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还真就到我这来自领责罚,清明道心了?”
齐翡航饶有兴致地问着,并朝坐在对面李常歌面前的杯子里添茶。
脸上的笑容,怎么看都是满满的戏谑。
李常歌是什么性子,他可真是太了解了。
所以他根本没想到,竟然也会有发生这种事的这么一天到来。
说实话,他很想直接笑出声来,却又怕分寸拿捏不好,让李常歌忍不住暴走。
先不说他镇不住对方,哪怕能够镇住,以李常歌的性子,之后也肯定会三不五时的来捣乱。
与其后患无穷,自然不如现在就按捺下来,等到海阔天空的时候,再好好地偷笑一阵子。
可他貌似忘记了,无论男男,男女,女女,能够如此了解对方的时候,对方自然也已经足够了解自己了。
因此李常歌自然看出了齐翡航如此这般的念头,微微眯起的眼眸里闪烁起了莫名的光。
但不过下一刻却又散开了去,似乎是放弃了这个打算,只是显得极为无奈地叹了口气。
“没办法啊,虽然的确是我自身的原因,但言语中伤了本门师妹,是无法否认的事实,更不要说,是群芳阁的师妹,要是不做出点表示……”
他说着顿了顿,嘴角苦涩地抬起茶水抿了一口。
“恐怕之后的三个月,我可都不能来找你喝茶了。”
听完这话,齐翡航挑着眉头,抬起右手在下巴上摩挲了一下。
“照你这么个说法,要不是群芳阁的师妹,你肯定就提提裤子走人了?”
“喂!这可是很严厉的指控啊,你就这么希望我有判头吗?”
“有没有判头,我倒是不清楚。但不过……”
面对恼羞成怒,似乎都想要动手的李常歌,齐翡航反倒突然显得不慌不忙,仅是带着疑惑地继续问道:“你这段时间,难道是外出了?”
“唔?”
李常歌愣了下,接着将杯子放回桌上。
“没有啊,为什么这样问?”
“那你到底干嘛去了?”
“做研究啊。”
“喔,怪不得。”
齐翡航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行了啊,别卖关子了,难不成这段时间又发生什么有趣的事了?”
李常歌不免好奇起来。
对于这个由于存在修道,而没有任何现代娱乐的世界,能让他充满了好奇心的,便是美女和有趣的事了。
但不过这些修道的女人……
没情趣啊。
约会?
可以。
山门十里桃花林。
师兄,咱们切磋一番如何?
师兄,能否向你讨教一二?
师兄,关于这记术法,如此这般,师兄觉得是否可取?
师兄!不小心炸炉了!这下可如何是好?!
在这之前,能不能先关注下炸炉之后的春色满堂,而不是催人救火啊?
李常歌不是不想找个道侣深入探讨一下人生,而是这些修道的女人,有时候是真的只会修道啊。
心累。
但不过有趣的事情就不同了。
今天谁又研制出了新药,悄悄投入食堂的饭菜里,搞得一座山头都是难言的气味;又或者是制造出了新奇的法宝,惹得四处都是女弟子的尖叫声;甚至是在某些地方布下了临时起意而修改了细节的法阵,结果不小心坑到了首座,最终给吊起来打。
诸如此类。
修道嘛,少了这样的乐趣,岂不是无聊他娘给无聊开门了?
只不过李常歌怎么都想不通,明明曾经惹出过这些事的人里头,也没少过是相貌不错的女子,为什么偏偏在交流感情这方面,就全都变得毫无情趣了呢?
真是太古怪了。
只是他倒还真没想到,齐翡航这次说出来的事情,虽然没趣,但竟然也和自己有关。
“玉极师叔半月前离山,三天前传来消息,说是要给你们带回来一位小师妹。”
“啊?……我怎么不知道?”
这个消息算不上劲爆,自然也无法引起李常歌的动容,只不过让他感到很是奇怪。
身为天极峰的首席,门下添丁加崽这种事,自己怎么会一点消息都不知道呢?
“所以我才会问你干嘛去了啊。拜托,这是你们天极峰的内部事务才对吧。”
齐翡航没好气地摇了摇头。
李常歌这才反应回来。
是喔。
这一个月都在进行研究,今天才出来差点给当成了痴汉不是么?
