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巴掌大的白色幼鸟, 懵懂茫然地对上众人的目光,拍了拍翅膀。
竟是师千羽直接被打回了原形,还是幼年状态的小白鹭!
小白鸟受伤颇重, 动了一下, 疼得直接歪坐在地上,圆溜溜的眼睛瞪着众人,愣是一声不吭。
小玉将小白鸟捧起, 放在重樱的掌心。小白鸟卧下来, 软软的羽毛蹭着重樱的手掌。
重樱的心一下子就化了。
重樱没有养鸟的经验,不知道该怎么喂养受伤的小白鸟。小玉就更没有了, 兔子跟鸟,一个在天上飞,一个在地上跑, 平时压根凑不到一块去。
不过这只小白鸟是妖皇, 跟普通的鸟有差别, 应该不会太难养。
重樱将宫明月留下来的药都找了出来, 叫小玉帮忙给它的伤口上药。
有丹丸是内服的,小白鸟死活不肯吃,重樱想了想,捏开小白鸟的嘴, 让小玉把丹丸掰开,扔进它嘴里。
小玉犹豫:“这样是否不妥, 它毕竟是妖皇大人。”
“它现在小, 不记事, 过几天就忘了。”
小玉:“……”
小白鸟:“……”
给小白鸟喂了药后,重樱用针线笸箩着给它搭了个窝,仔仔细细垫上旧衣裳。她叮嘱小玉, 妖皇现身的消息绝对不能传出去,一旦传回檀七郎的耳中,妖皇性命难保,兔子村也会跟着遭殃。
鸟族做妖族的皇,已经做了数万年,相比于毒辣的蛇族,鸟族更善待其他妖怪,兔子精们当然希望师千羽继续做妖皇。
那檀七郎可是蛇,专门吞吃他们这些兔子的。小玉将事情的严重性告诉所有村民,村民们刚受过妖皇和灵女的恩惠,信誓旦旦,妖皇在这里的消息,他们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
几日后,小白鸟的伤口在药物的医治下,恢复良好。
宫明月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小白鸟以鱼虾为食,它现在身体小,力量弱,还受着伤,没办法出去自己捕食,小玉便带着十四,每日出去给它捞点小鱼小虾回来。
重樱就留在家里陪小白鸟。
和上次宫明月被打回原形,变成小金蛇一样,小白鸟的灵智也回到了人类幼崽的状态,能分辨出她的模样,愿意
和她亲近,但智商不高,无法独立思考。
妖皇的羽毛温暖干净,触感有点像天都城上好的绸缎,而小白鸟的羽毛软软细细,像是春天刚冒出头的嫩草,特别好撸。重樱没事就借着照顾的名义,上手撸一撸。
小白鸟也很喜欢被她撸,常常卧在她掌心里,眯着眼睛就睡了。
小白鸟的个头在一天天长高,宫明月仍然没有消息传回。重樱不想再干等下去,想出了一个主意。
她命十四每日出去打猎,不许将猎物咬死,而是将它们带回来,她再以自己的血在这些猎物身上写下“听话咒”,命它们四处帮她打听宫明月的消息。
十四很听话,带回来的猎物,飞禽走兽,什么都有。今日十四不知从哪里逮到一只鸽子,重樱在鸽子的脑袋上画下咒文后,叫它去启月城探探风向。
鸽子扑着翅膀飞走了。
重樱回到屋中。
这些日子她养成了午睡的习惯,此刻闭目躺在床上,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放出去的那些眼线,没有传回来一点消息,早知如此,当初她就不该让宫明月去启月城拿药。
她那时阻止过宫明月的,她说:“檀七郎定是早已设下天罗地网等着师父,既然知道是个陷阱,就别去了,我们再想别的法子。”
宫明月说:“师父向来自恃这一身本领,还没有怕过。先前的确答应过你,不再强闯陷阱,但这回关乎到你的眼睛,这是最后一次,往后你说什么,我都听,好不好?”
