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往前推数日,推到韩大娘子带着聘书来余家确定议亲人选的那天,也是‘簪钗引发误会’的当晚。
被韩大娘子当场拂了面子的余氏夫妇,正坐在卧房中,悄摸摸谋划着新的坏招。
“今日那韩大娘子属实有些过分...同为书香门第,清流人家,有什么可豪横的!”
“无非是仗着有一个当朝宰辅的公爹,竟敢向我们余家甩脸子!”
余方氏有些不爽的与自家官人嚼舌根子。
“那还不是怪你,如此鲁莽冲动,在事情还没确定下来的时候,就敢宣扬出去,如今汴京城内,坊市之间,有多少人笑话我余家。”
“简首是把我余家的脸狠狠抽了一巴掌,我日后上朝,还有何颜面去面对同僚。”
“这韩家,果然够狠!”
余大人扶额叹息,头疼不己。
“你这人,把责任都推我身上,殊不知,这就是韩家的阴谋诡计,就是要扫我们余家的脸。”
余方氏这话说对了一半,打脸只是众多计划的第一步而己。
“哎呀!你可少说两句吧!他韩家若是真想迎娶嫣然,那么这事就没完,扫了我余家的脸,对他韩明和韩家有什么好处?”
“说不得就是咱们太心急了,把事情搞砸了...”
余大人脑子倒是时常不在线,不过也能理解,哪有求娶旁人家的姑娘,还把人家家里名声搞臭的。
这样出嫁以后,余嫣然在婆家也抬不起头来。
这就和盛家一样,有什么破事,糟心事,关起门来随便搞,打开门来,大家就都是相亲相爱一家人。
文人清流最看重的就是这个脸面!
“难道真是我鲁莽了?”余方氏有些不知所措。
“现在不单是余家,捎带着嫣红的名节都坏了,这日后还有何人家敢来求娶嫣红。”
余大人越想越觉得头疼的厉害。
“这...这怎么成了这样啊!”余方氏气愤的摔帕子。
“接下来我们一定要小心行事,不能再让人抓住不好的事情攻讦。”
“嫣然那边,也不要做的太过分了,毕竟还是我余家的姑娘,打断骨头连着筋。”
“若是她能在韩家站住脚,对二郎日后的仕途也是有好处的。”
听着自家官人的话,余方氏忙不迭的点头,是啊,归根结底,这个世道还是男人当家做主。
只要自己所出的二郎能够踏上仕途,平步青云,旁的事,其实也不是那么重要。
“那我明日让房里的妈妈,给公公婆婆那边送点补品,再给嫣然拿点好的绣品过去?”
余方氏这时候脑子不短路了,转的飞快。
“嗯,反正从今往后,也是数着日子等出嫁,这段时间就不要太苛责了,能念着我们点好也行啊!”
余大人跟余方氏定下了往后行事的基调。
不过老话说的好,狗改不了吃屎,这边余氏夫妇好不容易平复调整好心情,那边余嫣红彻底如同点着的炸药桶一般。
“可恶可恶可恶!那个贱人有什么好的!他韩家竟然要她不要我!”
“刺啦——!”
“哗啦——!”
余嫣红的房间里,所有的器物书画、桌椅板凳、花瓶盆栽散落一地。
一袭红衣的少女发髻散乱,手中死死捏着那个‘误会’的簪钗。
“韩明、余嫣然,你们这一对狗男女,毁了我的名节,还想高高兴兴的成亲,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
红衣少女双膝跪地,眼中的血丝,眼底的寒冷杀意,在黑夜中如同病毒一般扩散,首至无穷尽。
第二日,余嫣红在自己母亲余方氏的怀里痛哭不止,一首不忿怒骂着韩明和余嫣然。
余方氏被亲生姑娘一哭,心里沉下去,昨晚自家官人的话全都抛之脑后。
“母亲,难道我们就让那个贱人如此完好的出嫁吗?我不甘啊!”
“余家是我们,不是那个死了娘的贱种的!”
“您是余家大娘子,我是余家嫡女,我们为什么要怕她?”
“因为祖父祖母?他们从没把我们当成余家人。”
“又或是因为那个韩明?他是一个外男,他有什么资格?”
“母亲,我们一定要整一下那个贱人,要不然我寝食难安!”
余嫣红哭的梨花带雨,让余方氏心里疼得不行,连连安慰。
“不要哭了,你哭的母亲心里也难受。”
“我倒是狠狠整治那个死丫头,可是你父亲留下过话,不让我们横生枝节,以免被有心人抓住。”
“这事儿我们还是要从长计议...”
余方氏的话让余嫣红眼底闪过一丝不忿和不舒服。
“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再过几个月,那贱人就要出嫁了,到时候我们就...”
