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尔斯说这句话时,夏伊明显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入侵他的大脑。
他没有任何阻挡,任由对方侵入,与此同时,【伊比里斯的奴仆】自动运转,但同样没有反击,而是猛然将夏伊的思绪抬高至云端,还在无限拔高。
夏伊感觉自己并非坐在凳子上与对方面对面交谈,而是陡然来到了外太空,低头俯瞰脚下的地球。
他的目光穿过大气层,来到卡庭,来到格顿西南区,穿过红砖,直达圣座的办公室,看到了细致入微的地步,看到了查尔斯的感知触手在探索自己的记忆。
圣座此刻就像一个把手探进别人皮包里摸索的小偷,但因为夏伊的意识完全抽离,他暂时什么都没摸到。
于是,夏伊便把这半年来的经历隐去重点一股脑推给对方。
他想了想,把费奇与自己的谈话也推了过去。
——来,给你看个好康的!
然后,他看到查尔斯的表情有所变化,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随后解除了控制。
夏伊也回到了自身,他装出神情恍惚的样子,茫然地望着圣座。
“刚……刚才怎么了?”
“是主通过我的双眼考验你的意志力。”查尔斯和蔼道:“你通过了考验,还记得之前布置给你的使命吗?”
夏伊摸着额头,努力回忆着,缓慢点了点头。
“您似乎是要我保护艾萨克爵士的安全……”
“是的,你可以回去休息了,两个礼拜后见。”
“是,冕下。”
等送走夏伊,查尔斯又让人找来了阿尔德。
“您找我?”
“坐吧。”
阿尔德小心翼翼地坐下。
那种珍贵的药剂已经用完了,他还没来得及补货,而且这里不是伯爵府,是教会的地盘,就算有也带不进来。
他很担心对方一时兴起再检查自己的记忆,那就真完了,这概率虽然低,也不是没有。
所以他随时最好了以身殉国的准备。
“这两天还住得惯吗?”
——啊?
阿尔德一脸茫然,望着慈祥的查尔斯,有些懵地做出回答。
“那饮食呢?还习惯吗?”
“嗯……还好。”
两人就这么一问一答,聊了十几分钟家常,随后他就被送了出来。
刚一踏出代理圣座的办公室,阿尔德立即感受到有几束监视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所以查尔斯叫我来仅仅是为了演给这群人看?也好,希望他们一致这样玩下去,最好势均力敌。
阿尔德收敛轻松的表情,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在暗中注视下走远。
……
“……大概就是这样,我回过神后就像喝断片了一样。”
夏伊一脸严肃地描述了自己在圣座那里的经历。
听完之后,费奇并没有流露出多少慌乱的神色,相反,还有些释然。
他带着淡淡的微笑,看向夏伊:“你还记得我那份关于神选者力量分级的汇报么?”
“记得,您按照对应心能水平可支配灰霭的极限值将灰域行者划分为四个档。”
“你觉得查尔斯冕下属于哪个级别?”
“呃……”
夏伊这次是真被问住了。
——在我的时间线里,这个老逼登三个月前就被奥达玩死了啊……
于是他试探道:“难道是领主级(L)?”
费奇缓缓摇头:“他这些年接受的智素改造,全部是针对寿命,他今年已经160岁了。智素改造是有极限的,就像艾萨克爵士提出的‘质量守恒定律’,一旦他将某个方面开发到了极致,就注定无法在其他方面有所建树,因为对应的‘潜能’被消耗殆尽了。”
“您的意思是……”
“他借助了外物的力量,只不过目前还无法确定是哪种道具,诡物还是心灵遗产,又或者是圣物。”
费奇靠在椅子上,微仰着头。
“他能在不伤害到你的情况下探查你的记忆,说明他具备的感知系能力至少在M级以上,甚至M+,据我所知,教会内部具备这种能力的仅有那么一两件圣物,而它们针对起来也很简单。”
他拉开抽屉,从中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盒子里是一枚鹌鹑蛋大小的光滑骨片。
“西区的海珀斯公园路,你听说过吧?”
夏伊点点头。
——何止是听说过啊,玩家把那地方叫“格顿潘家园”,古董大卖场,好胆你就来!
作为格顿城内二道贩子和海盗赃物的聚集地,这是鼎鼎有名的“上税的黑市”。
常言道“谁家小孩天天哭,哪家赌鬼天天输”,每天都有玩家在这里赌未鉴定圣物/诡物的,有输光家产的,有一夜暴富的,人生百态,其乐无穷。
但夏伊不会去那种地方,太low了。
卡庭最大、最成功的海盗不正是王室本身吗?宝贝最多的“上税的黑市”不正是那一个个开给贵族的会员制博物馆吗?
他已经去过了。
他要是格顿城贫民窟开局,多半会去那里淘宝,现在大可不必。
“我有个作家朋友,曾经是朋友。他对努玛特文明的遗迹颇有研究,也有一些不错的东西。他的古董店开在那条街,你最近有空的话拿着这个东西去找他,就说自己有秘密要保守,他会帮你的。”
费奇将骨片推到他面前,目光深邃。
“这是查尔斯第一次窥探你的记忆,也是最后一次。”
夏伊收下骨片,面露忧虑道:
“可是老师,在我离开后他又与阿尔德见了面,那位教官明显受过正规的军官教育,会不会……”
“不要失去冷静,夏伊。”
费奇微笑道:“我敢保证,他和阿尔德什么都没说。他也许认为今天发生的事足以让我气急败坏,头脑昏聩,从而误以为阿尔德也有使命——与你对立的使命。你不妨假设一下,如果阿尔德的任务是暗杀艾萨克爵士并嫁祸给你,我应该怎么应对?”
夏伊故作思考,回道:“我会考虑先除掉阿尔德。”
“那你不妨继续假设,如果阿尔德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反过来,如果事情败露阿尔德没死,证据指向了我,我又该怎么做?或者更直接一些,我是派你去做的这件事,这时我该保你还是保护我自己?”
“我……我不知道。”
“所以你看,这就是他的打算。一旦我真的这样想了,不论做什么都会踏进圈套,所以我什么都不会做。至于他刻意引导你去调查我的内幕……你想听吗?”
——我当然想听啊!
夏伊果断摇头。
“如果您认为时机合适,会主动告诉我的。”
费奇显然对他更满意了:“两个礼拜后,你只需要尽全力保护好艾萨克爵士,尽全力完成代理圣座的任务,这是正确的事。”
他站起身,来到夏伊身边,拍拍他的肩膀。
“当你迷茫的时候,就去做一定正确的事。我不对今天所见的一切感到生气,就是因为查尔斯做了正确的事,即使他抢走了本属于我的赞誉,我也不怪他,这有利于教会的发展壮大,有利于神启被推广。
“艾萨克爵士说得很对,‘那是我们毕生的使命’,所以只要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就足够了。”
夏伊看向他,目光同样真诚。
“我会谨遵你的教诲,做正确的事。”