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花岚衣

重樱袖中趴着小蛇, 肩头站着只白鸟,跟着小玉走了出去。

满院子的飞禽走兽,熙熙攘攘挤在一块, 你推着我, 我推着你,谁也不肯让着谁,惊得重樱倒吸一口凉气:“这是怎么回事?”

十四兴奋地直叫:“嗷呜, 嗷呜。”

重樱经十四这么一提醒, 想了起来,这些飞禽走兽的确是有些眼熟, 前些日子宫明月迟迟不归,她就利用“听话咒”打发这些家伙,天南海北地为她去打听消息。

今日它们是来回复消息的。

重樱看了眼从袖口探出的小蛇, 实在好奇, 它们会给自己提供什么消息。

它们的确给重樱带来了重要的信息。

那只被重樱打发去往启月城探听消息的鸽子告诉重樱, 檀七郎发了两张通缉令, 在整个妖族搜捕宫明月和师千羽,他还放出了三千只探路灵鸟,来寻找宫明月和师千羽的下落。

鸽子回来的路上,和好几只探路灵鸟打了个照面, 过不了几日,它们就会寻到此处。

重樱识得探路灵鸟, 她当初在翡翠谷, 还在卫无欢的探路灵鸟手底下吃过亏。

不能让檀七郎找到宫明月和师千羽, 也不能继续留在兔子村了,留在这里,会给这些无辜的兔子精们招来灾祸。

重樱决定向小玉道别。

小玉闻言, 不由出言挽留。重樱将此间的利害关系告诉她,小玉踌躇半晌,红了眼睛,只能依依不舍放重樱离去。

重樱回到屋子收拾包裹,十四蹲在旁边,拖拽着东西,手忙脚乱地给她帮忙。

给小蛇收拾窝的时候,重樱从小被子底下摸出一把羽毛,她以眼神询问小蛇,小蛇游过来,往羽毛堆里滚了一圈,再次起来时,身上黏了好几根羽毛,就跟长在它身上似的。

这些羽毛都是它从小白鸟身上薅来的,每天收集一点点,攒够了,它就能给自己做一件羽衣,披在身上,从此以后,它就是拥有羽毛的蛇了。

重樱哭笑不得地将羽毛都扔了,认真告诉小蛇,它身上的鳞片也很可爱。

蛇明显不信。

它打回原形后,记忆跟着修为一起丢失,却唯独将重樱的话记得极为清楚。它记得,重樱不喜欢蛇的鳞片,只喜欢小白鸟的翅膀。

重樱只好取下宫明月送给她的蛇鳞,在小蛇眼前晃了晃:“你瞧,这是你送我的,我一直带在身上。”

小蛇认得这个鳞片,那是它的鳞片,它高兴地将自己盘了起来,愉悦地吐着信子。

重樱喜欢它的蛇鳞。它要努力地再长大一点,长出更多漂亮的蛇鳞,送给重樱。

小蛇真是单纯又好哄,重樱将蛇鳞收起,有些遗憾,宫明月要是跟小蛇一样好哄就好了。

她住在这里两个月,东西不多,随手打包出几个包裹,就搞定了。

村民们听说重樱要走,纷纷备上干粮和财帛送给重樱。

上回怪鸟攻击村子,是重樱保护了他们,他们对重樱心存感激。

先前就有一些从海外回来的小妖,说人族出了一位会保护妖族的灵女,他们还不信,现下亲眼所见,是真的信了。现在他们打心底里觉得,灵女比鸟族第一美人漱玉美,能让他们妖族的王折腰是有道理的,这样勇敢漂亮的小仙女,谁不喜欢呢!

重樱一一道谢,只拿了些食物,和一辆板车。她给了十四一块肉,将板车套在十四身上,驮着她收拾出来的包裹,离开兔子村。

被她用了“听话咒”的那些飞禽走兽,一路上锲而不舍地跟着她,场面十分壮观。

重樱只好道:“你们已经完成任务,不必再跟着我了。”

十四:“嗷呜。”

“你说它们与我签下了契约,是要终生侍奉我的?”重樱坐在板车上,托着下巴,嘀咕着,“大蛇没说听话咒怎么解啊。”

重樱是在逃命,跟着这么一大群家伙,太过瞩目。她想了想,神情严肃了许多:“既然如此,我命令你们,都各自散了,将来我有需要,自会召唤你们。”

那些飞禽走兽这才不甘心地走了。

***

号称山大王的老虎哼哧哼哧拉着板车,板车上还坐着一名漂亮的少女,和一条蛇、一只鸟,这样的场景太过诡异,引

得过路的小动物纷纷侧目。

十四昂首挺胸,特别骄傲。

它拉的不是别人,是名号说出来能震慑两族的三位大佬,试问全天下,还有谁能有这样的殊荣。

重樱给小蛇和小白鸟织的毛衣差不多了,这几日有她盯着,小白鸟的脱毛速度减缓了些,但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小白鸟还是会掉毛。

重樱将毛衣套在小白鸟身上,遮住秃掉的地方

天气渐凉,小白鸟身体弱,刚好可以保暖。看得出来它很喜欢这件毛衣,穿上毛衣后,欢喜地拍了拍翅膀。

一只蛇脑袋从重樱心口的衣襟处探出,红色的豆豆眼里满是质问的神色。

“你的在这里。”重樱将它捞出来,正要给它套上毛衣。

小白鸟忽然凶狠地拍着翅膀过来啄小蛇的脑袋。

重樱将小白鸟拎起:“别闹。”

小蛇不甘示弱地亮出两颗小尖牙。

“你也别闹。”

