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此番边境一行,可谓功败垂成。”
张元的叹气声回荡在厅堂之内,同时也让没藏讹庞眉毛直颤。
“先生是说我们安插进宋国边境的棋子都没了?”
对于没藏讹庞的询问,张元更加难受的叹息。
“这...这怎么可能?先生谋划多年,一直未被边境宋军察觉,怎会突然失败呢?”
谈论此番计划失败,张元多年养气功夫都有些压不住怒火。
“这都要怪那个韩明!”
“韩明?!”
没藏讹庞神色不解的看着张元,怎么还跟那位陕西安抚转运使扯上关系了。
原来张元自从被没藏讹庞请回府上做了幕僚之后,一直打算再次进行对宋之战。
奈何当时没藏讹庞一直在争权夺利,稳定国内,压根抽不出好时机。
直到李谅祚登基,西夏内部逐渐平稳,张元向野心勃勃的没藏讹庞提出了一个计划。
那就是招抚宋国边境的山匪流寇,给予钱财收买,兵械粮草支援,然后默默积蓄实力,只等西夏攻宋之际,里应外合,破开边防,侵占关中。
这是张元设计的一个能够高效,并节省西夏兵力的一个庞大计划。
在他眼中,只要计划稳步进行,等时机到来,那么如今疲敝的西军是很大可能被突破边防。
到了那时,整个关中,就成了他们大夏任意蹂躏的地盘。
而这个计划恰恰符合没藏讹庞的野心,他有着比李元昊更加积极侵略的心理。
对此不但出人出粮,还打算将心腹大将送进敌国主持工作。
张元则秉持士为知已者死,主动请缨,执行此次计划。
原本的陕西路方面,由于上任转运使临时调走,现任副使薛向暂代主政,导致出现了一部分真空期。
这让张元看中破绽,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在宋国境内呼风唤雨,聚拢了一大批铤而走险的亡命之徒。
原本按部就班的进行下去,宋国边境将会被他渗透成筛子。
可惜不知宋廷内部出了什么差错,竟然没让薛向升职,反而空降了一位大佬过来。
原本对张元来说,韩明比起曾经的老对手韩章,那是无足轻重的。
可是这货不知脑袋怎么想的,突然要求陕西路内全面清剿匪患。
把整个地方部队全部调了出来,如同蝗虫过境一般,把整个陕西掘地三尺。
本来依靠地形险势和陕西路内的探子,张元前期带领一干匪众抵御住数次军队围剿。
正当他以为宋军能知难而退时,不知道为啥,围山的这帮将士突然士气如虹,不计伤亡,疯狂攻山。
更加缺德的是,宋军一个黑脸将军不知道抽什么风,竟然放火烧山。
这可把张元气的够呛,难道对方不知道山火的威力吗?
不怕最后双方都同归于尽吗?
见到如此疯狂的宋军,张元只能被迫解散了匪众,带领亲信狼狈逃回西夏。
而听完张元这几年的经历,以及最后的大战,没藏讹庞也是苦笑叹息。
“先生,可见天命不在我等之手,切莫恼怒坏了身子。”
看到平日里风扬跋扈的没藏讹庞比自已还快接受事实,张元觉得这位也是成长了不少。
“不满国相,原本张某还心怀怨怼,但见到您如今,在下倍感欣慰。”
头一次被人用如此欣慰的眼神看待,没藏讹庞有些尴尬的笑笑。
然后立马整理一番神色,看着张元。
“先生勿虑,依我看来,那宋廷的小子无非是误打误撞,导致我们前功尽弃。”
“既然培养内鬼的方式不行,我们不妨换一个思路。”
正思索接下来该如何弥补过失的张元,听到没藏讹庞的话,有些好奇的看着对方。
“先生,既然阴谋诡计我们暂时奈何不了宋国,不如我们趁对方羽翼未丰之时,提劲旅马踏国门,直接宣战。”
没藏讹庞的话让张元有些眉头微皱,毕竟专业谋士出身,更加计较战争得失。
能少一分正面对抗,就保存一分实力。
这对于战后的恢复和威慑是极为重要的。
“国相可知,如此正面冲突,我大夏也会立于危局之下啊!”