重樱在心里说,骗子。肯定是在骗她。
睡得迷迷糊糊时,隐约有一道人影,在床畔坐下了。重樱警觉地睁开眼睛,慌得去摸搁在床头的弓:“谁?”
这一扑,整个人直接从床上栽了下去。
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捞入怀中。
重樱又惊又喜,揪住那人的衣袖:“师父?你回来了?”
“吓着你了?”宫明月久违的嗓音在重樱头顶响起,“刚巧看到你睡了,便想偷偷看你两眼,还是将你吵醒了。”
“真的是你?”重樱犹觉身在梦中,不由伸手在他的身上摸来摸去,想要确认面前这个男人不是她的幻觉。
“真的是我。”宫明月抓住她到处乱摸的手,轻笑一
声,笑声是她熟悉的散漫慵懒。
这下重樱相信了。
宫明月搂着她,放回床榻。他垂下双目,细细打量着她的面颊,眉心轻蹙:“瘦了些,是不是我不在,没有好好吃饭?”
“哪有,明明都胖了。”重樱咕哝着,忽然记起什么,猛地坐直身体,垂在床侧的脚,轻轻将床底的针线笸箩往里面踢了踢。
针线笸箩里睡着师千羽,重樱给他做了一床小被子,小白鸟元气大伤,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重樱踢的那一下,惊醒了裹在小被子里的师千羽,幸而他化作原形时不喜叫唤,被吵醒后也只是茫然地睁开眼睛望了望,见无事发生,又闭上眼睛继续沉沉睡去。
“……师父此行,没有遇上什么麻烦吧?”重樱迟疑地开口。她看不见,宫明月将气息敛藏得极深,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异样,可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没有。”宫明月像往常一样,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我拿回你的解药了。”
重樱的掌心被塞入了一件冰凉的物事。
“将药液滴入眼睛里,两日后,你的眼睛便可复明。”宫明月说完,又从袖中摸出一包糖豆,“这是我回来的路上顺手买的。”
他剥了一颗糖豆,放入重樱的口中。
重樱紧紧攥着瓶身,舌尖顶着糖豆,尝到了甜味,正要开口,宫明月忽然说:“我还有事要办,过些日子再来接你。”
重樱一听说宫明月又要走,急得站起身来,自黑暗中伸出手去,抓到一片衣角:“师父。”
宫明月被她拽得停下脚步。
重樱僵在原地,手指抓着宫明月的袖摆,不肯松开,她睁大着漆黑无神的双目,踌躇半晌,扭扭捏捏说道:“师父要去哪里?不如将我带上,我不会添乱的,我、我在这里没有熟人,师父走的这些日子,我很是、很是……”
宫明月毫无预兆地倒了下来。
重樱感觉有什么东西朝自己压了过来,等她抱住那东西时,才惊觉自己抱的是宫明月。指尖所触,一片黏腻温热的触感,重樱再熟悉不过,是血。
血珠从宫明月身上涌出,腥气弥漫在重樱的鼻端,重樱根本摸不到伤口在哪里,或者确切地来说,
他全身都是伤口。
二人摔倒在地上,重樱被砸得浑身钝痛,爬了起来,摸索着去寻宫明月。
宫明月死气沉沉地躺在地上,血流了一地。无论重樱怎么唤,都没有反应。
重樱将他抱在怀里,慌得伸出长臂,去摸桌子上的药瓶。这些日子给小白鸟上药,药瓶都摆在顺手就能拿到的位置。
桌子上的东西哐哐当当砸落一地,这么大的动静,引起隔壁小玉的注意。
小玉冲了进来,看见躺在血泊里的宫明月,以及抱着宫明月红了眼眶的重樱,惊得呆住。
“快,帮他止血。”重樱听出是小玉的脚步声,如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诶,诶!”小玉终于反应过来,捡起地上的药瓶帮忙。
刚将药粉一股脑都撒在宫明月的伤口上,忽然金光大盛,逼得小玉闭上眼睛。
重樱只觉怀里一空,宫明月不见了踪影。
小玉一声惊呼,抖着手,指着地上一条两指粗的小金蛇:“我的天,大人他、他……”
接连目睹师千羽和宫明月相继被打回原形的小玉,舌头像是打了结,半天没有说明白。
重樱在地上摸着,摸到一截冰凉细长的蛇体,微微一怔。
妖怪在元气大伤时会出现修为降级,打回原形的情况,一回生,二回熟,这是宫明月第二次在重樱面前变回小金蛇,重樱熟门熟路地将它捧起,抚着它身上冰凉的鳞片,问小玉:“还有气吗?”