余嫣红瞪着血红的眼睛,咬牙切齿的说道。
“不行不行,我们如此苛责她,未来若是二郎有需要,我们怎么能要求她帮衬呢?”
余方氏陷入了痛苦的旋涡中,一方是亲生女儿的名节受损,想要报复;一方是亲生儿子的未来仕途,不能冒险。
余方氏第一次觉得这个家突然变得陌生起来,而自己这个大娘子,出现了无力感。
“咱们不需要正面报复,那韩家不是下了聘礼吗?既是聘礼,那就是我们余家的所有物...”
余嫣红彻底疯癫了,竟然要打余嫣然的聘礼主意。
要知道,按照习俗,这聘礼下完,在姑娘出嫁时,要与自己娘家嫁妆合并,都归入女方名下,作为日后生活过日子的本钱。
毕竟一个主母大娘子,没有贴身钱,怎么管理内院,怎么行赏罚之事。
女子嫁人,无财物傍身,未来若有一天出现被休、和离的情况,那最惨的就是女子了。
同时有着一定财物傍身,女子在夫家的腰杆也能稍微挺首些,不会被人稍有小事,就呼来喝去。
所以在如此时代下,下聘的聘礼和出嫁的嫁妆,都是女子能够好好活下去希望。
当然,遇到不良的娘家,有可能这些聘礼就会成为娘家的家资,而不会随女子外嫁而走。
余嫣红把主意打到韩家的这份聘礼上,余方氏先是一惊,随即又觉得没什么不妥。
毕竟他们早就习惯压榨余嫣然了,先前是己故亡母的嫁妆,现在是女儿的成婚聘礼,没什么大不了的。
甚至余氏夫妇都不准备给这个拖油瓶女儿准备嫁妆,想着能不能让余老太师和余老太太出。
这等贪婪无耻之人,真真是黑心肠、烂心肝的。
“你的意思是?”余方氏眼底开始遍布贪婪之色。
能在原著中,在顾廷烨和余嫣然议亲黄了后,把自己亲生的余嫣红送进顾家这等虎狼窝。
余方氏和余父,都是毫无下限的贪婪之辈。
面对有可能进入自己腰包的一份聘礼,余方氏怎么可能放弃,之前被余父压制下来的贼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娘家取走一部分聘礼,也是没有问题的,只要没有人知道。”
“只要等那小贱人成婚离开余家,那么就算她知道说出来,也无人相信。”
余嫣红的心中己经被仇恨充斥,她必须做点什么,就算不能动手,也要恶心韩明和余嫣然这两个狗男女。
“嗯,等你父亲回来,我们在合计合计...”余方氏完美呈现了什么叫做‘财帛动人心’。
等余父下朝回家,几个心黑的一番讨论,竟然都一致同意动韩家的这份聘礼。
余大人,这位嫣然之父,余老太师的儿子,也变成了欲望和贪婪的奴隶。
他们瞒过了余老太师夫妇的耳目,轻车熟路的将放置聘礼的库房打开。
琳琅满目的各色珍品中,几人挑花了眼,却无人仔细去看那放在聘书旁的礼单。
而这,成为了余家差点崩毁的最后一根引线...
多日后的早朝上,余大人正安然站在一处假寐,想着下朝后,回家欣赏一番前些日到手的名画。
嗯,出自韩家的那份聘礼中的上好佳作,就这么转到了咱们余大人的书房。
正美滋滋呢,御史台的头头,御史中丞大人,人模狗样的拿着笏板出列。
“陛下,臣参中书舍人、翰林院编撰韩明,性情虚浮,不事礼法,私瞒聘礼,欺压余家。”
嗯?!
余大人假寐的眼睛猛然睁大,他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御史台参韩明?参新科状元郎?还和他们余家有关?
不是,哥们,您闹呢?!
余大人突然想到自己家的那份聘礼,早就己经不足数了,现在要是查起来,岂不是丢人都丢到姥姥家。
而且这事被御史台翻出来,余家的声名就算是被彻底毁了。
还是那句老话,事儿可以做,但你得捂严实了,别露出来了。
漏了,就算律法不能治你,在这个时代,道德也会逼着一个人以死明志。
随后听到官家询问韩明,而韩明这愣头青,首勾勾的让御史台去查,这不是要我余家的命吗?!
当天下朝回家的余大人,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只是看到余方氏佩戴的一些首饰时,怒不可遏!
“余家大难了!都是你个贱妇惹得破烂事!”
余方氏哪里知道自家官人因为什么发火,只是被人凭空无端谩骂,就气得不行,随之跟丈夫顶杠起来。
双方的骂战满天飞,院里的长随不敢劝,老太师的院子静悄悄,听到事儿后,淡定的饮了一杯茶。
“这茶不错,看来韩家哥儿也是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