚师代我答应了,而且说就算没做好,大不了好好修行,成就了举人文位后,跟着他去做京官。”
“你答应了?”
“答应了。”
“可是……”季然有些不信,他不觉得苏昂会丢掉自己的同袍。
果不其然,苏昂轻笑道:“我是答应了,可只是答应做都游缴,并没有要去做京官啊。你放心,不管如何我要同袍们都青云直上,不会让他们做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前将领的卒,只是……”
苏昂顿了一下,抬头看外面的黑空:
“只是实力不匹配职位啊,要是有个百人将实力的进来就好了。”
“谁?”季然笑了。
“你说是谁就是谁。”苏昂也笑了。
两人想到的是同一个人,要是那人来了,别说一个统管两个乡游徼的都游缴,就算直接去当五百主苏昂也敢。
而且那人的话,肯定不会拒绝自己的请求……
…………
里街坊广府,已经陷入了绝对的黑暗中。
但漆黑的夜也挡不住某人的视线,一个高矮胖瘦都很匀称,看起来甚至有些俊秀的青年人走进院子,径直朝着广腾的密室行去。
他哈着腰,谄媚的笑,要是苏昂看见了,一定能认出这种招牌的笑容出来。
“凶狼,你来了。”广腾的声音传出密室。
“大人,卑下来了。”
凶狼有些不习惯穿现在的布袍,更不习惯的摸了摸因为修为被废,从而恢复本来面目的自己的脸,双膝滑跪在门前道:“禀告大人,狱掾商镜被捕入狱,您的罪名也被苏家子,不,被苏姑爷洗掉了,卑下恭喜大人。”
“只是恭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