“有、有的!”小玉回神。
在小玉的帮忙下,两人手忙脚乱地给小蛇上了药。
小蛇昏沉沉的,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昏过去了。小玉见重樱满面担心,不由宽慰一句:“化为原形是妖族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大人灵力高强,不会有事的。”
其实重樱也是知道这些的。
在幻境里的宫明月变成小蛇后,恢复的速度明显快了很多。
重樱眼睛不便,就将小蛇交给小玉照顾。
宫明月带回来的那瓶药,小玉帮着给重樱滴在了眼睛上。两日后,重樱揭下蒙住眼睛的布,终于见到了久违的光明。
“太好了,大人拿回来的解药是真的!”站在一旁的小玉满面喜色,“大人为了拿回这瓶药,可真是不容易。
从启月城逃出来的小妖亲眼所见,宫明月放了一把业火烧了檀府。他红裳飘扬,墨发飞舞,与檀七郎斗得昏天暗地,最终逼得檀七郎不得不交出解药。
他担心解药有诈,取了毒蛇的毒液,淋在檀七郎的眼睛上,亲眼看着檀七郎用了那药才肯放心离去。
解药必须一个月内使用才有效,拿了药后,他马不停蹄地往回赶。
宫明月曾羡慕鸟族有翅膀,是有道理的。他们这些没有翅膀的,可以消耗灵力御风而行,只是御风而行只能维持短途,若是飞渡海域这么宽的距离,还是得依靠天生的翅膀,否则极有可能会中途耗尽力气,跌入海中。
宫明月这次身负重伤,连短途的御风而行都无法做到,他买了匹能日行千里的马,日以继夜地赶路,实在撑不住了,便停下休息。
这样走走停停,到了村口时,身体已经接近强弩之末,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强行用法术掩去满身腥气,险些将重樱都欺瞒过去。
重樱惦记着宫明月的伤势,双眼恢复的第一件事,便是去看他。
宫明月是大妖怪,就算化为原形,小玉也不敢怠慢,专门将一间空置的屋子收拾出来,给他休养。
两人推开屋门,在屋子里找了一圈,都没找着宫明月。
小玉奇怪道:“先前还在屋里的,怎么不见了?”
她特意铺了一床柔软的被褥,给这位法力高强的大人睡,就怕他恢复元气后,跟他们这些兔子生气。
这位大人表面看着温温柔柔的,却绝非可以轻慢之辈。
重樱不信邪地在屋里又搜了一遍,还是没找到小蛇。
“莫不是出去觅食了?”小玉道。
这两日小蛇的食物,都是小玉准备的,它现在很弱,擅自出门,很有可能被一些不识好歹的大鸟直接当猎物给抓了回去。
重樱默然片刻,说:“我有办法。”
她与小玉一同出门,去其他村民家里换了半篮子鹌鹑蛋回来,用水煮了。
小玉蹲在一旁,拿着蒲扇,用力扇炉子里的火,一脸犹疑:“这个办法真的行得通吗?”
“放心,保证有用。”重樱自信满满。
她与小蛇生活了那么久,早已将它的习性摸得一清二楚。小蛇是宫明月变的没错,智商与宫明月不可同日而语,糊弄宫明月她是做不到,糊弄下这个小家伙,那不是信手拈来的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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