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这是第二天便依照李常歌发送在手机上的信息,出门进行交涉的东飞,在下午五点准时来到李常歌的对面坐下,端过桌上精致的杯子,带着些许犹豫将里面深褐色的液体喝下一点,又露出有些不知该怎样形容才好的古怪神色后,说出的第一句话。
李常歌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饶有兴致地反问了起来。
“对于刚才这个,有什么感想?”
东飞先是一愣,随后露出几分苦恼地盯着手里的杯子。
“怎么说呢?我记得应该是叫做咖啡吧,虽然具备比茶更为浓郁的香气与回甘,却也苦了许多,但不过加上里面浓度略高的糖份,喝起来意外的不错。”
说着不再如同之前一般小心翼翼,而是颇为豪爽地喝了一大口。
李常歌却又用指尖敲了敲桌子,环顾了一周。
“环境呢?”
“看起来同样不错,但不习惯。”
东飞这次态度肯定地摇头,接着将已经所剩不多的咖啡一口喝光,又舒展眉头呼了口热气。
他这一天下来,除了和交涉对象交谈的期间,可说是足不沾地,水也没喝几口,而李常歌如同断定他必然守时,因此提前点好的咖啡,温度刚好,虽说让他既觉得古怪又更感到新奇,但自然让他能够很好的放松了下来。
不习惯?
李常歌对于东飞的回答,自然是觉得有些好笑的。
毕竟在这样已经充斥着满满现代化风格的咖啡店里,穿着古风的服饰,还挎着一把长刀,名副其实大马金刀地在欧式风格的靠椅上这么一坐下,李常歌就差点已经笑出声来了。
至于他自己,已经换上了那套学院免费提供的休闲服饰。
圆领的宽松T恤,浅褐色的休闲裤,舒适的黑上白下休闲鞋。
其实穿起来并不如他改进后的道袍与长靴舒适,毕竟那可是经过各种手段加持的道器。
不过针对他的心态而言。
一个具备现代化姿势的人,在一帮子身着古代服饰的人群里面,非要去标新立异的话,其实只会给自己造成并无必要的麻烦。
对于这点,李常歌非常清楚。
因此购买衣服并再度进行改造的条目,已经很是鲜明地标注在了他自身所制定的日程之中。
至于身上这一套衣服,虽然款式是他自选,但毕竟是学院附赠的,他不愿意在上面多花功夫。
万一上面有着上三境留下的监控手段,对于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还是很可能产生一定影响的。
虽然本来就是联盟上层默认的行动,然而采取怎样的手段,可就是他们自己说了算了。
能避免麻烦,自然是最好。
“我这也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稍微陷入思绪而出神后,李常歌略过细枝末节,直奔主题。
“你先。”
已经缓过气来的东飞说了这么一句后,伸手取过桌子上的菜单看了起来。
“这上面的东西味道应该不奇怪吧?”
“账可是要记你头上的啊。”
李常歌说着抬手向不远处的服务生示意。
“呵,可真是够小气的。”
东飞目光不移地轻笑着说了这么一句,再度点了杯咖啡,再加了个松饼和两个面包。
等服务生离开,李常歌才继续了之前的话题。
“好消息是,我这边都是默许的态度。”
东飞显出几分诧异来。
“无论怎样都行?”
“嗯。”
李常歌态度肯定地点头。
“坏消息是,我家小师妹和理应属于对立阵营的公主都想要参加进来,而且我们很难办理到长期通行证。”
“这是两个。”
“意味着让我头痛的程度是一样的。”
“你就这么不看好?”
“先不说实力达标的暂时只有一个,她们的历练也太少了些,遇上突发状况,难免会变成增加状况,更不要说是从一个变成了三个。”
李常歌苦着脸摊开了手,显得很是苦恼。
“我不认为你会劝阻不下。”
东飞表露出了几分幸灾乐祸。
李常歌只好苦笑着摇头。
“大师妹说这样同样不公平,小师妹沉默不语表明哀伤,就连对立阵营的公主都不再刁蛮,而是可怜楚楚地卖萌,你倒是针对这种状况,给我出个能够切实解决的主意来,而不是在这安逸的隔岸观火比较好吧。”
“为受欢迎的男人解决花心的苦恼,并不在我们的合作范畴之内。但不过出于暂且薄弱的友谊,我只能劝告你一句,虽然我同样是一夫多妻派,却更为秉持快刀斩乱麻的方式,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拖拖拉拉才是真的不公平。”
“看不出来,你其实话挺多的,而且已经很接近现代水准了。”
李常歌更为苦恼地揉起了额头。
“现代水准?这个词汇倒贴切。唔,毕竟宗门的附属国文明进展也同样很接近了,只是还没有达到这样足以让人有些一头雾水,又有些无法置信的程度。但不过这样说来,以后倒是要加强监管了呢。”
“就不怕过犹不及,导致彩旗飘飘?”