张元并不是危言耸听,毕竟两国的根子放在那里,你西夏有多少资源能和宋国比。
就是当初立国之战,也是靠着宋军多年不事征战,疲敝无力,外加对方军队人心不齐,互相算计,最终才让宋廷让步,同意立国。
如今西夏也进入了民生凋敝的状态,军队上的问题更不少。
要不然凭借立国之战的军队,张元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
“先生可知,那韩明不过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年轻,是锐气正劲的时候。”
“对方大张旗鼓推进军事改革,这就是有了征伐我大夏之心。”
“如若不趁其改革未成之际,扼杀萌芽,一旦对方大功告成,就是我大夏灾祸临门之日。”
“况且宋军当年惨败之后,元气大伤,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不可能有那个能耐扭转这个根本。”
“只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必定一举功成。”
没藏讹庞的一顿激情澎湃的讲话,似乎让张元看到韩明的脑袋挂在大夏兴庆府的城门楼子上。
但是转瞬一想,宋廷能人不少,守边大将更是厉害,怎么会让韩明这个小家伙戍卫边疆呢?
有问题,有大问题!
张元的谨慎一贯是他的救命法宝,当年也是靠着这份本事,潇洒活到现在。
他是不可能被没藏讹庞一句话就说服的。
结果没藏讹庞下一句一出口,这老狐狸还是上钩了。
“先生莫忘了,这个韩明是当年那位韩章韩副使的孙子。”
“如今对方官至宰辅,您若是可以如同当年那样像打败韩章一样,打败韩明,那大宋的颜面就彻底扫地了。”
“而且您不想向宋国宣布,您这位曾经的西夏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还活着吗?”
“难道您不想让当初那些藐视蔑视您的那些大宋上层再看看,您依旧是最厉害的人吗?”
没藏讹庞的话如同恶魔低语一般,在张元耳边响起。
让他不由得回忆起当年自已的风光无限和威风凛凛。
那是在西夏天授礼法延祚四年(1041年)好水川之战中。
当时张元辅助李元昊大败韩章手下任福等人率领的宋军,宋军仅阵亡就高达一万多人。
望着好水川内遍布的宋军尸体,西夏军师张元趾高气昂地在界上寺墙壁上题诗一首。
“夏竦何曾耸,韩章未足奇。满川龙虎辇,犹自说兵机。”
并以宋军的尸山血海来博取功名,自得之意,溢于言表。
甚至最后在诗后题言讥讽韩章,署名时写了一大串官衔:“(西夏)太师、尚书令、兼中书令张元随大驾至此。”
这是他张元这辈子最风光的一刻,整个大宋可以说没有人能盖过他的风头。
想韩章那个老东西,当年作为榜眼出身,被自已这个落了榜的穷书生击败。
这份深压多年的怨气一扫而空。
甚至宋廷为此还改革了科举制,不让人落榜,就是怕再出现张元这种人投效敌国,危害大宋。
张元被没藏讹庞的这一番说辞打动,眼底的怨恨和傲气被激起。
“国相说的对,他韩章区区一个手下败将,竟能做到当朝宰执职位,可见宋廷无人矣。”
“他一个失败者培养的孙子,我张元何惧之有!”
“当年我能赢下他祖父,今日我就能取下他人头。”
看到杀气腾腾的张元,没藏讹庞的眼底也渗出一丝阴寒。
“先生,你我齐心合力,共谋大事。”
“齐心合力,共谋大事!”
没藏讹庞和张元对视一眼,哈哈大笑,眼底疯狂掩饰都掩饰不住。
而在没藏讹庞的心里,一个阴狠的想法应运而生。
“只要这次能大获全胜,我就能携大胜压住李谅祚那个小崽子,最后传位于我。”
“到时我为夏王,宋为鱼俎,这天下,就是我没藏氏的了!”
“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