那没事了。
李常歌便将这件事也向齐翡航解释了一番。
“这么说的话,我建议你还是放弃刚才的想法,老老实实地回去等着玉极师叔他们回山吧。”
“为什……”
李常歌下意识地说了这么两个字后,便想明白了什么,顿住了声。
很简单。
虽然不是山门大开,广收弟子的时期,但天极门只要是地位达到首座往上的人,都有着看中了好苗子,便能够随时将对方收入门下,并带回山门继续教导的权力和资格。
毕竟千秋大陆的陆地和海洋面积,就已经超过了五大洲四大洋加起来的总和,更别说隔海相望过去,还存在着另外三块面积相近的大陆。
再加上不可能全都具备修道天赋,然而凡世的发展,却由于众多种族划分地盘对峙,从而能够得到修道势力守护扶持的趋势,众多种族的人口数,自然都随着爱做的事情而水涨船高。
当然,某些十年怀胎的种族是例外。
因此想要在芸芸众生之中,找到一个好苗子,自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更不要说,有天赋,不代表一定会有所成就。
修道。
找到符合自己的道,且具备能够坚持不懈的心性,才能够有所成就。
这是修道界公认的事实。
然而哪怕天极峰乃是天极门的主峰,身为首座的自家师傅玉极真人,地位可说与五位护法不相上下,往上便只剩下掌教真人,三位长老,和的确健在的太上长老以外的实权人物,也断然不会轻易因为收徒这种事情,而搞得天极门可说上下皆知。
除了自己这个自家首席弟子。
嗯,这可真是太孝了……
由此可见,这件事情,肯定不会像是齐翡航寥寥几句话说出来这么简单了。
李常歌想通其中关节后,便用带着一股探讨的语气向齐翡航问道:“难不成,会是又一个柳无烟?”
对于只用了短短十年,便和自身拥有同等地位,先前可以算是路过门前只是不好意思去拜访的本门风云人物,更是极品美女,李常歌自然也曾经透过各方打……有那么一丢丢的了解的。
而柳无烟入门的时候,玉兰真人便也做过同样的事情。
人还没到,面还没见,就已经在整个山门内大名鼎鼎了。
齐翡航显然在之前便考虑过这个问题,李常歌刚问完,他便点了点头:“想必你更加清楚,以玉极师叔的性子,想来不会只是想要在玉兰师叔面前强撑面子,而故意做戏。”
“那肯定不会。”
李常歌突然觉得无聊起来。
“只不过,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就连收个徒弟,都要同样来这么一出才甘心的感觉呢。”
“喔?两位师叔的事情,真的定下了?”
李常歌觉得无聊,齐翡航对这件事却自然是有着十足兴趣的。
据他所了解,这两位师叔,不单是同时作为亲传弟子入门,更连升任首座,甚至于修为提升的时间,不但几乎没什么间隔,在这期间,双方相互间所表现出来的态度,也都是针尖对麦芒,然而却又存在很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别说是他,就连后来升任的其他几峰首座,都对这看起来如同欢喜冤家般的两人,是否真的存在感情方面的联系,有着浓厚的兴趣。
而这的确是事实。
当然,经由李常歌之口,才能得知这一切的齐翡航,也贯彻了当初答应下来的保密原则,默默地关注着。
要是真如李常歌所说,两位师叔准备开门见山的话,他便要想想办法,说服李常歌同意自己放开口风,先来一波天气预报了。
然而,李常歌摇了摇头:“没有。”
“……那你还说个什么劲啊?”
齐翡航毫不吝啬地用挤兑表明了失望。
“但不过……”
“但不过什么?”
看了会李常歌捏着下巴思索起来,似乎是想到什么事,但又不敢确定的迟疑表现,齐翡航实在忍不住询问起来。
“唔……”
齐翡航虽然不知道李常歌到底是不是故意吊自己胃口,但相互间认识了这么多年,哪怕对方身上依旧如同笼罩着一层厚得难以拨开的云雾,让他看不出深浅,但至少人品值得信任,说出来的话,也都是具备着真实性的,当下便也忍不住催促了一句。
“不是我说,就凭我俩这关系,有什么先讲出来再讨论不就行了吗?干嘛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李常歌却依旧迟疑了一下,才缓缓点头:“倒也是,毕竟都是暴露出去,肯定要被吊起来示众的难兄难弟。”
“……怎么说话呢?!”