“别把你对于自身将来或许会陷入的处境代入进来,我们好歹也是佛门,肯定是会适度的。”
“秉持一夫多妻派的佛门中人所说的感想,可真是恕我无法恭维。”
“佛门怎么了?佛门还不是要照样正常的活着吃喝拉撒,娶妻生子,为人族繁衍生息做出贡献。”
李常歌难以否认,只好显得很是无奈地耸了耸肩。
“至少这样的话,不应该在桌面即将摆放食物的场合说。”
“那倒也是。幸好你不用为通行证苦恼了。”
“喔?那坏消息呢?”
李常歌对于能够办理到长期通行证这件事,的确是松了一口气。
反过来,轮到东飞也为之苦恼的坏消息,则是在服务生将吃食端过来放好,礼貌地确定无误以及他们暂时不需要继续点单并且离开后,才在东飞咬了两嘴面包顺带给出的评价之后,传达给了李常歌。
“唔,送怂软暖,毕其副熟锅左得耗了布置道躲骚……”
“礼貌点行不行?吃东西的时候就别说话啊,自创外星语吗?”
不就是附属国做不出这么松软的面包吗?值得你连礼貌都不讲了?
李常歌虽然听懂了,但自然是对此心感不满的。
东飞一滞,带着几分歉意点了点头,喝了口咖啡将食物吞咽了下去。
“我这边只交涉到了三个人,虽然实力有所保障……”
眼看东飞欲言又止,李常歌自然也猜测到了几种可能性,忍不住挑起了眉头。
“个性十足?还是想要喧宾夺主?”
他提出的,不过是最能够引起内部争议的两种可能性。
“非常遗憾,都有。”
东飞苦笑着用叉子叉起四分之一的松饼。
“一位是御剑门九剑真人座下亲传,楚明非,似乎是冲着你的小师妹去的,倒是没这个想法。”
“……你最好能够保证,我不会一见面就忍不住想要打死他。”
“噗哈哈哈……”
东飞忍不住笑出声来,随后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意味,在李常歌极其烦躁的不耐烦中,优哉游哉地将松饼吃完,又用满意的神色喝了口咖啡,才将叉子放回了餐巾上。
“既然明确了自己的想法,就别犹豫了,免得将来因此而追悔莫及。至于抱持这个想法的另一位,还真是挺难搞定的……”
东飞说着很是懊恼地揉起了太阳穴。
“早知道就不该去找她。”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是星斗宗还是无量派?”
“为什么单独把乐天派排除在外了?”
“你自己说,这派名听起来他正经么?”
李常歌露出了嫌弃的神情。
“至少人还是挺正经的,不然也不会成为两宗两派之一了。”
如同为之辩解的东飞露出了一个显得很是无奈与无辜的神情。
“那就至少等他们愿意将这个不靠谱的派名修改过后,让你能够断言他们正经,而不是模拟两可的时候,再考虑这些顾名思义就抱持着乐天心态的人会参与到这其中的可能性吧。还有,秀优越的行为也同样免了啊。”
“两个照面就输给了你,哪来什么优越可秀的?脑子秀逗了才是真的吧。”
东飞说这话的时候,富含着愤愤不平。
李常歌这下心里倒是平衡了许多。
“那你到底是为什么才会秀逗到去给自己添惹烦恼的?”
“我能有什么办法?刚好说完,对方就‘哗’地一下从角落里跳了出来,‘这事,我参加,更必须由我主导,就这么定了。’,说完更是直接转身就走,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她给怎么了呢。然而我哪敢啊……”
看东飞说得愁眉苦脸,很是可怜兮兮的感觉,再加上刚才还算惟妙惟肖的模仿,李常歌判断出对方是女性的同时,也是有些恶心得浑身冒起了鸡皮疙瘩。
大半是由于东飞的模仿,剩下的,则是由于东飞会主动说出如此示弱的话,而产生的一种很难用言语表明的……恐惧感。
不妙……
我现在走还来得及么?
