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章 叛逆

晌午,瑟瑟在丫鬟的引领下,来到江府大厅用膳。自有记忆起,只有逢年过节,她和娘亲才有机会来此用膳,平日里,她都是在娘亲的住处用饭。娘亲是妾,妾是没机会在大厅用膳的。

这就是妾的悲哀,是永远都没有和夫君平起平坐的资格的。

这次或许是因瑟瑟出嫁后首次回府,是以爹爹才准她来此吧。

爹爹、她,还有爹爹的大夫人,三个人围着一张大圆桌,安安静静,谁也不曾出声。

面前摆着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

糖醋鲑鱼,翡翠菜心,红烧鱼丸,荷叶香鸡,白玉青瓜,热气腾腾的小排汤还有三只莹翠小碗,里面堆着雪一般的白玉长米粒。

瑟瑟望着满桌佳肴,想起尚在病中的娘亲,一点食欲也无。冷眼瞧着对面缓缓用膳的一对男女,心中奇道:“难道这就是她的爹爹和大娘?”怎地无情到这般!?

毋庸置疑,爹爹也算是疼她的,从小到大,她吃的用的,样样不比大娘的亲女江红红的差。教她习练诗书礼仪,琴棋书画的师傅,也个个是爹爹请的帝都名士。

可是,爹爹对娘亲,却总是那般疏离。这让瑟瑟很难相信,爹爹和娘亲也曾在战场上并肩杀敌,郎情妾意。当年,据说爹爹曾冒着危险,向皇帝请求赐婚。难道,那些只是传说?

“瑟瑟,嫁出去就要从夫,要安分守己,莫要使性子。”江雁低低说道。

“哦!”瑟瑟梦呓般地答应了一声,娘亲算是安分守己了吧,可换来了什么!

“瑟瑟,怎么总是看却不吃啊,来,吃点鱼丸,补身子。”大夫人夹了一个鱼丸递了过来。

她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好似春风和煦,她的笑容,轻轻浅浅,好似春花初绽。

当年的郡主,现今的定安侯大夫人就是用这样的笑容,用这样的声音,蛊惑了爹爹吧。娘亲太过骄傲,就如同着雪里寒梅,怎及得上这菟丝花惹人怜爱。

瑟瑟冷冷瞥了她一眼,却是没说话,也没动筷去接。大夫人只得尴尬地站起身来,将鱼丸放到瑟瑟碗中。

“没看到大娘给你夹菜么?”定安侯江雁的声音里有一丝嗔怒。

瑟瑟冷冷笑了笑。

她是真的给她夹菜么,还不是在他的面前做样子。若是平日就算了,她也就领了她这虚假的情,可是今日,想起病榻上的娘亲,她偏不!

“我不饿,我去看看娘!何况需要补身子的,是娘亲,又不是我!”瑟瑟实在不想看他们的伉俪情深,起身就要离去。

身后传来“啪”的一声微响,是筷子重重拍在桌上的声音。江雁的脸色铁青,眸间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痛楚。

“不许走,你何时变得这般没教养了。大娘亲自下厨,为得就是给你做这桌饭,必须吃完!”江雁冷冷说道。

“那我谢谢大娘了,可是我真的不饿!”瑟瑟挺着脊背说道。

“侯爷,别发火,既然孩子不饿,就让她去吧!”大夫人温温柔柔的声音再次传来,瑟瑟只觉得刺耳的很。

“大娘,何必为我求情呢,没人逼你这么做,这样演戏不累么?”瑟瑟头也不回地讥笑道。

大夫人的脸一瞬间变得苍白如雪,不知是气的,还是瑟瑟终说中了她的心事。

“你给我快点滚!”江雁的声音又冷了几分。

瑟瑟淡笑着退了出去,转角处,那丝笑意渐渐凝固,清丽绝伦的脸上,浮上一丝凝重。

十几年来,她一直是知书达理,温雅端庄的,可是今日,她却再也端庄不下去了。是她本来血液里就流着娘亲叛逆的血,还是这世事逼得她如此,她也不清楚。总之,看到大娘那苍白的脸,她心里还是有一丝快意的。

