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里之地对于如今的苏阳并不需要花费太多时间,十多个呼吸便已跨过,天兵城中石屋很多,但能被万夫长居住的石屋几乎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只因其透出来的气血最为旺盛。
“何人?”
还未等苏阳敲门,石屋中便已响起了一道沉稳的声音,苏阳讶然,这左丘万夫长好敏锐的洞察力,不过想来也是,作为镇压天兵路的万夫长,不说能知晓方圆二十里所发生的所有事,但对于方圆里许之地发生的事也算是洞若观火。
“青石血部苏阳,有事求见左丘万夫长!”
苏阳沉声开口,不多时,石屋的大门打开,从中走出一位青年,虽看上去不过二十余岁的年纪,却已白发垂鬓,身形挺拔,一双黑眸幽邃如深潭,望向苏阳:“就是你这小子把我苍河兵部闹得天翻地覆的?”
虽然身在天兵路,但苏阳的名字却也在此地传开,不过并不是什么好名声罢了。
“只是为求一个公道。”苏阳开口,淡淡说道。
“哈哈,好一个公道。”左丘大笑一声,一息后笑容收敛:“天兵路上没有公道,只有生死,来到此处,只有一个敌人,便是那听天宗的仙族,希望你不要再挑起争端!”
说完,他话锋一转,开口问道:“你来所为何事?”
苏阳并没有在意对方所说的话语,而是直接问道:“不知万夫长可曾见过应红凝?”
“应红凝大人?”左丘万夫长微愣,旋即点头:“见过,但已是数月以前的事情了,当时应红凝大人只在城里留了半日,便走出了城,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听闻此话,苏阳的心头一沉,一点踪迹都寻不到,偌大的天兵路,应该从何找起?
“你和应红凝大人是什么关系?”左丘看出了苏阳眼底的焦急之色,不由多问了一句。
“朋友……”苏阳想了想,又说道:“或许,应该可以称为订了亲的关系。”
如今距离与应红凝约定的一年已快过去了一半,他还不过炼血境,而对方已经迈入了融魂,说不定一年后还真的要被抓去当赘婿了。
左丘顿时愣住,他未曾想到二人竟还有如此关系,而且双方都是天骄,苏阳虽然境界不深,但总归会成长起来,届时二人联手,谁人敢压?
“姚无极大人真是惹了不该惹的人。”左丘心中念头闪过,他见识过应红凝的脾气,却不知姚无极早就被应红凝胖揍了一顿,座下小鹰都被做成了烤肉。
片刻后,苏阳叹了一口气,再度问道:“那城中是否有一个名叫况修的老兵?”
况修,这就是五十年前给祝婆婆许诺之人,也是祝婆婆临终前都还惦记之人。
左丘的脸色在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便沉了下来,目光带着杀意:“你问这个干嘛?”
左丘的态度让苏阳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回答道:“受家中老人所托,找他确认一件事情。”
“随我来吧。”左丘开口,旋即带着苏阳朝城中心走去,深入百里之后,二人停在一座山峰前。
苏阳也未曾想到天兵城之中竟然还有一座高达数千丈的山峰,他抬头望去,山峰被灰色的雾气萦绕,有一种庄严肃穆的气息,其上布满了一座座低矮的土包,苏阳顿时明白,这里是兵冢,埋葬着天兵路上的人族先烈。
二人迈步走上山峰,苏阳的神色严肃了起来,心中保持着敬重,坟包低矮,长眠着英魂,墓碑之上烙印着英烈的姓名,但大多数墓碑一片空白,战争太惨烈了,许多骸骨根本分辨不出身份了。
行走至山腰,左丘带着苏阳停在一座墓碑之前,与其他墓不同,这座墓碑的后方并没有坟包,而是静静放着一口泥罐。
墓碑上镌刻着“况修”的名字,已经斑驳,字迹都快要模糊。
“这边是你要找的人。”左丘开口,缓缓说道:“这是位英雄,被所有人铭记,但直至今日,他的尸骸都没有收回。”
“为什么?”苏阳询问,在来之前他心中已有了猜测,认为况修早已不在人间,这也是祝婆婆五十年来一直没有来确认的原因,因为没有确认,心里才会有一丝期望。
随后,左丘开始述说,一段数十年的耻辱往事被其讲述了出来,苏阳的脸色也越来越沉,眸子中有杀意在翻涌。
在这条天兵路上,苍河兵部的最大敌人乃是来自听天宗的仙族,五十年前,听天宗诞生了一位天骄,以战胜人族强者为乐。
而况修在那时曾是万夫长,差一步便能凝聚战名,在天兵路上也算颇有威名,也正是如此,被那名仙族天骄盯上,况修不敌战死,尸骸竟被悬挂在听天宗山门,当作那仙族天骄战绩的胜利品。
不仅如此,在那仙族天骄的成长过程中,就有不下三十名人族天才强者死在其手中,这些人族英烈哪怕身死也不能安息,直至今日,尸骸都被挂在听天宗山门之上。
这段往事是苍河兵部心中永远的痛,而那仙族天骄一路所向披靡,最终成为了当代听天宗之主。
每逢提起这一段往事,所有人都难掩杀意,人族先烈抛头颅,洒热血,只为守护人界大地,但战死之后却不能魂归故里,就连骸骨都被当作战利品,这是天大的耻辱,哪怕覆灭听天宗都不能洗刷。
一缕惊天的剑势迸发,破开了灰雾,最终又收敛,左丘侧目,看着一旁面无表情的苏阳,心头惊讶,他曾听闻过苏阳战力如何如何强横,直至刚才他才真正意识到,那惊鸿一现的剑气让他都心惊胆颤。
“那口泥罐是况修万夫长最后留下的遗物,他曾嘱托过,若有人来寻他,就将这口泥罐交出去。”左丘接着说道,望向苏阳:“或许你家中那老人便是况修万夫长所说之人吧。”
“去看看吧。”
随着左丘的话语落下,苏阳走至泥罐之前,当揭开尘封已久的罐盖之时,里面露出了一卷羊皮卷。
羊皮卷已经泛黄,边角破碎,当翻开羊皮卷之时,苏阳沉默地站在原地许久,黑眸再难保持平静,剧烈波动,半晌之后,他才深吸了一口气,将羊皮卷收好。
“多谢。”
苏阳静站了许久,最终走下山峰,仅仅如此并不能给祝婆婆交代,日后还得上听天宗走一遭。
只有取回况修的战骨,才叫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