“毕竟可是星斗宗的那位凌师姐啊。”
完了,走不了了。
李常歌有些无力地靠在了椅背上。
“不是吧,星斗宗居然舍得放她过来的吗?”
只要没错过东飞刚才眼中一闪而逝的狡黠,都必然知道,他肯定是故意的。
才不是什么偶遇,而是特意去找对方的。
“而且你居然也这么小心眼的啊。”
“彼此彼此。”
眼看被戳穿,东飞也没再继续装下去。
“唉……”
李常歌认命似的叹了口气。
“我还挺好奇,你是怎么说动她的。”
“这点还真没胡扯,的确只是提出了建议,她就这么回答了。”
李常歌将仰视天花板的视线压低了下来,揣着满满的质疑斜视住东飞。
“开玩笑的吧?”
“真没开玩笑。”
得到肯定的回答,李常歌只能揉着脑门表明自己的无奈,将视线重新放回天花板上。
“所以,她其实也是个好管闲事,甚至好事的性格咯?……”
“……”
没能得到东飞的回应,李常歌虽然感到有些无趣,但还是继续表明了自身的态度。
“还真是让人深感意外,果然是活久见啊。”
“喔?”
一道清脆的话音在身后响起,让李常歌立时打着激灵扭头看了过去。
清冷却不失柔和,因那一对桃花眼甚至显出几分妩媚的俏丽脸庞,便在那身着艳丽更颇为涩气的红裙以及高挑身材的衬映下,出现在了李常歌的视野之中。
“啊……哈哈……凌师姐,好久不见,身体可好?”
李常歌干笑两声后,起身行礼打招呼一气呵成的同时,只觉得自己的眼皮和嘴角都在难以克制地抽搐着。
幸好在他直起腰杆后,以完美的面部表情控制回复了平静含笑的状态。
“当然不错。”
迈动那由于接近大腿根部开叉后的裙摆移动而时隐时现的白皙长腿,走到李常歌面前的绝美女子,似笑非笑地左手叉腰,将具备傲人资本的身子微微前倾,接着稍稍歪过了头,盯住了他那游离的目光。
“如果没有听到某位胆小无能的师弟,用后脑勺当着我的面进行非议的话,心情估计会更好。”
李常歌已经难以克制额头冒出的冷汗,苦着脸挤出了难看的笑容。
“凌师姐,您大人大量,能不能放我一马?”
凌师姐的嘴角勾起了迷人的弧度。
“所以,这件事究竟应该交由胆小如鼠的李师弟,还是该交给既貌美如花,又温柔善良,更是聪明伶俐的凌师姐来主导呢?”
伴随着这句话愈渐靠近的绝美容颜,李常歌慢慢后退的脚步,也在凌师姐逐渐变得危险的目光中,强迫着自己给停了下来。
“当然是交给如花似玉,智计百出,贤良淑德的凌师姐啊!李师弟是谁?没听过,什么玩意?!”
李常歌欲哭无泪的出卖了自己。
“是吗?”
凌师姐目光里的危险散去,笑眯眯地伸出右手,将只是下意识地做出了闪避的动作,最后还是只能乖乖站在原地的李常歌领口轻轻地拽在了手里。
“那么,不知名又胆小无力可谓毫无价值的李师弟啊,就让温柔可人又艳丽无双且善解人意的凌师姐,带你回到你家好好地谈个心吧。”
“但凭师姐吩咐……”
垂头丧气的李常歌,在凌师姐如同得胜归来的态度里,跟随着对方仅仅只是转身,却没有松手更丝毫没有用力的拉拽下,向一直噤若寒蝉坐在椅子上的东飞投去了眼神。
‘你丫害我!’
‘自求多福。’
目送两人离去,东飞才如蒙大赦地松了口气,瘫软在椅背上呆呆地望住了天花板。
……吊灯看起来不错。
抛掉这个无谓的感想后,东飞苦笑着掏出了最后借来也没有多少的全部财产,在服务员确认能够留下一个铜板的残留后,神色尴尬地离开了这个学院里为数不多的咖啡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