娘亲啊,你委曲求全守候了一世的情爱就是这样的吗?这样的情爱,不要也罢。娘亲,不用等你故去,瑟瑟这就陪你到东海看日出。

但是,去东海之前,还有一些东西需要准备,瑟瑟决定去璇玑府一趟。据娘亲说,璇玑府里藏有一些对海上航行至关重要的物件,不妨去借借。

金玉坊在绯城西部,帝都绯城的御沟之水从此处流过,滋润的整个坊内花木葱茏。这是绯城富贵人家的居所,遥遥望去,画栋雕梁,玉宇琼阁,极是繁华。

作为四大世家的璇玑府便建立在此处。

璇玑府原是武林名门,崛起有百年了,百年前曾出了一位奇才———璇玑老人。

璇玑老人没有武功,却研制出了许多奇巧的玩意,许多武功高手都曾经败在璇玑老人的奇巧玩意下。是以,璇玑府在江湖上也是声名赫赫。

十几年前,璇玑府又出了一位奇才,就是现今的玄机老人。

据说十几年前,武林曾出了一个魔王,他嗜杀成性,邪派功夫极高,许多正派高手都做了他的刀下亡魂。

玄机老人只用一把壶,就轻轻松松地解决了那个魔王。

据说那把壶,一半装有毒酒,一半装有美酒,按住壶把上不同的孔,就可以倒出不同的**。

实在难以想象,怎样的奇才,能造出这般奇巧的玩意。

多年前,璇玑府退出江湖,为朝廷所用。如今,已很少有奇巧的物件流入江湖了。

天是一片寂寥无边的黑,如泼墨一般。一勾新月挂在树梢,散发着迷蒙的清光,却不能将这无边无际的黑照亮。

江瑟瑟凝立在璇玑府后院墙外,月华淡淡流泻,清光笼罩着她,为她披了一大片月色。粉面隐在月光的阴影里,看不真切,只看到清丽的背影,以及乌压压一头青丝柔顺披散。

当更鼓声敲过三声后,瑟瑟从袖中掏出风暖送给她的那块面具,罩住了清丽的面庞,只露出一双波光潋滟的黑眸。她拔地而起,如轻烟般跃上高墙,姿态轻盈妙曼,青衫在风中激荡开来,端的是飘逸风流。

璇玑府后院是一大片竹林,在清风淡月下,摇曳生姿。

瑟瑟跃下高墙,从竹丛小径小心翼翼缓步而行。因为怕有埋伏,是以走的很慢。但走了良久,只见竹影婆娑,只闻竹香幽幽,似乎并没有什么机关。

可是她走着走着,便隐隐发觉不对。因为她在林中走了一刻钟,却仍旧没有走出这重重的竹墙。

这一刻,瑟瑟才猛然醒悟自己已然陷入了阵中。这竹林虽没有机关埋伏,却是布置了阵法。

她停下脚步,抬头观望置身之处的竹林。原本清雅如君子般的竹,连成海般的茂密,遮住了朦胧的月光,竟令她感到一种如同地府般的阴森。风动竹叶,发出诡秘的呼啸声,层层叠叠,绵绵不绝,似鬼叫,又似狼啸。

站在那里看了片刻,瑟瑟便觉得头晕目眩。

瑟瑟对于阵法不甚精通,但也有所涉猎。此时,静观眼前这阵法,绝对是高人所布置。

她仔细观察周围,发现林子里的竹枝栽种的极其巧妙,构成了无数的风漩,微风吹过,便被竹林扩大成大风。在风声凄厉中,隐有小孩子的哭声在引诱着她,又有淡淡的甜腻香气飘来,瑟瑟心头一惊,慌忙闭上了双眸。

五行八卦不管如何奇妙,无外乎幻术。

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鼻子闻到的,都可能欺骗你,只有自己的心可信。

跟着心走,就一定能走出去。

瑟瑟闭上双眸,心无旁骛地走着直线,不受外来干扰。不一会,便出了竹林。

竹林外是一泓荷塘,荷塘对岸,是一座古朴的阁楼,那便是璇玑府的藏宝楼。阁楼的廊下,挂着几盏灯笼,幽幽的光,并不能照亮什么。

围绕着荷塘,修筑着曲曲折折的长廊。

但是瑟瑟知道,那长廊绝对不能走,肯定有埋伏。

湖中,新生的荷叶圆圆的,已经有铜钱大小,瑟瑟的武功不算高绝,但是,轻功极好,若是从荷叶上踏波而过,绝对可以。

但是,她也没有走。

小小的荷叶下,绝对是有机关埋伏的。

在璇玑府,只有自己制造路,才是安全的。

她一伸袖,一条青色锦缎,从袖中飞出,缠绕出了对岸的廊柱。她将这一端也捆在廊柱上,青色的锦缎,就好似一道软桥。

她从软桥上轻盈飘过,安然过了湖,随手将青色锦缎收回。

有两个侍卫坐在阁楼门口,正在说着话。

瑟瑟弓着身子,如一道轻烟一般,闪入阁楼另一侧,纵身跃上二楼。那两个侍卫依旧坐在廊下,边说话边喝着闷酒。

瑟瑟挑开二楼的窗子,无声无息滑入屋内,放下了窗户。

这一切只是在转瞬之间,并未惊动任何守卫,四周依然是一片静谧。

但是,瑟瑟并不知,那窗子上,连着一道机关。窗子一开一合间,已经惊动了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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