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十月,西楚寒风彻骨。
朝食时分,一群头戴银灰色束冠的西楚士卒盘腿坐在河流的另外一侧,而在滔滔河水的这边,是瑶国四万余任侠的整齐军阵。瑶国直插西楚腹地,径直打到了西楚王城的东边八百里处,只需要跨越大河,急行军五天左右,就能攻打西楚王城。
但在此时,主帅甄长功下令全军驻扎,一定要破掉对方把守河道的墨阳郡城,才能继续攻打。
“来啊,前方八百里就是我西楚王城,我等不惧死,你们来啊!”
“瑶国的龟怂是软了,软囊囊的货色!”
“怕就滚回瑶国!”
河对面的西楚士卒全都是小走马的爵位,实力自然不低,妖息裹挟声浪滚滚而来,把瑶国主帅甄长功以及数得上名号的将军的十八代祖宗都骂遍了,瑶国的士卒们瞠目欲裂,气得拿战刀劈碎了河岸,但主帅甄长功拒绝出战,反而下令全军休息,集合突破西北方向的墨阳郡城。
所以在暴怒过后,瑶国士卒都闷头喝下后勤队伍送来的羹汤,低着头,眼睛充血的酝酿更加可怕爆发……
静默被哒哒的马蹄声打破,马匹停了下来,桃花眼的年轻人在河边下马,和一位倒骑驴的年轻人一起,盯着对面远处河岸上的西楚士卒。
“第一次看见西楚的士卒啊,什么刀兵破地翼兵遨天了,还不是普通的人,看上去也没多两个翅膀几个眼睛。”瑶十三不屑的嗤笑道。
苏昂从灰驴的背上下来,轻轻点头,对方确实普普通通,但瑶十三说的没错,他们也是第一次看见西楚的士卒。
从西楚的边境一路打来,共计占领了十六座城池,但每个城池都是空的,没有士卒和将领把守,只有普普通通的老百姓,被禁锢在原地。
如果西楚灭亡还好,这些百姓还是百姓,但如果西楚没有灭亡,足有二十余万人会被带回瑶国,从此,就是瑶国的隶臣妾了。
瑶十三眯着眼睛道:“二十多万的隶臣妾,所有士卒的身家都会丰厚一把了,但是没有敌人,就没有脑袋,没有脑袋,就没有军功,很多士卒都恶心西楚的这种作态,甚至有人去过谋士所,说西楚这帮贱种就该杀光,十个百姓的脑袋算一个士卒的,哪怕一百个算一个他们也认了……苏昂,士卒们的火气太大,这是要屠城啊。”
“谋士所不会同意的。”苏昂微微摇头。
和几乎不可能出现的屠城比起来,他更担心眼前的事情。
传言说,西楚的太子炙特别骄傲,可此时,西楚几乎没有任何抵抗的,让他们打到了王城以东的八百里处,已经深入了西楚的腹地,偏偏这时候,河对岸出来很多人西楚的士卒展开骂战。
几乎没看见敌人,没得到功劳的士卒们都快发疯了,被这么一刺激,铁定忍不住,所以从明面上来看,太子炙是想他们越过这条大河。
然而,军伍还是谋士所做主,谋士们见多识广,不可能冒险跨越大河,但同样的,西楚也可能是空城计。
请君入瓮?还是……空城计。
苏昂想不明白,所以他觉得,现在的谋士所,恐怕已经乱成了一团。
“太子炙,到底想要做些什么?”苏昂喃喃自语。
这时候,瑶十三盯着河对岸的西楚士卒,距离很远,只能看见一个个很小的身影,但他的眼底闪过血光,狞声道:“老子觉得这是空城计,等灭了西楚的墨阳郡城,老子要把这些骂战的家伙的脑袋当球踢,对了,据说主帅甄长功想先攻打西北方向的墨阳郡城,那里也有敌人驻守呢。”
“墨阳郡城和咱们之间的距离有点远,但驻扎重兵,主帅可能是怕咱们过了河,结果被敌人给包围了。”苏昂沉思了一阵,轻声道。
“嘁!”瑶十三嗤之以鼻。
他得意洋洋的笑道:“这你可不清楚了吧,太子炙擅自对境内的鬼灵精怪动用刀兵,结果引了好些厉害的精怪,西楚已经没有多少能用的兵马了……甄长功怕的不是被包围,是害怕另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苏昂微微笑了,这种他没资格知道的事情,他总是很感兴趣。
瑶十三看了看周围,发现没人注意这边,压低了声音道:“知道登龙峰不?”
不等苏昂询问,他就说了下去:“登龙峰是西楚最大,也是最高的山峰,传言说非真龙不可登顶,地势之高已经破了九霄,这说起来也就是个险地而已,但副帅荷还活着的时候,特别忌惮这个地方,而这个地方……”他停顿了一下,诡秘的道:“这个登龙峰,就在这条河上游的三百里外。”
“水攻?”苏昂猛不丁打了个激灵,浑身发冷。
眼前的河流浪涛滚滚,要是在渡河时,上流猛然涌来大水,或者已经渡河,但浪潮冲垮了河堤,他们的四万多士卒全都要被冲散,前方是西楚的刀兵,后方是滚滚的浪潮,恐怕四万多士卒,除了实力高强能飞的那些,就没有一个能活着回去。
他以为自己的猜测正确,但转念一想,如果是这样的话,谋士所没理由看不透。
“什么水攻啊。”
瑶十三怪笑道:“这条河又不是登龙峰上流下来的,那边也没什么水脉,所以肯定不是水攻,但副帅荷活着的时候忌惮那里,谋士所就特别谨慎,要派遣一只偏师过去查探呢,而且据说,那边,有一个建造不足三年的县城。”
“功劳?”苏昂的眼睛蓦的一亮。
先前西楚不做抵抗,自然没有功劳,攻打墨阳郡城肯定有功劳,但在那样的攻城战中,风险肯定更大,功劳也得不到多少。
去探查就不一样了,虽然也有风险,但可以逃啊,而且不管登龙峰是不是有什么猫腻,一个勘察实地的功劳,也是踏踏实实的落在身上了。
瑶十三得意笑道:“当然是功劳,而且是天大的功劳,苏家子,那座县城的建造不足三年,也就是说,镇碑放下去没有三年,还没扎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