重樱给小蛇套上了毛衣,小蛇套上毛衣就不能动弹了,只能冲小白鸟示威性地吐着红信子。

重樱将它重新揣进怀里,它最喜欢趴在她怀里睡觉。

它最近大方了许多,连重樱先给小白鸟套上毛衣都没计较。因为重樱背着小白鸟,偷偷给它塞了糖豆。

赶了半天的路,又累又饿,重樱命十四停下来,去河边补给水资源,顺便解决午饭。

十四一溜烟就不见了。

重樱给小蛇和小白鸟喂了饭,自己胡乱吃了点。

绵延的远山望不到尽头,不知多久才能走到海边,就算到了海边,也没有船回到大魏。关键是,她还带着妖族的两名通缉犯,简直就是明晃晃的靶子。

重樱想起那一蛇一鸟,有些犯愁。

十四跑了过来,蹭她的掌心,“嗷呜嗷呜”地叫着。

“你又捡了个人?”重樱道。

十四转身跑了,过了一会儿,就见它咬着衣襟,将那人拖了过来。

是个少年,身量纤细,浑身都是血,依稀能从衣料辨别出是个出身富贵的,所穿的衣衫料子价值不菲,衣角有火灼过的痕迹,头发大半被烧没了,应该是从火场里逃生

出来的。

那少年死气沉沉的,全身看不出半点生息,重樱惊道:“你将人给咬死了?”

十四委屈得“嗷呜”直叫。

“不是你咬死的就好。”重樱松口气,走过去,将少年翻转过来,乍一看到那张脸,呆了一下。

这少年不是别人,是云罗的宠侍花岚衣。

花岚衣半边脸被大火烧毁,口鼻污黑,双眼闭得紧紧的,眉毛扭成一团,满脸痛苦的神色。

十四讨好地拱了下她的手。

重樱摇头:“就算他是坏人,你也不可以把他当食物。”

十四不高兴地刨了刨地面。

“从哪捡回来的,就扔哪里去。”重樱说。

那原本紧闭着眼睛的少年,忽然睁开双眼,手中握着一把匕首,朝重樱刺来。

重樱轻而易举捉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拧。

花岚衣疼得浑身打颤,松了匕首,蜷缩在地上,哀哀叫着。

重樱站起身来,对十四说:“扔了。”

花岚衣伸出手,揪住她的衣摆,虚弱地说道:“救、救救我。”

“抱歉,我没有捡破烂的习惯。”重樱扯回衣摆。

“我有船、有船出海。”花岚衣的一句话,叫重樱停下来脚步。

她回头居高临下地看他。

花岚衣抖着唇说:“我在妖族仗势欺人,皆因有云罗在身后撑腰,其实,我早想过,若有朝一日,云罗厌弃我,我定会成为众矢之的,因此、因此早已想好了退路。妖族出海的船都是我在管,我藏了船和航海图,你救我,我将它们都交给你。”

“你倒挺有自知之明的。”重樱半蹲下来,一记手刀落在花岚衣的颈侧。

花岚衣晕了过去后,她握住他的手腕,闭上眼睛,凝神的瞬间,识海里,一幅幅画面在她面前展开。

画面里出现了陈婉华的身影。

月影洒落花间,花岚衣在花下站着,攀着一根花枝,低头轻嗅花瓣。他看到陈婉华,挑了下眉头:“我当是谁约我出来的,原来是你。”

陈婉华垂在袖中的双手不自觉握成拳头:“妖皇不是灵女杀的,真正的凶手是你。”

“你在说什么鬼话。”花岚

衣松开了花枝。

“现下并无旁人,你又何必跟我演戏。那日,我被虫子咬了一口,神志迷迷瞪瞪,是你所为,对吧?”

“演戏的可不是我,你句句引导我承认自己是凶手,目的何在?”花岚衣缓步逼到陈婉华跟前,垂首抵着她的耳侧,轻轻启唇。

陈婉华的睫毛狠狠地抖动了一下。

花岚衣唇角勾出一抹不怀好意的弧度,突然拔高了声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谁,陈婉华陈姑娘,每日装小花妖装得很累吧?”

陈婉华被花岚衣捉住了手,电光石火间,花岚衣褪下她腕间的桃花手链。没了法器,陈婉华立时露出了真正的面目。

陈婉华惊得推开花岚衣。

一大群人影朝他们围拢过来,挡住了陈婉华的去路。

是藏在暗中的云罗和鸟族侍卫。

云罗目光像刀子一般落在陈婉华的身上:“你私下举报花岚衣刺杀妖皇,却苦于没有证据,我姑且信你,带人在此处埋伏,亲耳听你所谓的‘证言’。可你所说的证词在哪里,反倒是你,被戳穿了真面目,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话可说?”

“这位陈姑娘假扮桃花妖,混入妖皇身边,其心可诛。云罗大人,妖皇的伤与她脱不了干系,我建议,杀了她,以绝后患。”花岚衣双手交握,目中划过一抹狠辣之色。

陈婉华本意是揪出真凶,换回重樱,却反被花岚衣揭穿身份,竹篮打水一场空,索性双手抓住花岚衣,举到头顶,掷向了云罗,转身就跑。

“追!”云罗下令道。

鸟族侍卫被陈婉华的大力惊得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追上去。片刻后,一人来报:“大人,那陈婉华在逃跑的过程中,正好撞上赏月的檀大人,被捉了回去。檀大人说、说……”

“说什么?”云罗美目凌厉。

“檀大人说,望您记得和他的约定,莫要再做违约之事。”

云罗气得一掌直接拍碎了身旁矗立的假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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