齐翡航实在忍不住给了他一记白眼。
李常歌这次倒是没理他,也没再继续藏着掖着,只是表情凝重地说道:“我师傅,似乎想要撮合我和柳无烟。”
“………………”
也不知道究竟是漫长还是短暂的沉默后,齐翡航忽然起身,扭头抬手,自左后方的架子最顶层上,取下一本边角都有着磨损,一看就很是破旧的文簿,在李常歌深感莫名的注视下,将茶杯有些粗暴地挪开,接着将文簿铺开在了长桌上。
李常歌忍不住凑过去看了一眼。
在这期间,齐翡航却又已经动作干净利落地自长桌右侧的笔架上,取过一只小篆笔,蘸过墨汁,便要将笔尖朝文簿上落去。
啪!
李常歌手疾眼快地一掌拍在文簿之上,以手背挡住了齐翡航即将落笔的地方,接着也不管手背上的墨迹,就这么和齐翡航大眼瞪小眼地僵持起来。
“你要做什么?”
“记录你需要领受的责罚啊。”
“嘶……”
李常歌再度确认了一下文簿上唯一的另外一条,连墨迹都已经由于和记录的时候相隔太过久远,而已经很是模糊的记录,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千秋历1342年,天极峰首席大弟子杜郭伟,擅闯群芳阁后山,且仗修为险坏女弟子纯阴之身,被阻擒押后,非但无丝毫悔改之意,更目无尊长,言辞恶毒。经议,废去修为,处以阉刑,并关押至寒洞,不得再见天日。
记录尾处是同样褪色了的红色掌门印记。
“好家伙!你这也太毫无人性了吧!”
先不说到底有没有和这位判头太多任谁看了这条记录,恐怕都会产生相似的感触吧。
“而且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忽然就和我多大仇多大怨似的!”
“你这不是废话吗?!”
齐翡航很是激动的喊了起来,也不管这个举动已经引起了门外很多人的注意。
“我才不管到底打不打得过你!既然敢打无烟师妹的主意,别说兄弟,朋友都没得做了!”
李常歌这才反应过来,瞠目结舌地看着齐翡航,仿佛今天才刚刚认识眼前这个人一样。
这么多年,怎么就没看出来,竟然是这么一个有异性没人性的混账呢?
刚刚才说过,柳无烟十年前才入门,相比之下,这五十多年的交情,合着全都是矫情啊?
“……齐师兄,不知,师妹是有何处做得不好,因而得罪了师兄吗?”
天籁之音,轻柔地自门旁传入两人耳中。
李常歌和齐翡航自然转头望去。
尘烟不染,纤柳立畔。
柳无烟只是静静地站在那,便人如其名,若降世仙女。
只是,出现的时机似乎不太妙?
可她哪里会想到,去事务阁的途中,竟会听到戒律堂的首席大师兄,不单在似乎与他人争执的时候,用理应很是亲昵才会使用的称呼,如此大声的提及了自己,而且听起来,似乎对自己有所不利的谈话呢?
她实在是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李常歌和齐翡航虽然都对柳无烟此刻黑发如瀑,仅身着浅黄简裙,一对玉足更只是被一条红绫包裹在内的打扮感到惊艳,却还是立刻收回心神,并将脑袋凑在了一起。
“齐兄,先不提八字还没一撇,哪怕真的木已成舟,那也是恩师如父,因此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此这般,你是不是应该考虑下认清现实呢?”
“李兄,先不提八字还没一撇,哪怕真的木已成舟,那也要你情我愿,因此哪怕艰难险阻,此意犹坚,如此这般,你是不是应该考虑下自行退出呢?”
两人话音落下,柳无烟立时柳眉稍提,眉间微蹙。
以在场之人的修为,只要没有布下隔音阵法,这些话自然是会听个一字不漏的。
所以,这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吧?
蠢货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